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萱菱安静地藏在花丛里,硬是忍下了好几次想打喷嚏的念头。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也许没有太长时间,也没再听到别人的声音,她开始觉得还藏在这里的自己有些傻乎乎的。
又等了一会儿,范萱菱揉了揉发麻的腿,她深呼吸了几下,慢慢站了起来。
范萱菱只将一双眼睛露在花丛外,她左右看了看,整个花园里静悄悄的,居然没发现一个人影,看来刚才的那群人真的离开多时了。
“树先生真的被他们抓走了?”她从花丛里钻了出来,深蓝色的裙子粘了些泥土的腥气,与之相对的是,她的鼻子终于可以远离那些花朵刺鼻的香气了。不知道是树人离开了花园的关系,还是她钻出花丛的原因,之前刺鼻的香味淡得几乎消失,范萱菱的鼻子也不再有瘙痒、想打喷嚏的感觉。
多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范萱菱在花丛旁边的小路上,发现了之前戴在树人头上的帽子,和乱扔在地上的、满是锈迹的洒水壶,壶里的水洒出了大半,壶嘴下方的地面上还有未干的湿痕。
范萱菱捡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和灰。这顶滑稽的帽子虽然看起来十分老旧,明显是戴了许多年的样子,帽子上一圈红色的装饰有要褪色的迹象,原本为树人多长出来的树梢让位的洞也有严重磨损的痕迹,但这些依然掩盖不了它精良的做工,想必一定出自名家之手。
范萱菱又看了看地上的洒水壶,好奇地想捡起它,她把帽子夹在左臂,双手握着壶把,却发现洒水壶远比她想象中的重很多,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拿起来。
“——拿不起来。”最终范萱菱还是放弃了拿起壶的想法,她双手拿着帽子举过了头顶,微弱的光透过破损的洞照了进来。
“对了,我该去找帮手的。”她眨了眨眼睛,“树先生这么帮我,不能让他的努力白费。”
说着,范萱菱随手将他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后门,后门在……”
她走在花丛间的小路上,迷茫地寻找着方向。只走出了不到三米的距离,伴随着一阵熟悉又陌生的眩晕感,范萱菱像失了魂一样摔倒在路上。
*
不知道过去多久。
范萱菱睁开双眼,只见到一面等身镜子竖在她的面前,除此之外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压抑、又寂静。恍惚间,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少女和范萱菱同等身高,她有着一头黑色的齐腰长发,穿着和范萱菱一样的深蓝色衣裙,除开完全相反的外表,她们就像镜像出来的双生子。
镜子中的黑发少女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紧盯着镜子外的范萱菱,只见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只以微笑的表情看着范萱菱。
范萱菱盯着那双乌黑的眼睛,只感到浑身发冷——那是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让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名字。
「你是……」
范萱菱张了张嘴,还没问出的话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我是,你最熟悉的人。」
清亮的女声钻进她的脑海,回复了她。范萱菱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脖子,同时镜子里的少女也跟着用同样的幅度和表情缩了缩脖子。
“?”范萱菱眨了眨眼睛,她试探地抬起自己的右臂,镜子里的少女也同时抬起右臂。她又尝试了许多次,发现镜中的黑发少女完全的、自然的在模仿她的一举一动,就像一个真正的镜像一样。
「你是……希——」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黑发少女侧过头看着她,同样的姿势,完全不同的表情让范萱菱萌生了意思恐惧。
「你留下,我离开。」
“哗啦啦——”
等身的镜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破坏,从里向外碎裂开来,寂静的空间突然被镜面破碎的声音所占据。破碎的镜片落在了镜子前,堆积成了一片映照着范萱菱恐慌表情的小山。
——黑发少女正站在破碎的镜面之后。此刻的等身镜,像开放在大路中央的小门,打开了隔断在两人之间的道路。
黑发少女露着甜美的微笑,先迈出了第一步,跨过了地上的镜框和堆积的小山。范萱菱紧盯着她的表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范萱菱的退缩让少女的笑意更浓了。黑发少女随着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向范萱菱靠近,直到她走到后者面前,双手紧固住范萱菱的双臂,慢慢抬起头,她乌黑的眸子深处慢慢浮出金色的光,表情也随着笑容变得更加扭曲。
「——谢谢你。」
*
“!”
范萱菱猛得坐了起来,一顶滑稽又破旧的帽子掉落在地上,激起了一层灰尘。范萱菱下意识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帽子,才发觉自己还在树人的花园里。
“……我又做梦了吗?”她捡起了掉在身旁的帽子,看到自己的双臂都有一圈青紫,“这是——”
她马上想起了刚才那个未知空间里,黑发少女紧握住过她的双臂,在完全相同的位置。
“难道那不是梦?”范萱菱把帽子重新戴在头上,揉了揉双臂上的掐伤,“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地方呢……”
她边说边环视四周,眼前的一切让她更加惊讶。
原本蓝色的花丛已经全部枯萎,范萱菱能看到的最后一朵也在瞬间衰败,蓝色的花瓣开始融化,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这些花都枯萎之后,露出了她之前一直在寻找的花园后门。
范萱菱爬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扶着帽子,穿过一排又一排光秃秃的枝干,走到了那扇小门前。
枯萎的荆棘爬满了这扇小门,范萱菱用了些力气才把它们从门上拽了下来,荆棘上的干刺划伤了她的手指,几滴血液随着疼痛感滴在剩下的荆棘上。
“嘶——”范萱菱皱了皱眉头,果断从裙摆上撕下一条布条,为受伤的手指做了简单的包扎,深蓝色的布条瞬间染上了红色的痕迹。
包扎好手指后,她用力推着小门,伴随着刺耳的门轴声,范萱菱终于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