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一天比一天来的炽热,天气依然有些寒冷。
大街上行人稀疏,连鸟儿都没有几只。
方期一连两天都在坊市上转来转去,他又寻了两三个行商解决食盐、衣服等问题,也不管价格贵不贵了,花出去二百两银子才松了一口气。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蒋家在沈丘一代颇受百姓拥护,每到灾年就放粮接济百姓。至于家财,虽比不上刘家,也是一方富户。
方期暂且放过蒋嘉祯,仁义之师要干仁义的事,等对方不仁义时再作计较。
不过有别的消息传到了州上,一支农民军流窜在茨河铺一带,民户死伤数十人,人数约有六百之众,号称十万。
方期精神一振,机会来了!只要赢得此战,何愁没有军功,报上去也能转正了吧!
李栩更是激动,在校场点了兵就要往去战之。方期没啥想法,说打就打,也领着本哨一起同往。
茨河铺位于州城北四十里,是一个靠近茨河的村寨。那一带的村子约有五个,民户三百。
两哨人马三百人,操练近一个月,扛着长枪和标枪急速行军,四十里路也就半天的时间。
但是方期苦不堪言,个头本来就矮,走了十里路就走不动了。
伍友发越发机灵了,大声说道:“哨长夜里受了风寒,还要带病出战,属下实在不忍心啊!为了全哨着想,还请哨长坐在大车上!”
众人也纷纷附和,请求方期坐上大车。
方期心中感动不已,仍要与他们同甘共苦走路,怎奈众人再三央求,只得勉为其难。
不过这时期的大车不是人坐啊!减震效果太差,颠的方期苦不堪言,一氯化一氢——俗称胃酸从胃里不断翻滚到喉头。
总算捱到了茨河铺村口,方期边取了葫芦喝口水,边令五队人列阵于左边。李栩哨列阵于右。
农民军似乎浑然无动于衷,只在村口设了十个人队伍,懒洋洋的守着水寨的木桥。见来了军队,半晌才过来一人询问:“你们是哪个头领手下的?”
方期愕然,什么情况,我等这么像流贼?
李栩二话不说,提着枪上去将他刺了个透明窟窿。
于是村口的巡逻队躁动起来,有一人飞奔入了寨里。不多时,一个身着皮甲的壮汉被贼众簇拥着走到寨口,隔着水沟骂道:“哪里来的忘八蛋,敢伤我孩儿性命!快些下跪求饶,爷爷赏你个全尸!不然,俺下山虎十万大军将你们杀个人头滚滚!”
麻辣隔壁的,比老子还嚣张!方期朝着他唾了一口,吩咐了陆六几句话。陆六持枪戟指回骂道:“麻辣隔壁!下山狗!快快投降吧!爷爷颍州大军二十万已经将你们包围了!”
下虎山大怒:“我说是哪来的忘八,原来是颍州的贼官军!二十万?哼!待爷爷杀光你们,再破颍州城!”
方期催促陆六继续骂:“下山狗,爷爷列阵等着你们出战!别做缩头乌龟不敢出寨!”
下山虎才不把这些没有着甲的官军放在眼里,何况对方的人数没有自家的多。于是大手一挥,寨子里便涌出来数百农民军。下山虎领着六百余人走过桥来,竟然也列了个散阵,两阵相隔六十多步。
只见他们手里拿着各色武器如大刀、长枪、铁叉,后排站着四十多个弓箭手。最让方期心惊的是下山虎身边列着的五十个甲士,全都是身材高大,手持大刀,穿着皮甲,每个都是一身悍勇的杀气,显然是打老了仗的人。
这尼玛怎么打?方期后悔自己托大了,原以为农民军都是拿着锄头、粪叉的,怎么可以比我的部下雕?
从未经过战阵的方期全身发抖起来,而三百个乡勇也是如此。原本都是操持贱业的民户,从未上过战场,即便是操练了一个月,也被这战阵上的杀气吓懵了。
这不是村民间的械斗,而是生死搏杀,赢则生、败则死,即便是与这些农民军有破家之仇、滔天之恨,也是紧张不已、浑身战栗。
胆壮的人如陆六、如郝成功、如马驰骋,他们不断的告诫自己,杀光敌人!
胆怯的人则有不少,两腿已经控制不住,很想丢下长枪掉头就跑。
方期咽了口唾沫,瞥了一眼李栩,见他满脸潮红,似乎很亢奋的样子,跃跃欲试。
唉!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在于他们天生的无所畏惧,英雄很少,没心没肺的人也很少,大多数都是普普通通、庸庸碌碌的活着。炮灰推动历史,英雄改变历史。
不能退缩啊!退了一切就完了!方期不断的暗示自己。所做的一切,从开始的活着,到如今的谋个出身,他还有更多的追求还没有完成。怕个甚!老子是穿越者,老子是猪脚哇!
士气太低落了,方期不能任由士气跌落下去。他大吼道:“是他们抢走了你们的粮食,是他们抢走了你们的家财,是他们杀了你们的家人!是他们让你们无家可归、无路可走,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今天!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依然嚣张的横行颍州,烧杀抢掠,你们是带把的汉子吗!你们能忍吗!”
将为兵之胆,原本士气低沉的队伍从战战兢兢中醒了过来,乡勇们都高声回着:“不能忍!不能忍!”
方期知道这都是机械的回应而已,操练让他们养成了习惯,只有那些与农民军有深仇大恨的人士气高涨。
“听令!凡斩贼首级一颗,赏银一两、粮一石!斩贼首级十颗升什长!斩首二十升队长!斩贼首下山虎者,升为亲卫队长,赏银一百两、粮十石!”方期抛出赏赐这个大杀器。古代激励士气,真正有用的只有赏赐。蒙昧苦难的时代,大多数人就是为了饱暖二字。
果然,三百乡勇士气大振,高声大喊:“杀!杀!杀!”农民军攒动的人头在他们眼里成了一块块的银两。
“凡战死者,抚恤银十两,粮十石!家中老幼我来养!”方期继续抛,先抛再说,管不了那么多了。
三百人士气高昂,已到了顶峰,几乎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喧闹声不绝于耳。他们兴奋想着,即便战死,家里孤儿寡母也没了后顾之忧,死了又何妨!
“凡立足不前者,立斩!凡扰乱队列者,立斩!凡后退者,立斩!”方期又抛出三连斩,让整个队伍为之一肃。又命令道:“马驰骋!挑二十人督战!后退者立斩!”
马驰骋抱拳领命。
李栩吃惊的看着方期,这小子也懂这个?不过原本担忧的士气,此刻如此高昂,他心里更有底气了,目光盯着贼军,恨不得立即冲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