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
冥站在旧皇城遗址上新清理出来的一个图书馆里，端详着高高的穹顶上的壁画。画中画的是一个骑着骷髅马，拿着长剑剑指天边的人，画中人是个亡灵，头骨上绘制着精致的花纹。
这是上一任被遗忘者国度的统治者，殖，也就是被现任统治者冥推翻统治的倒霉鬼。
“冥皇归位”，按照他身边的谋臣们给他的建议，这个应该才是他上位应该用的正式理由。尽管贵为“冥皇”的冥一点也没有上位者的自觉就是了。
“不世出的人才啊～”冥淡淡的感叹道，殖
是少有的，亡灵当统治者的例子。跟大多数外界的观念相悖的，被遗忘者的国度的统治者，大多数都不是亡灵，而是活生生的人，好吧，“活生生”可能不是必要条件，但是一般都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顶着个骷髅脑袋坐在王位上的，都是有点本事的人，呃，有点本事的亡灵。
殖的起义是成功的，他成功利用当时皇族之间的矛盾，成功的让皇室四分五裂，由皇室血脉掌握的被遗忘者的国度的最高武力——十二柄魔法剑也因此被卷入了无尽的厮杀中。
最终当时的冥皇被迫退位，年幼的皇子被投入命运之井流转到大陆，殖随之成为了被遗忘者的国度真正的统治者。
在这个死人的国度里，殖的谋略和政治手段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然而死者的国度毕竟与大陆上寻常的国度不同，有时候计谋能够让一介布衣坐上皇位，有时候计谋却一文不值。
在殖统治下的第一个千年，被遗忘者的国度以相对于以前来说飞快的速度变化着，皇族的陨落，权力体系的重新架构，各大势力之间的重新洗牌。“我只是个乱世的戏子，戏子哪里能治国呢？”这是有人劝殖称帝时，这个谦虚的男人的回答。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殖并不是直接扶植一个傀儡皇帝然后自己把控大权，而是通过权力的改动，让皇帝的权力被分散出来，把皇帝的位置变成了一个“能用尽全部资源做好事，却没有一点机会做坏事”的地位，这在被遗忘者的国度的历史上还是首次。
殖是有野心的，只不过他同时也是个明白人，他的野心都隐藏在了那些一般人难以注意到的角落，比如这幅只有在图书馆看书抬头思考的时候才能注意到的壁画。
在这一个千年结束的时候，冥回来了。
冥带着十二柄魔法剑中属于皇帝的“星承”站在了皇城门口，身后是不计其数的亡者大军。
城门大开，殖并没有抵抗，本应血河漂殳厮杀因为这个男人琢磨不透的想法而得以避免。
后来冥孤身一人入城，与殖在帝座面前相对而坐。“圣上为何要回来呢？”殖叹了口气“这王座太冷了，对圣上未必是件好事。”
“我还未登基，称圣上未免太早。”冥轻轻笑了笑“我在大陆上花了五百年的时间才想起自己是谁，花了两百年才找到星承，花了两百年找到能适配其他几把剑的使用者，花了一百年时间找到散落的皇族后代带回来”
“可以你知道吗？我只花了一秒钟就明白了，我一定要回来。”
“因为我在这里，因为你在这里。”
殖看着冥，后者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千年的岁月向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旧日的仇恨阴魂不散的刻在他的脑海中，如今他背负这一切回来了，眼中却没有愤怒，没有疲倦，只有清风拂面一般的笑。“当我看到阁下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阁下才是真正能统治这里的人，经千年风霜而不老，今大仇将报而无恨，阁下是被时间遗忘的人啊！”殖感叹道，他站起来，目光看向远方无尽的亡者大军“这些亡灵，阁下准备怎么处理？”
“还没想好，这是什么很棘手的问题么？”冥的回答诚实的令人无语。
“……”殖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是机关算尽的殖，也要为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亡者大军的安置发愁，坐在对面的冥缺丝毫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就是技巧和绝对的力量的区别，前者只能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的斡旋，后者却可以挥手间让那些亡灵灰飞烟灭。
翌日，冥皇归位，冥没有说一句话，可是所有的权力就自然而然的回到了他手中。他没有做一件事，可是所有人都对他顶礼膜拜。
至于殖，冥本无意处置他，后者自已选择跳进了当年的命运之井，不知所去。
“圣上，有人来了。”门口处传来了侍卫通报的声音，那声音把冥的思绪从百年以前拉了回来。
“让他进来吧”冥将视线从穹顶的壁画上移开，顺手把手里的书当回书架上。
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人，来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没有佩剑，也没有佩戴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饰物。
来人的身份不明，冥稍微皱了皱眉头：“阁下是？”
“我叫原泷，永恩先生让我来取挽歌的碎片。”来人没有按照正常的礼节行礼，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现在后面的侍卫见状想出言提醒，却被冥伸手阻止了：“哦？也就是说永恩已经找到修复挽歌的方法了？”
“先生没跟我明说，不过既然是让我前来，想必是十拿九稳了吧。”原泷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表情“您介不介意出去说，您这里的气味有点……奇怪。”
冥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忘了忘了，这里还没装修完，这个气味是点的清理杂虫的香，我们出去谈出去谈。”
两个人从图书馆中走了出去，门口的小路两侧还没走完全的清理完，还散乱的丢着一些石砖。
“阁下是要重新修缮图书馆？”原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后脸色平静了许多，开口问到。
“修缮谈不上，这地方以前是国公的封地，最近大公下位，这地方就被收回了，这间图书馆也算是前朝遗物了，可惜这么多史书过了这么久才重见天日。”
“阁下上位这么久，竟然还有前朝的余孽？”
冥转头看了原泷一眼，不在意的笑笑：“哪有那么容易，上任统治者殖在位已逾千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清理的完的。”
“贵国的格局有些乱啊。”原泷说话毫不避讳，他环视着周围那些古老风格的建筑，里面穿行着不少工匠，这些下等亡灵本来是永远没有机会踏入这样的宅邸的。
“倒不如说我根本就没想去改朝换代。”冥随手把地上妨碍行走的石砖放到道路两侧，“我应该算是个傀儡皇帝吧，我上位以后，那些权利争斗什么的我完全没参与，那些大臣也瞒着我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我这个皇帝当的也是没谁了呀。”
“傀儡皇帝可是都想拼命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呢，”原泷听到冥自称“傀儡皇帝”，饶有兴趣的开口：“倒不如说阁下用的好手腕，让他们自己争权夺利，最后留下来的，才是真正有能力之人，上任统治者殖手下的卿臣，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倒是借着阁下上位的东风爬到朝堂之上的，免不了有些浑水摸鱼者，这群人，阁下也是想假前朝旧臣之手除掉他们吧。”
冥看着原泷，后者毫不避退的跟他对视，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那一个瞬间，冥突然明白了当初殖看待自己时的感觉。
面前这个一身长衫的男人初次见面时不跪自己，是对的，因为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都是“绝对力量者”，都是可以凭借着绝对的实力，无视政治的尔虞我诈的人。
“永恩身边的人，都有意思的很啊！”冥想，这场对话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