竹屋旁的下悬窗被人尽然大敞打开,此处,是个观景的绝佳角度。
经过这么几通的小打大闹,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后午酉时。日偏影斜,枝晃叶摇,河塘深处隐约传来有虫鸣的叫声。温热渐褪,清爽舒适的微风扑面而来。
孙姣‘蹬蹬’两三步跑过来,悄声说道:“饭菜已经全部准备齐全!要不你们几位先过去?”
公羊先生收起纸扇,伸出右手,恭敬作出请的姿势:“长孙大人!那咱们先行一步吧!请!”
被婢女樊樊扶持着的长孙玉璇,缓缓而来:“爹!我好饿!咱们先过去吧!”
长孙盛无奈:“好吧好吧!那他们…”
一旁的闾丘笑道:“您不用担心!有我们俩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孙姣!别看了!快!为长孙大人带路!”
漫不经心的孙姣打望着槐树下,又骤然回神:“噢…噢!是!长孙大人!您这边请!”
待长孙父女抬步离去,闾丘与贺若延二人便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
闾丘率先开口打趣道:“诶!你说…这算不算是师门不幸啊?怎么就让这帮学生摊上了宁柳这么一个‘魔鬼’师傅…哈哈!当真是惨不忍睹…”
“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我倒是认为,有宁柳一人在!不知让我们只会舞文捣墨的老师少操了多少闲心!你就知足常乐吧!”言罢,贺若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闾丘的肩膀。
“嗯!咱们几个当中就数你‘墨水’最多了!”
“你上一边儿玩去!”贺若延又如何没有听出闾丘言语之间的肆意嘲弄,瞬间打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
想当初,他正因为学识不足不是做老师的料子,所以才去学的音律乐器。
这厮做了老师还是这么没正经,老是有事没事儿的,故意拿自己找乐子……
贺若延视线一转,看到竹屋下还有一人的身影。
“魏禾?你怎么还没去后堂吃饭?”
魏禾听闻,便朝这处走来,视线仍然逗留在槐树那处。
“学生在等人!”
闾丘原本不解:“等人?你说他们啊!”随即发现魏禾看的方向也是正在围着老槐树转圈圈的学生们。
“你可别冲劲儿用事!搞不好宁柳还会再给他们加二十圈儿的!你年纪还轻,况且又跟你们宁师傅交道着实还少!她现在的脾气这还算温柔的了!要是重新放到十年前,除了她的老师长孙大人!在军营中三品朝上的官儿都没一个敢主动招她的!她的下属,跟她说上半句话都要保持在三尺之外的距离!”
贺若延强忍笑意,接下话茬:“是!后来不当兵的都全来我这儿了!”
魏禾不明白:“为啥?”
“嗓门亮儿啊!”
“噢…明白了!”魏禾听后,若有所思一般。
贺若延当即点点头,觉得十分欣慰:“嗯…孺子可教也!能明白就好啊!千万不能…”
“宁师傅!”魏禾的这一嗓子直接飙升到高音。
“诶?”
槐树下正在蹲跳的众生,不由得接连循声望去。
‘啪!’凡是柳枝横抽过的地上,便留下了条条深痕。
“都看什么?!”宁柳单手掐腰,浑身散发着‘逆我者亡’的独横强悍气势。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却没急着回头去看,先去训斥稍有一点儿动静就按捺不住的一群毛头孩子后,这才扭头应答:“什么事?”
“赶紧回来!”
“不要过去…”
惟见魏禾不顾闾丘老师和贺若律士的劝阻,径直走向宁柳的方向。使他们二人惊忧不已,连忙抬步紧追了过去。
后脚跟刚落地,不知魏禾对宁柳说了什么话。在路延和潘少染双双鼓动的领头之下,那一帮学生忽然像出圈的野猪一样!原地欢呼雀跃!高兴得横飞乱撞!一个挨一个地朝猝不及防的宁柳师傅欢声道谢,便纷纷快速直往饭香扑鼻的后堂飞奔而去:
“太好了!终于可以吃上饭了!”
“哟噜噜噜噜…”
“谢谢宁师傅!”
“你们—”这时候,宁柳的怒气已经消下去大半,这会儿倒是想再骂上几句却缄口结舌,到底是无法说什么来了。
“咱们打个赌!最后一个到的人要被罚倒立!诶…”路延提议的话尚未完整说完,便几乎只剩他一个。
“等等我呀!”
“快点儿快点儿…”
宁柳见此情形,去瞥了一眼正在似笑非笑的魏禾。没有说话,只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便顺手将枝叶残缺的柳条丢弃在了地上。
而这一幕,则是彻底让一旁的闾丘与贺若延二人看楞了眼。仿佛是见了鬼,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哎呀呀呀!小魏禾!你简直是神了啊…”
而实际上言下之意其实是想说:这么暴躁难搞的虎娘们儿,你怎么就有胆量敢去呼撸她头上的毛!?
“学生略施小计罢了,不足于挂齿上!”
宁柳没当着魏禾去驳这两人的面儿,只待其作揖暂告去别之后。那根柳枝不知何时又重新回到了宁柳的手中,率先戳准闾丘的肚皮。
“哎哟…”
贺若延在一旁只观不语,见状,便在心下隐隐偷笑。
“这会儿敢瞧老娘的热闹了是吧?嗯?以为我只扛刀舞棍的本事,就听不出来你们两个话中有话!”
闾丘反持住那根细柳想推开却没能成功,便开始装傻充愣:“没…只是随口说说的罢!你莫要当真嘛…再者说了!咱们都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了解我们哥俩儿什么脾性…不也得先吃上十斤的熊胆子才是真!”说完,闾丘朝身侧的贺若延使了一个眼色。
贺若延心有神会一笑,不露声色接下:“是啊…瞧瞧!倒是那根柳树快都被你给拔秃了!”
片刻,宁柳眼神略顿,果然被这一唱一和的二人忽悠成功。手中的力道瞬时松缓了几分,稍带迟疑地回过头望去。
闾丘:“此时不跑…”
贺若延:“更待何时啊!”
只等宁柳独自反应过后,身后早已空无一人,气得直骂街:“老娘居然又着了你们两个人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