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安置了顾瑶，封了仙法，化了凡身便入了顾府。
只碧瑶花了两日消磨了顾瑶前头十八年的记忆，额角只觉一阵阵地抽疼。
她怎地不知自己那些气运倒是这般厉害？活脱脱的一个大善女能被耽误成这副模样。
顾瑶倒是有一处与她相似的，碧瑶倒霉功夫是天上第一人，顾瑶荒唐程度亦地上唯一妙人啊！
瞧瞧这地牢里关的这些许多人，一个个倒都是风流人物，此时见着她路过，一个个面目可憎的模样，只怕扒皮抽筋喝血都是不够的。
地牢进去第二处牢房关着就是几日前下毒害死顾瑶的少年，脏乱的囚衣套着十三四岁的小身板上更显其单薄，然这凌乱青丝却掩不住少年眼底那抹恨意。
“你是何人？”碧瑶站在木栏外头问道。
心中想着，少年这样子的恨，怕是顾瑶刨了其祖坟了。
少年倒是有几丝沉稳，眼里是满满的恨意，嘴角却带上了一丝冷笑，扶着墙头堪堪起身，僵着身子不言不语。
不知是疼的，还是不屑。
碧云瞧着少年这副不屈的样子，怕小姐恼了，“小姐，此人是楚瑜的胞弟，楚璃。”
“楚瑜？”碧瑶觉着这名字耳熟，但一时想不起人来。
毕竟这顾瑶真真对得起京城的骂名，淫乱不堪。
这中间还夹杂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
要说这事，出在三年前了。
景力十四年四月十四，京城出了一件大事，过了这些许年百姓仍是谈之色变。
顾瑶是镇国将军顾顺之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皇上怜其无母，父亲又需固守边关，便下旨给其定了门亲事。
只说那亲事，乃是京城少女们皆歆慕的，然，除了一人。
那便是夫家安南王世子，萧琪。
四月初十，顾瑶应邀参加一游园会。
于是，顾瑶合着她的气运，又出事了。
当日有人瞧见，顾家小姐是被顾家仆人抬回去的，衣衫不整。
顾瑶一病便睡了三日，再醒来便是十四了。
那日，众人瞧见顾家大小姐提着长剑直闯崔家，下人惊恐忙上前阻拦，顾家小姐有自家护卫帮着，自不是一般家仆拦得住的。
于是顾家小姐一路直闯进后头女子闺房，捉了崔家长女崔蓉兰，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其脸上刻了两字，命人将其挂在城墙门上。
三日后，崔蓉兰被南巡归来的崔尚书救下之时就只剩了一口气。
不过，还有一人也遭了秧。
顾瑶未婚夫萧琪竟是被削了命根子，更当着众人面将其喂了狗。
皇上得知消息，龙颜大怒，要下皇旨，将顾瑶斩于东市。
本该固守边关的顾顺之快马加鞭回京，连夜进了宫，竟硬生生逼得皇上收回旨意。
坊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崔家小姐与萧世子乃情投意合，奈何天意弄人，指婚顾家。顾家小姐不守妇道，还未成亲便与他人苟合，萧世子哪里容得？上门退亲不成，顾小姐一气之下上门砍人了。
亦有人说，是崔小姐与萧世子情到浓处，一时难以自已，做了对不起顾小姐之事，要同娶崔小姐为平妻，这才出了这闹剧。
众说纷纭，只得当事之人明了，可惜崔萧两家惹不起顾家不敢出面，顾家亦没什么动静。
百姓伸着脑袋，却久久没瞧见后文，只得长叹，可惜了。
这之后，百姓皆说，顾家拥兵自重，就连皇上都无可奈何。
于是众人见了顾府都得绕开了走，镇国将军名头一落千丈。
一同毁了的还有顾瑶的名声，大家都说，谁娶了这女人祖上都得气得冒烟了。
那之后，顾瑶似全然没了章法顾忌，张榜广纳面首，谁都拦不得。
京城内，但凡有些俊郎之士，没人愿意上街露脸的。
因着这顾瑶真真是不要脸，不管是何身份，只要相貌嘉许没有其带不走的。便是以死明志的，尸体都是要埋进顾家坟地的。
碧瑶回想了下，府上那些千姿百态的，不足一百也有八十了。
而且无一例外，皆是强掳回来的，一个自愿的都没有……
有人，拉回来真的是当摆设的，名字都不曾问过，别说记全了。
一旁碧云见小姐愁眉不展，想来又是想不起人了，忙低声在其耳边释道，“楚公子是前年江南有名的才子，小姐觉着他文采颇得心意便将人请了来。”
‘请’是何意碧瑶自是知晓，抬眸见牢里样貌虽被污秽遮了大半的少年，亦能看出其不凡的面容，便知其兄必不会差。
“楚瑜现下何处，让他过来。”碧瑶觉着将人带来，两兄弟见一见，或许这事解决地容易些。
碧云一听这话却面露难色，碧瑶心中咯噔一下，觉着这顾瑶怕不是又做了什么妖。
“过来？顾小姐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我哥那副身子你竟还要折腾他，当真不怕下了地狱遭报应吗？”碧瑶听见男子还算清朗的声音，只是说着话时，楚璃是恨不得咬碎后牙的。
若是眼神淬了毒便能杀人，怕是楚璃这目光下，顾瑶能死几十回了。
碧瑶瞧着这眼神，好似想起这么个人来，但旁的太乱一时理不清头绪。
于是，沉了声对碧云道，“到底怎么回事？”
碧云见小姐这般模样真的恼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是……是……是前个月，乔夫人上府上喝茶瞧见楚公子，问小姐借人回府上陪上几日。小姐当时正听着离琴师的曲子没在意便答应了，楚公子知晓后，死活不答应，乔夫人便在府上准备强迫楚公子，楚公子打不过乔夫人带来的人，一怒之下拔剑自刎，被人拦下了。乔夫人恼怒，拿了人投河淹了几次，又……又……”
碧云前头这些话碧瑶觉着右眼皮快跳地上了，这后头的话还这般吞吞吐吐，怕是惨不忍睹了。
“说”几是咬着牙出口的。
碧云浑身一颤不敢不答，“又挥刀挑了公子的手筋，脱光了公子的衣物在院子里晾了一日。后来，楚公子虽被救下了，但大夫说那双手是废了，以后都不得提笔写字了。那之后公子每日便只卧在榻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碧云一连话越说越快，只觉着脖子后头凉意更甚几分。
一个风流才子，一辈子都不得提笔，还将其剥了衣物晒与人前，夺了文人最后的尊严。
想来没死，亦是因着当初顾瑶拿着其楚家满门二十五口人性命威胁之故。
“为何当日无人告知我？”
顾瑶对此事一点儿都不知，绝非是忘了。
“小姐那时正与离琴师琴瑟和鸣，下人不敢拿此事坏了小姐的兴致。”碧云愈说脑袋愈低，后面声音都听得不清。
“好一个琴瑟和鸣，顾大小姐真真是风流人物。”后头的楚璃大笑，碧瑶没回头，却也听见其声中的悲凉。
悲的是兄长的遭遇，凉的是顾瑶的无情。
楚璃手上的木头又嵌进去几分，若非这牢房木头粗壮，此时怕是已出来拼命了。
碧瑶闭了闭眼，压下那抹怒意，“地牢给我看紧了，待我回来处置。”转身，抬步往外去，“将那日在场的一干人等全给我带到楚湘院，去把叶神医请来。”
碧云忙起身听了吩咐，随着碧瑶出了地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