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来了?”希丽丝淡淡地抹掉嘴角的血迹,仿佛刚才身受重伤的人不是她。
“都是你干的?”乔伊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你指的是哪个方面?——哦,别瞪我啊。”希丽丝摆了摆手,“我只是因为这个身体,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而已。”
“你有她的记忆?”乔伊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定格在惊恐表情的少女,“你知道了多少?”
“没多少,”希丽丝回答,“她知道的我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一点。”
“那么,”乔伊重新盯着眼前的女人,熟悉的脸却有着违和的表情,“你是它吗?”
“它?”希丽丝缓缓点头,“当然,正如你所想。”
“那你,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直接动手?”乔伊问,“你不仅没有动手,反而让我识破了身份,还回答我的问题。”
他眯起眼睛,“你觉得我会对你网开一面?不怕我先下手为强吗?”
“做这件事的家伙并不是我。”希丽丝摊了摊手,“我只是它的一部分,或者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一部分。它已经发现了我的异常,现在的我和你是同一战线。”
乔伊“啧”了一声,他扫视了一圈山谷,整个山谷里的雾气因为暂停的时间而凝固在空气中,“它什么时候到?”
“它已经到了。”希丽丝说,“它被这座小岛的诅咒挡在外面,所以我和赛德蒙斯才会拼死争斗。只有我们之中的一个丧命,诅咒才会消除。”
“我和他下意识接收了它的指令,且无法反抗。”
听了女人的话,乔伊面色越来越沉。
“趁龙的'诅咒'还没消失,快带着她走吧。”希丽丝看着乔伊怀里的少女,“你明明知道的,再这样下去,她会有怎样的结局。”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乔伊的声音很没有底气,顺着少女的黑发,“她一定可以保护自己,我——”
“你在说谎,”希丽丝打断了他,她苍白的脸上写着不屑,“不直面自己的内心的话,小心担忧的事情成真哦。”
“借你'吉言'。”被打断的乔伊冷着脸说道。
就在这时,原本凝固住的雾气开始缓慢流动,希丽丝的羽毛也开始慢慢脱落。
“……”身体的疼痛又重新缠绕希丽丝的全身,她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惨白的脸慢慢被羽毛包裹,“来不及了。”
接着,她不顾一切地猛然冲向乔伊怀里的少女。
刚回过神的范萱菱被扑向她的自己的脸吓了一跳,她惨叫一声,即使马上向后缩也没能躲过女人的袭击。
希丽丝铁青色的指尖紧紧抓住了范萱菱的手。希丽丝睁大眼睛,一边笑着一边释放着巫术,冰冷的寒意从范萱菱的指尖慢慢侵袭向全身。
“太久了……太久了,我好想要自由——”
随着身体越来越寒冷,范萱菱的意识也开始变得飘忽,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突然,一股温暖的气息遍布她的全身。原本抓着她手腕的女人像被烫伤一样尖叫着松开了手。
范萱菱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双褐色的眸子。这双眸子的主人正紧握着她的双手,突然一下灼烧的刺痛感从范萱菱的手背传来,她低下头,看到传来刺痛感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显眼的印记。
“这样,无论如何我都能找到你了。”乔伊轻声说道。
希丽丝身上的羽毛最终覆盖了她的全身,她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自己的身体化作粉尘的命运。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痛苦的女人却安静了下来,她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勾起一个微笑,彻底消失在了白雾中。
在希丽丝消失后,覆盖整片山谷的白雾也随之散去。范萱菱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冰面上奄奄一息的赛德蒙斯。
“赛……斯?”范萱菱向他靠近了几步,却被乔伊叫住了。
赛德蒙斯艰难地咳嗽了几声,仰望着天空,“……你们快走吧。趁'诅咒'只消除了一半,他还能变成龙飞走的时机。等我坚持不住了,你们可就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谢谢你。”范萱菱小声道谢,但她觉得垂危的灰发男人听到了她的声音。
一道强光让范萱菱收回目光,她来不及多多观察雾气散去的山谷,而是马上爬到了龙的背上。等她坐稳后,龙马上飞离了山谷。
第二次的逃离让一人一龙都熟练了不少,范萱菱用手在眼睛上方搭出一个“棚子”,远远看到了海边似乎停着什么。
“是船!”范萱菱提高音量,她拍了拍龙的脖子,“我们可以坐船回去了!”
但转念又想,她马上冷静了下来,“如果这艘船是王国的话……王国的人对龙的态度,他们会伤害你吗?”
“要不然,我和他们回去,你自己飞回王国,我们到时候在王宫碰面?”
但范萱菱的建议马上被龙拒绝了。
龙带着她不断下降,落在了海岸旁不远的树丛里。范萱菱在降落过程中,看到了海岸边的人群,在人群中间,有个金发青年尤其显眼。
“阿里尔?”范萱菱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认错。
“什么?”重新变回人类的乔伊疑惑地问了一句。
“船上有我认识的人,”范萱菱说,“他们应该是专门来找我的。”
“嗯,”乔伊轻声应了一句,“但也要小心——”
“……爱丽丝?”
“?”范萱菱转头看向身后,看到了穿着船长服装的金发青年,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船员,船员手里都拿着弩,包括他们的船长也同样,“阿里尔?是你吗?”
乔伊眼神暗了暗,他不动声色地护在范萱菱身前。
“爱丽丝,终于找到你了。”阿里尔疲惫地笑了一下,“之前这座小岛一直无法登陆,在刚才却突然可以了。”他马上看见了冷着脸的乔伊,“这位是……?”
“他是乔伊,”范萱菱介绍道,“在小岛上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没有他,我很难在这里生存到现在。”
“是吗……”阿里尔握紧了手里的弩弓,“他是这座小岛的原住民?”
“不,他是王国的科雷诺子爵的儿子,乔伊。”范萱菱说,“你应该听说过他?”
“哦——”阿里尔却发出一支弩箭。
随着第一支弩箭的发出,紧跟着三四支弩箭同时击中身体的声音,乔伊闷哼一声,身体毫无反抗地向后倒去。
“——”范萱菱眼睁睁地看着乔伊倒向地面,眼神也开始涣散,她睁大眼睛看着阿里尔,嘴唇颤抖不止,“你这是干什么?!”
“据我所知,科雷诺子爵只有一位十岁的小千金,根本没有儿子。”阿里尔依然保持着发出弩箭的姿势,他冷冷地看着快要失去意识的棕发青年,“而'乔伊'这个名字,我也从未听说过。”
“爱丽丝,他是个故意讨好你的骗子!太危险了,快过来!”
范萱菱无视了金发青年的话,她跪倒在身受重伤的青年身旁,棕发青年的脸开始失去了血色,他的身前被弩箭所伤的地方染上了大片血红。
“乔伊……”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我会……带你离开……”乔伊伸出了手,范萱菱马上拉住了它,“别怕……咳、咳咳……”
“我知道。”她的眼前变得模糊不清,拉住的手也逐渐和他变成龙时一样冰凉,“乔伊?”
恍惚间,她似乎明白了希丽丝最后无声说出的话。
「你终于想通了。」
“你”……是谁?
范萱菱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