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刚抬屁股,还没站稳,又被伏衢一爪扯了下去。
伏衢放了酒杯,将自己桌上的糕点移了一碟到她面前,和声道:“此处有结界。”
:“那又如何?”
:“你一个凡人,她好歹是个精灵。”
:“那又如何!”
伏衢的爪爪不安分地抚上她的头,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乖,你会走丢的。”
小四抿嘴一笑,托腮瞧他,也学上他的口气道:“那,你替我去寻好了。”
伏衢的手僵了一下,顺着她的额发而下,把给她的那碟糕点又拿了回来,觉着不够,又将她桌上的蟠桃顺走一个。然后灰溜溜转身而去。
小四满脸噙笑,朝着伏衢背影装模作样轻喊了声:“那就多谢三殿下了!”
忽的,又觉得背后一凉,小四下意识一个张望,瞧见玄女目光正系在白延麇身上,她又顺着她的目光而至,正巧与那头的白延麇眼神交汇,短短一霎,只觉他眼似寒霜很是不快。哎!想是紫藤园中撞破他与玄女吵架,自己溜得还是不够快罢。她急忙别过脸,低头,再低头,抱着盘鲜果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吃。
这样看来,白延麇委实是小气了些,便是自己听到了什么,也是被迫听到的。便是当场从树上落下来,给了吵架的他俩难堪,也是被迫而下的。更何况,自己摔下去屁股都摔成八瓣儿,说来自己才是最惨的受害者,要怪也只能怪九重天上无四季,才惹得蛇到处乱窜。
小四咬了口仙桃,甜甜汁水溢满整个口腔,这般香甜!陪着小尾巴出来找了些个麻烦,好在有美食甜果,也只能安慰自己值了值了。
竹影婆娑,悦耳丝竹。
伏衢回来时尚早,却是孤身一人。
他忙着倒了杯酒润喉,然后道:“林中无人。”
林中无人?小四眉间微蹙,有些不解了。明明现在离与小尾巴分开时不过半个时辰,莫不是她在自己走后又折回来,见着自己不在又回天枢宫了?
:“你可去了那个古亭?”
伏衢点头:“去了,我在空中绕了一圈儿,并没瞧见那小丫头的影子,许是进不了结界,又寻不到你,回去了吧。”
小四心下了然,小尾巴如此黏自己,寻不到自己是会着急的。便站起身来,欲从天兵守卫那儿往外出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拾了两兜子仙桃。
她抱着仙桃,瞪着青杏似的眼睛立在伏衢面前:“你将我带来的,也要把我送出去,我要回天枢宫。”
伏衢斜睨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能像寻她一般寻我,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你这样对救命恩人一点儿都不客气的吗?”
小四叹了口气,这个妖族王子怎么说也比自己大几千几万岁吧,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呢。前两日夜里,听小尾巴讲起六界八卦录里面描述妖界三殿下冷峻成熟,风流倜傥,跟眼前这个三殿下确信是一个人?莫不是那本八卦录就是他自己编纂得吧!
小四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个桃子放在他手中,伏衢却还是那副表情奇奇怪怪地瞧着她,她又不情不愿再给了他一个桃子。
:“你若不带我回去,我便自己走了?”
刚过戌时,天幕浑黑。
天枢宫贪狼星君不在,是以,宫中依旧安静得不似往常。
小四踏进宫中,一个相熟的仙侍便上来,拿了个篮子接过她的果子:“今日这是去了哪里,得了如此多仙桃。”
:“一个宴席罢了,”她目光张望,诺大的天枢宫有些空荡,也并不曾瞧见那抹紫粉色。她攀上仙侍的手问:“仙女姐姐,可见到鸢尾了?”
:“她今日与你出门,还未见到她回来呢?指不定去哪儿贪玩了吧,我今早碰到她,她还说要去月神府中讨一根可以绑在神仙身上的红线。不知,是看上了哪个府上的小仙君了。”仙侍笑了声,“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绑在神仙身上的红线,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
:“月老府上,”小四嘀咕一声,心中霎时生起一阵奇异之感。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她只觉得心里慌悸,有些不安。
她坐在凉凳上,有些不知所措。九重天上,自己一介凡人,从一处宫殿到另一处宫殿,不知要跋涉多少个时辰。好在,伏衢仍在这儿,他招来只乌鸦,与它说了什么,那乌鸦就飞出宫中,伏衢便也一屁股做到四方桌的对面。
:“你与她才认识几天,她突然来了,便可能突然走了,她们做精灵的一般都很不稳定。”
小四棱了他一眼:“我与你也不过才认识两日。”
:“那是不同,我们一见如故嘛!”伏衢依旧噙着笑意,手上拿着颗蟠桃一掌劈下,剃了桃核,往她身旁凑了凑,继续道:“不可能她不回来,你今日就不睡了吧?你要干嘛?决定修仙了吗?”又眯起狭长的眸子,摆了个兰花指道:“这位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不过没有修仙的天赋,修妖的天赋倒是很强,你要不要试试,等到修成了你就是人与妖合一,简称人妖。”
小四将一个果子扔向他,嗤了句:“你才是人妖呢!”
伏衢也不恼,把玩着果子,有意无意的瞧她。
坐了半晌,也不见他有要走的意思:“容川上神的便宴还没结束吧,你还赖在这儿不走干嘛?小心被你父王又捉回去。”
伏衢轻哼一声:“两位王兄比我成器,这种场合我就是去打个酱油的,酒有什么可饮得,我千杯不醉,无人能跟我匹敌,独孤求败,甚是无聊阿!”
伏衢说话做事总像个无赖自大的小孩子,虽然相识几日,他却生来给小四一种亲切得感觉。明明是妖界皇子。却为了不去紫竹林,宁愿与自己待在一起。
又是一轮残月,虫鸣今夜嘶叫得很是厉害,像是凡间夏日吵闹的夜晚,和着燥热与黏腻的夜晚,就是与司空在树下乘凉,听着一阵又一阵的虫鸣入睡,司空怕热,小四又常遭蚊子叮咬,她常被烦人的蚊子扰醒,便拿着大树叶为他扇风,又可以扇扇蚊子。
如今在九重天上,美食佳肴,自己一人独享,十几年来第一次离了司空这么久,实在不安得很。后日!白延麇说的天帝封赏便是后日!而后,就回到凡间,回到司空身边,再也不理各界争斗,只求安生度日了。
伏衢突然一个正经的坐直身子,神秘兮兮的又往前一探,瞧着小四的眼神有些怪异。
小四被他盯了一阵,浑身打了个寒噤,只好拿着个果子又朝他扔去。他灵活的用手往额头上一挡,便抓住了那个果子,将它放在一边终于开口问道:“小四,你在凡间是不是有位情郎阿?”
小四又去了个白眼儿:“我情你个大头鬼!”
:“那你上次提到的司空是何人?你不愿与我回妖界做我的妖妃,却要下凡与他私会,他不是你的情郎是什么!”
:“司空是我十多年来唯一的朋友,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在凡间照顾她的小子,现在的小子都这么有好心?伏衢又冥了一会儿,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将身子再往前一探:“小鬼,你可有欢喜之人?之仙?或者之妖?”
小四面前已无果子,她睨了伏衢一眼,并不作答。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心中有人!”
小四呲牙还以一个假笑:“你若实在无聊,喏,九重天如此大,你也不一定都逛遍了吧!你看着夜色多么浓厚,星星月亮多么漂亮,你出去赏赏夜景,寻寻孔雀昙花,在顺便替我找找小尾巴。”
伏衢切了一声,又露出他那极好看的梨涡,笑得邪气十足。
:“无所谓,反正你今后心中只有我伏衢。”
他话音一落,便真的消失在夜色中。
只余一个果子从他原先坐的那头一路咕噜滚到小四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