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冷无尘走后，暄宁给周纪涵解释道：“无尘就是这样，做事比较谨慎，你不要在意。”
“我知道。比起他前两天的态度，今天已经好很多了。”周纪涵笑了笑，却给暄宁一种故作轻松的感觉。
“无尘是相信你的，只是他的性格太耿直了，所以一时还没能接受你过去的事情……”
她希望对方不必介怀，可这反而勾起了对方的更多感慨。
“我不怪他，因为连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暄宁更是不解了：“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而且尹喜也原谅你了。”
周纪涵的笑容愈发苦涩：“你们只知道师父最后原谅了我，但你们或许不知道，其实一开始师父去找辟宸刀的原因，就是为了要杀死我。”
果然，对方在听到他的这些话后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于是周纪涵又说起了那段往事……
当他以借生的方式“复活”后，寿命不再受到时间的限制，加上本身与血玉的关系密切，所以尹喜有意收他为徒，培养他成为血玉的守护者。
那时的他十分感激尹喜，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除了跟随对方修行炼炁，他还慢慢知道很多关于血玉的事情。
直到后来王朝更替，战乱纷繁，周纪涵不愿看到天下苍生受苦，于是跟尹喜产生了理念分歧。
尹喜认为要保护好血玉的话就必须出世，只有远离人世间纷争，才能保证血玉的力量不被人觊觎利用。至于王朝更替天下兴衰，不过都是历史循环、自然规律，根本无须理会。
可当时的周纪涵还没有这份悟性，他认为既然他们拥有着血玉，就应用它来拯救苍生。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利用一部分的牺牲来换取最终太平盛世的局面，也是值得的。
渐渐感觉到对方不可控的尹喜，便偷偷离开去寻找辟宸刀。不过那时候的他也许只是防范于未然，未必真的想对自己的徒弟痛下杀手。
而也是在尹喜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周纪涵遇到了那个促使自己最终步入歧途的人。
“那是个怎样的人？”暄宁似乎已在心中认定对方是个恶人。
可周纪涵却说：“他是个才识不凡、心怀天下、有着远大抱负的人。至少我刚认识他的那会儿，他确实是这样的。”他的语气中似乎还有着一丝怀念。
“我跟他一见如故，理念相投。他想要改变当时动荡的时局，创造一个让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奈何力量不够。”
听到这里，暄宁似乎隐约猜到了之后的发展：“你该不会……是拿血玉去帮助他了吧？”
那抹苦涩的笑容再次放大在周纪涵的脸上，印证了暄宁的猜想。
一开始只是那位友人遭遇了一次意外需要救急，他便稍稍借用了血玉的力量，从此却让对方知道了血玉的存在。
因此尹喜对他大动肝火，而同时他也得知尹喜去找辟宸刀是为了防范自己，这让他大受打击，两师徒间开始渐生嫌隙。
接着他的那位友人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怂恿他去偷走血玉，从此两人共谋天下。当时的周纪涵太想要证明自己拯救天下的决心，竟没有发现那位友人渐渐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他想既然尹喜要杀自己，那就在被杀之前再帮助那位友人一次吧，只要一次就好，对方就能从此拥有制衡天下的力量。
于是他准备再次把血玉偷出来。而也就是这一次，他犯下了不可被饶恕的罪行——差点杀死了自己的师父。
“什么？！”暄宁不禁惊呼起来，这让她对周纪涵建立起的信任差点崩塌。
而对方的表情如故，淡淡笑着，却皱起眉头。
周纪涵不在乎暄宁听到自己这些黑暗的过往后会对自己失去所有的信任，他甚至希望暄宁不要那么相信自己，也不要像先前那样安慰自己，这样他反而能让心中好过一些。
暄宁也开始察觉到周纪涵内心的挣扎，她想对方之所以主动向自己诉说这些往事，大概只是希望能获得一些救赎吧。
于是她恢复了平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行为被师父发现了，于是我们打了起来，期间我用辟宸刀误伤了他。师父的肉身拥有昆仑故土的力量，一般的攻击对他无效，但作为上古兵器的辟宸刀就不一样了。当时我真以为师父被我杀死了，十分惶恐，带着血玉和刀逃了出来。
当我重遇师父，那已经四百多年后的事了，那时我才知道他存活了下来。也在那时我对他忏悔了自己的罪行，他是对的，要保护好血玉就不能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不然人心是无法抗拒它那股强大力量的。哪怕曾经多么正直的人，都会被那股力量引起的欲望吞噬，从而引发更多的悲剧。”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让暄宁不得不在意了起来：“你是说你的那位友人吗？”
“后来我还是去帮了他，但他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了。最后他不甘于功业未成而身先死，甚至希望我能帮他延长寿命。但就像一开始我付出了生命去延长我儿子的生命一样，那必须是用人命作为代价的，所以我拒绝了他。
从那时起我就与他分道扬镳了。不过他最终还是做到了——天下的纷乱被他们司马家彻底结束了，只是之后并没有迎来我们曾经所想的太平盛世。就像师父早就看透的一样：这个世界有它自己既定的发展方式，不可能以一人的意志就改变的。”
“你说的司马家……该不会就是最后终结了三国时代的司马家吧？那你的那位好友……岂不就是司马懿？”
暄宁为她的这个发现震惊不已，而此时周纪涵又拿出了那块昆仑故土递到她跟前。
“我希望把这块作为我借生媒介的昆仑故土交给你们保管。”
暄宁对此不是很懂。
“虽然我现在以周纪涵这个身份活着，但如果这副身体衰老或受伤至不能救活，我的灵魂就不能继续借生，需要另找新的躯体。而那时候这块昆仑故土必须在我身边，它可以说是我借生的关键。”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把它交给我呢？”
“虽然没有了它我自己就不能自由使用借生之术，但若是由外人来使用也一样可以把我的灵魂召回人世的。当然要是它被上古兵器彻底破坏掉了，我就不可以继续借生了……”
“等一下！”暄宁赶紧叫停了他：“你怎么说得好像要任凭我们处置这块昆仑故土一样？！”
她看着周纪涵，而对方的表情非常认真。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你们愿意相信我，那作为回报，我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你们手上。”
“你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做啊！”暄宁并不想接受这个提案。
对方却异常坚持：“我这样做并不只是为了让你们对我放心，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赎罪了，希望你们能成全我。”
听到他这样说，暄宁觉得自己再也拒绝不了了。
看见她终于不再推脱，周纪涵如释重负地说了句：“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