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6
“放假？”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热气腾腾的红茶，Ash有点好奇地问到。
“是啊，昨天冥叫我过去说要给我放几天假，让我带着你去一趟‘风口’。”仿佛是不满意于屋中的闷热，永恩往下拉了拉衣服的领口。
“风口？这又是什么下属的神秘机构吗？”
“……你天天泡图书馆就一点风土人情的书不看么？”
“您看我这行当跟风土人情沾一点边吗？”
永恩叹了口气，扯了扯领子，无奈地解释到：“风口指的是大陆最东侧的克撒拉山谷，因为两侧山脉阻挡了气流通过，所以山谷中常年四季刮着大风，也正因此，被人称之为‘风口’。不仅如此，风口还是殖在位时的首都，他统治的千年期间，那里一直都是整个大陆的政治中心，直到百年之前冥帝归位，才本着开发大陆西部的想法，迁都至此。千年的积累让风口拥有着其他城市难以企及的蕴藏，其中之一就是整个大陆最大的图书馆，根据史实记载，这座图书馆里甚至拥有当初打造十二魔剑时的匠人手书，而这，也是冥安排我带你去风口的主要原因。”
Ash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隐仆为自己倒茶，然后说到：“你说这是主要原因，也就是还有其他目的？”
永恩明显对Ash拿来招待他的红茶不是很感冒，轻轻抿了一口以后便放在桌子上没有动过，他拉了拉领口，说到：“这个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了，是有些政策上的事情我得出面去落实一下。”
“你……”
“怎么了？”
“你脖子不长就别穿那么高领的衣服，我看你一直拽领子怪难受的。”
“……大小姐，我拽领子不是因为脖子短，而是，热啊！您不觉得贵府热的过分了吗！”
“没有啊，我觉得这个温度刚刚好，说回来我一直觉得这个城市的冬天真是冷的过分……”
“可是，大小姐，这才是初冬，真正冷的日子还没到啊。”
Ash蜷缩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一只慵懒的树袋熊，她抱着一个枕头，说：“毕竟我生活过的地方，无论是炉乡还是雷恩，冬天都没有这么冷啊！”
“炉乡热是因为人文环境特殊，家家户户都是铁匠导致的大环境变化，而雷恩不冷是因为近海。”永恩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打了个响指，一阵寒意从体内流过。“真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对自己用‘冽神术’。”
永恩重新整理了一下领口，他选的衣服其实很合身，褐黄的麂皮大衣的领口刚刚好遮住他的脖子，他重新拿起茶抿了一口，然后跟之前一样的皱了皱眉。喝红茶加糖简直就是一种罪过，永恩在心目中暗暗地想。
“那么，我也应该告辞了。”传达完了消息，永恩站起身，轻轻拍打这大衣上的褶皱，说到：“我明天上午来接你，没问题吧？”
“有……能不能宽限几天？”
“要多久？”永恩皱眉，“冥可没给我很长时间的假。”
“三天后可以吗？”Ash解释道。“之前我跟冥去‘锻炉’的时候，利用那边的资源大概打造了一把武器，但是还有些细节没有处理好，所需要的材料明天能够送到，再给我三天时间可以吗？”
“三天倒是没问题，只是，你好端端地打造兵器做什么？”永恩有些疑惑的说到。
“嘛，总归要练练手啦～毕竟这一路上都没有功夫打点东西，万一到时候修复挽歌地时候手生了就麻烦了。”
“这样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永恩咕嘟着，但是也没有深究，“那就三天后吧，三天后我来接你。告辞！”
“慢走啊！” Ash起身送客。
两人走到门口，永恩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赶紧回去吧，你不是怕冷么，我要开门了。”
“喔，加油。”Ash赶紧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躲到屏风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真是的。”叹了口气，永恩打开大门，门外是飞舞着霜雪的空洞，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永恩的脸有些僵硬。
“忘记解除冽神术了，好冷……”
……
三天后。
“礼物？”永恩看着面前的Ash，后者穿着一件又一件厚实的衣服，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她伸出来的手中握着一柄刀，刀鞘外面用布条紧紧地缠绕着。
“是啊，为了这把刀我可是整整忙活了三天啊。”仿佛是满足于自己的作品，Ash的语气中透露着掩盖不住的高兴。“之前你的刀，在血海边上跟那个蓝龙变成的战士打架的时候不是碎掉了嘛，我就给你打造了一把新的，你这么好的刀法，整天用路边摊买的廉价货，像什么样子。”
“这样啊。”永恩笑笑，伸手接过刀来，他解开包裹的布条，露出里面的刀鞘，刀鞘没有上色，不知道是时间不够还是刻意为之，原木的纯色让这柄刀看着就像一个刚刚成为铁匠的学徒拙劣的作品，刀柄也没有任何的修饰，仅仅是在中间部分刻上了用来防止滑手的花纹。握着这柄朴素的有些过分的刀，永恩感到刀身在刀鞘中隐隐约约地振动，迫切地渴望着被拔出来。
吸了口气，永恩郑而重之地拔刀，刀出鞘的一刹那，洒下一片青辉，除了“锋利”以外，找不到能够更好的形容刀刃的词语。脱鞘之后的刀，比永恩想象的要轻，但是刀背却足够厚实，以确保在剧烈的打斗中不会断裂或者卷刃。
看着完美无瑕的刀身，刀上倒映出永恩略感惊喜的侧脸，他把刀插回刀鞘，由衷地赞叹到：“好刀。”
“这就好刀了？”Ash也笑了，她笑着揶揄到。“你的要求还真是低，你按紧食指中指，转动一下刀柄试试。”
“哦？”闻言，永恩尝试着照做，随着刀柄缓缓转动，永恩感到这把刀跟自己体内的魔术回路仿佛融为了一体，刀身上亮起蓝色的花纹。
“这把刀，它在吸收我体内的魔力！”永恩的声音中透露着惊讶。
“只是第一次会这样啦，因为现在是完全未充能的状态，吸收的魔力会格外多一些。”Ash得意洋洋地解释到。“我在这柄刀的内部嵌入了一套魔术阵列，只有你转动刀柄的时候，魔术阵列才会变得完整进而启动，这主要是考虑到你在这片大陆上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从魔网中提取魔力，所以我特意在刀柄上做了这样一个机关。不转动刀柄，这就是一柄普通的刀，但是只要转动刀柄，它就会利用你体内的魔力激活魔术阵列，对刀身进行短时强化，其中包括‘轻盈’‘坚固’‘锋利’‘破法’等一系列强化魔术，让你能够在战斗中更占优势。”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锻造工艺啊！”永恩喟叹，“这就是炉乡的传承吗？当我们还在用最原始的刀剑相互砍杀的时候，炉乡人已经研究出了这种登峰造极的匠艺。”
看到永恩这样喜欢这把刀，Ash有点哭笑不得地说到：“喂喂，不至于吧，你之前不是见过被遗忘者国度的十二柄魔剑么，难道那些旷世名剑也不如我这把破刀？”
“不一样。”永恩摇摇头，否认到。“完全不同，那些剑，都是强调极致的力量，他们对使用者的负荷太重，很多时候甚至会出现使用者战后直接脱力晕厥的情况，这种兵器，强则强矣，但是太过极端。我反而觉得，你这种设计理念才是最正确的，人御剑，而非剑御人，呃，刀也一样。这或许不是最强的武器，但确实最适合的武器。”
“好啦好啦，你的长篇大论等上了马车再发表，我在这里站着可是冻得要死啊！”眼看着永恩没有停下来的意思，Ash无奈地打断了他。
“好，但是走之前，作为回礼，我也送你一个东西。”
“什么？”Ash回过头来，突然被永恩在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啊！”下意识地躲闪没有躲开，Ash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反应过来以后，她拿开挡着的手，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多了一下淡红色的花瓣印记，她看向永恩，后者也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这是什么啊？”
“一个可以让你感觉到暖和的小戏法，你总不能真穿成个球去风口吧。”永恩笑到。
“那还真是挺有用……等会你说谁是球！”当Ash反应过来永恩的打趣的时候，后者已经为她打开了马车的车厢门。“赶紧上车，我们要出发了，大小姐。”
……
马车向东飞驰，雪花拍在车窗上啪啪作响。
“我说，这把刀有没有名字啊？”永恩将刀置于膝盖上，仔细端详着。
“这我倒没想，起名字这种事，我一向很苦手的哎。”Ash坐在马车的另一侧，身上的厚大衣被脱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说永恩的戏法的确效果拔群。“非要说个名字的话，我打造这把刀的时候外面漫天飞雪，窗户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窗户还有点漏风，这让我内心很悲伤，不如——”
“不如？”
“不如就叫——霜之哀伤吧！”
“？？？”
“不满意么？那换一个，这把剑自烈火中铸成，锻造过程没有出现任何的不顺利，这让我很高兴，那就叫——火之高兴？”
“……免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我自己来吧。”
“嘛，毕竟是送给你的嘛，你自己决定就好啦！”
永恩右手握住刀鞘，竖在自己面前，没有说话，静静地思考着。
“绯皇。”过了一会儿，永恩轻轻地说到，声音轻地让Ash以为是错觉。
“什么？”
“我说这把刀的名字。”永恩重新把刀平放到膝盖上“绯皇，绯红的绯，皇帝的皇。”
“喂喂，这么朴素的一把刀你起这么花哨的名字真的好吗？”
“就是因为朴素，这把刀，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刀鞘，永恩回忆过往。
“一位我无比尊敬的王。他统治着奥瑞金旁边的一个弹丸小国，为了保护故乡不被周边的虎狼大国分而食之，这位皇帝励精图治，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军队的训练和外交的斡旋当中，他有些过分地节俭，近乎偏执地痛恨一切奢侈品和铺张浪费的行为，就算在皇宫中，他也永远不穿丝帛，仅着棉麻。他所佩的兵刃也没有任何装饰，简朴的就像半成品。”
“这样励精图治的明君真可以称得上是社稷之幸了。”Ash由衷地感叹“那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后来他的国家灭亡了，在压倒性的军事力量差距面前，一切计谋策略都无力回天。不过，尽管难以避免败亡的命运，他的国家还是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身为皇帝他最终带领着自己的侍卫战死在了皇宫之中。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他穿着一件鲜红的长衣，为的是不让别人因为他受伤流血而感到惊慌。”
“这……”一时间，Ash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现在的我，那么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他周全，只可惜，当时的我，还是个刚进入帝国军没几年的新兵，整天想着如何出人头地双收名利。”永恩自嘲地笑笑。“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很想参加那场所谓的‘讨伐战’，尽管我无比尊敬那位皇帝，不为别的，只因为那种必胜的战斗最容易加官进爵，荣归故里。”
Ash一时无言，只得叹了口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此而已。”永恩轻轻抚摸着刀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终归还是对那位皇帝感到遗憾和愧疚，所以我想用这把刀，祭奠一下这位毕生为国的君王。”
“绯皇，这是这把刀的名字，绯红的绯，皇帝的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