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蔓延的道路上,二人纵马飞驰,杀人这件说出去不光彩做起来不舒服的事,只剩最后一步。
金钱豹子帮总堂口,白鸽混在几只麻雀中停在屋脊上,被雨水冲刷了一整日的青瓦,色泽亮丽。
吴大金将那封罗不平写来的信放在油灯跳跃的火焰上燃烧殆尽,笑道:“说什么来着,要是运气好,虎头山就被那小子给端掉了,哈哈哈,我这份大礼虎头山吃不下啊!”
“人家早就说过嘛,这个隆县早晚都是您的天下,以后啊,就连西川府也是您的天下。”罗湘竹在后面娇笑道。
“这次多亏了你那二货老哥,也算他干了件好事,给我捡了这么大一个宝贝。”吴大金一把搂住罗湘竹,便要大快朵颐饱餐一番,以此庆祝。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中年帮众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
“他奶奶的,没看见老子在干正事!他妈的进来也不敲门,你哪个狗娘教你的!”吴大金刚扯开罗湘竹的衣服,被属下打扰,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不是的,是阿刀带着一个黑衣刀客来了!”那人慌张道。
吴大金放下罗湘竹站起来道:“你慌张个屁,不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我正好要找他来呢,这下倒好了,多省事。”
“不是的,他已经进正院了,杀了门房!”
吴大金面色一变:“他娘的反了?灭了虎头帮再来灭我豹子帮,他要做隆县的老大不成!”
“不知道……那……那黑衣刀客,简直是个魔鬼!”
“没出息的东西!”吴大金把插在座位旁的金头长枪拔了出来,“虽然十年未动过手了,我可一天没耽误这身武艺!”
言罢,一脚踹开那属下,大步流星直奔外院而去!
……
外院。
覆红雪把漆黑的刀从一人身体里拔了出来,血要等那人倒下才会缓缓流出,因为刀实在太快了。
覆红雪也已经忘了自己杀了几人,豹子帮总堂口的门前已经堆满了尸体。
阿刀还是不习惯杀人,只是偶尔砍出几刀,但也不致命。
直到——
吴大金倒拖着金色长枪出现在前院,几百名帮众渐渐向着吴大金汇聚,对阿刀二人呈包围的趋势。
吴大金冷声道:“刀副堂主这是做什么?”
“提头来见咱这好算计的吴大帮主。”阿刀声音也极为冷淡。
“提头来见?”吴大金眉头微蹙。
阿刀把腰间包裹的血红色头颅摘下来,扔在了吴大金面前:“不知这颗王老虎的头颅,您可满意?”
“哈哈哈,原来刀副堂主是来邀功的?嫌我不给功赏不成?”吴大金用枪头拨弄了两下那用布包着的脑袋,难隐笑意。
“不是。”阿刀用袖口擦了擦柴刀上的血,“王老虎让我把您的脑袋也割下来,他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呢。”
吴大金双眼一缩:“找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些个帮众一齐动手。
他们是豹子帮最精英的一批帮众,陇县最悍勇的江湖汉子,否则也不会待在总堂口效命。这些人全部手握朴刀,拉开衣襟,在他们腰间系着粗糙的布带,布带里夹杂着小斧子。
这些人一齐拔出了小斧子,向阿刀二人掷来!
覆红雪反应极快,拉紧阿刀臂膀,脚下一点,便已出了门外,反身两脚,踹在大门上,厚重的大门便紧闭了起来。几百把飞旋的斧子,瞬间便把这大门击破打烂,如同马蜂窝一般。偶有些飞出来的斧子,也不似之前迅猛,被覆红雪的黑刀一一挡下。
大门被这些悍勇帮众一齐拥开,撕碎。
“主人,该杀人时则杀人,若还存善念,便不该来的。”
望着这些蜂拥一般冲出来的帮众,覆红雪面色严肃,握刀的手上,青筋节节鼓起,在苍白的皮肤下分外清晰,高束的黑发迎风扬起,肃杀之气骤起。
阿刀又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先前对付那几个门房,阿刀都没下死手,眼前这场硬仗,若还如此心存善念,必然自己遭殃。
既然决定要复仇,要杀人,就一定要狠心!
覆红雪此刻身体微微下蹲,双掌握刀,闭目凝神,在那群帮众即将要冲到眼前的一刻,赫然睁开眼来,眼中隐有红芒。
浓郁的杀气自他的身上散出,刀中凝聚,猛然一刀斩出,刺目的白光在短暂的瞬间给人直视太阳的错觉。
冲在最前面的精猛的汉子们,顿时衣甲迸裂,鲜血泵涌!
这一刀,竟斩出了刀气!无形无色无影,只有一道闪光,便斩杀百余人!
远远站在人群之后的吴大金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目中显出恐惧之色:“刀气!?难不成,是先天高手!不可能……别说隆县,就算西川府,先天高手一个巴掌也绝对可以数的过来!”
覆红雪这一刀斩出,便使本来信心百倍的吴大金,萌生了退意。只是这一刀斩出后,覆红雪面色也更加苍白了些,比世上最白的雪还要苍白。
阿刀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藏在老田的身后,藏在覆红雪的身后。
他终于动手了。
还活着的数百名隆县悍勇江湖汉子,扩散开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大批同伴死后,反而爆发了更为惊人的战斗力和血性。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刀斩下,不是先天也半只脚踏进先天了。他们感受不到吴大金此刻的恐惧,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面前横亘的是如同深渊一般的沟壑。
这是弱小的悲哀,也是弱小的庆幸。
蹬!蹬!蹬!蹬!从人群中部忽然急速跑来一人,此人乃是吴大金身边的贴身护卫,自是比这些徒有悍勇的汉子们有些差距,他踩踏着尚还有些湿漉漉的地板,纵身跳起,而后借着同伴的肩膀踩踏,一步步跑到最靠近阿刀的一侧,高高跃起,以不可抵挡之势,向阿刀的头顶劈下!
阿刀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闪烁,似乎懒得理会这凶蛮一刀般闭上了眼,只见手腕一翻,刀自下而上划过石板,卷起一些石板碎屑,在上卷的过程中又以气力使这些碎屑化作齑粉,准确无误的扬在了这人的脸上眼上。
然后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此人失去了视野,阿刀手中的柴刀精准无比的插进了此人的胸膛之中!
红色的血液泄了一地,将那些尚还漂浮的齑粉碎屑重又压在了地上。
阿刀顾不及抹去溅在脸上的血,伸手推掉这沉重的中年壮硕男子,回首便又是一刀,宽厚的刀身砍进了身后打算偷袭的那人脖子里,已经有些破损的刀锋粗鲁的破开脖颈的皮肤,而后被其间骨肉紧紧夹住,血水从刀身与皮肉缝隙间如同红色丝线般涌出,像是拧不住的水龙头。
阿刀左手正握刀柄最下端,右手反握在前,眼帘低垂,咬牙间闪电般的一拉左臂,刀锋在这人的脖颈上带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那是金属与强壮劲骨摩擦的声音。
毫不犹豫的再次前砍,毫无阻挡的砍进另一人的肩膀之上,再一用力便将那人整个臂膀砍了下来,在那人痛苦的嘶嚎声中,阿刀再补一刀送他一场痛快。
斩完这个,紧接着身形一转骤然发力,如同陀螺般转起,斜斩进另一人的腰身。
甫一照面,四名帮众便死在了他的刀下,血水从残破身躯上四处喷洒,瞬间便染红了青黄色的石板。
这一日,阿刀终于学会了,面不改色的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