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毁灭者的持续狂热状态开始,方期死的速度和力量,就在一步步强化,甚至连他头顶的雨夜也是如此。
漆黑的暴雨已经覆盖了一个恐怖的范围,“屠生”在毁灭者弱小时,时引导天地的力量,在毁灭者强大时,就是毁灭天地的力量。
此刻的方期死,就是在引导和聚集天地的力量,他的「王座之躯」,虽然被帝裳压制了力量和速度还有本能能力,但是恐怖的承受力依然存在。
即使这片流放世界的星空破碎,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开始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毁灭者力量,性质非常像星树祖神。
星树祖神是别人向祂祭祀,然后获得增长的力量,虽然一个神徒在祂眼里的确微薄,但是神徒世界的神徒总数还是相当可观的。
方期死不同,他是每杀死一个人,就直接掠夺对方,把对方当做祭品,从一个未知的地方,撬动并且拿到力量,而且那种力量,让他感到相当熟悉。
凡人虽然不能和神徒的祭祀相比,但前者是以死亡来祭祀,而神徒仅仅是绝大多数的泛信仰。
所以相比之下,反倒是一个凡人提供给方期死的祭祀力量,比起一个普通新晋神徒祭祀给星树的力量要强上几分。
相比之下,似乎知能之血,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即使知能就代表存在,能够衍生一切,只要知晓知能,并且得到另一个物体的构造,凭空造物也不过如是。
一滴知能之血,就是无数知能的种子,就连芮蒽,都没能奢侈到动用一滴纯粹的知能之血来种下知能树,那太过浪费。
十滴知能之血可以提纯一滴纯粹的知能之血,可方期死获得的知能之血,已经就是「纯粹?知能之血」。
但即使如此,感受到自己毁灭者的力量以后,纯粹的知能之血似乎也比不上前者。
他一边在公路上狂奔,一边思考着:就好像建造和摧毁,我即能摧毁你,也能掠夺你,凌驾于你之上。
每一分每一秒,只要“屠生”雨夜的力量,针对到一个人,他就在变得更强大,那种仿佛找到归宿的力量,让他由心的感到欢呼和雀跃。
他忽然有一点点愤怒,他停了下来,雨夜也在那一刻禁止。
他那种愤怒和归宿的感觉,逐渐变强,他闭上了眼睛,主动进入那个自己曾经以为是自己必死无疑的噩梦里。
他又看到了那个神魔少年,少年失去了一只手甲,正有新生的手甲在缓慢生长,这一次,少年甚至没有在雨夜里向他走进,反而是将伞面严实的遮住了自己的脸。
方期死想起来一件事,那大概就是,神魔少年那里的雨,似乎是自己释放的,只是被神魔少年得到了控制权而已。
神魔少年的嘴唇依然白如冰霜,只是,祂似乎在散发着恐惧,祂已经明确掌握的雨夜,感受到了旧主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只有祂的伞,在勉力的抵抗着那些雨水。
方期死尝试说话,以往的他,在没有获得毁灭者力量以前,哪怕身为王座,也依然在神魔少年的感知中被彻底压制。
两者所处之地并非同一个世界,方期死不敢保证,两个世界的「禁忌之语」,是否是一样的。
「禁忌之语」:不可说!不可想!不能感念!不能有!亦不会无!
方期死强行开口,恐怖的感觉让他感到痛苦,那梦境里,他甚至能感觉到撕裂的嘴角,他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被不断强制性忘记想要说的话,却又不断记起,疯狂和恐怖注入他的思维里面。
他撬动更多的力量来对抗这种压制:“帝……”
一个字出口,神魔少年差点跪了下去,祂努力不去看方期死的方向,转身,消失在黑夜尽头,他彻底舍弃了雨夜,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fa……”方期死说出了自己想说的第二个字发音,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感觉到了疯狂和孤独还有冷漠,这都是神性和人性共存时的正常现象。
但不正常的,是他感觉到了耻辱,对此刻状态的耻辱,正在他细思时,那种恐怖又再次降临,生生将他碾碎,压迫,他被强制性醒来……
萧愁和胡夏站在了路中央,这里是从舒茗市方向进入高滩市的必经入口,除非方期死刻意绕路,否则不可能不经过这里。
对进化者组织,在高滩市完全没有力量,只是高滩市的进化者为了不和整个对进化者组织撕破脸皮,才没有动那个形同虚设的高滩市分点动手。
所以这一段路,封锁的人,反而是高滩市的进化者犯罪团伙。
萧愁两人身后还有数千“人”。
他们进化得并不正常,至少,整个高滩市的进化者都不正常。
本来只有舒茗市因为知能之血进化而已,灵世大开加上元待生的降临,让这个世界的意志,感到了恐慌,元待生是它的天敌。
而帝裳遮蔽了灵世降临时它对自己躯体的感知,所以它主动在全世界催生了进化者。
哪一条蛆虫的进化对于它来说都没有意义,所以它直接选择了最容易进化的。
高滩市有了三个能够预言模糊事件的特殊进化者,还有一堆已经和其他进化者区别开来的人。
在其他市的进化者还在苦苦对抗对进化者组织时,他们已经准备向外扩张,并且准备拿当前最树大招风的黑夜雨刑来当榜样。
在他们的认为里,这样似乎可以事半功倍。
高滩市所有进化者里的每一个人都这样觉得:这个城市里的进化者,要么臣服于进化者犯罪团伙,要么滚,要么死。
萧愁和胡夏也是如此,他们也是特殊进化者,一个可以使一段范围内的空间暂时混乱,另一个能够“看到”周围里的一切,就像是有无数个大脑看到并且计算他的周边环境一样,他并不会因此混乱。
即使如此,他们两个被派来作守门用,他们的力量,并不算太强——在高滩市进化者中。
他们觉得黑夜雨刑那种举天地之力的传说,绝对是以讹传讹,毕竟现在高滩市都传说他俩能够扭碎一切了。
他们两个加上两千个恐惧傀儡,怎么也不至于拦不住一个同样是特殊进化者的人。
可是,下一刻,他们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来。
又突然站住,那个人站在雨夜里,宛若山渊,又如静海。
随后雨夜开始静止,在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之时,他们“看”到了大概是对方的梦的东西。
这一段公路,就这样被抹去了。
被抹去的,也包括萧愁两人。
方期死睁开了眼睛,失去了这段窥探过另一个世界的空间以后,他直面真正的高滩市进化者大军。
当之无愧的得天独厚高滩市,过万特殊进化者,站在了方期死的面前,看着突然消失的一段世界,沉默了片刻后,各种吟唱声响起。
他们现在觉得方期死有资格打他们一万多人了。
但是方期死不这么想,他又被迫遗忘了那些东西,他睁开眼睛,漆黑不见眼白的眸子里,什么感情也没有。
那双眸子里忽然泛起了光芒,一个世界从他的眼睛里吐了出来!
那是被「禁忌之语」触犯禁忌以后,割碎的雨夜,已经融入了他,这种熟悉的力量,让他十分痛苦,他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躯体”,至少「王座之躯」不适合用来容纳这个破碎的东西。
“屠生”的雨夜静止,消失,天空上阴云散去。
高滩市进化者大军那边有不少人传来欢呼,他们的特殊进化是祈祷,能够决定一定范围的自然现象,只是他们刚欢呼没多久,正要叫嚣时,他们发现,天空依然漆黑。
陌生的夜空,仿佛一面镜子,一个平行于大地的镜子里,有着一个雨夜,雨夜里空荡荡的,过去千万年里站在那的祂已经离开了。
方期死被隔着不知多少层世界壁垒的恐怖意志反噬,他抹了一下嘴角,血液浓厚到仿佛可以在其中诞生一个行星带。
他舔干净这些知能之血,为了抵挡那种恐怖,他积累的十五滴知能之血耗了十三滴,仅剩的两滴里,其中一滴还因为他的伤势破碎,从嘴角溢出。
方期死摊开双手,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他抬头,眼中的一线漆黑光芒,割开天地,天上的雨夜镜子,碎裂开来。
不尽破碎的天穹里,每一粒碎片中,都有着一滴积累千万年神魔力量的雨水,比起知能之血还要恐怖。
这些方期死无法使用的能量被那种恐怖强行镇封,却又无法毁灭,方期死无法使用这些雨水。
但他可以用来砸人!
无尽的碎片滑翔而下,看起来缓慢而美丽。
华丽的漆黑色彩在黑夜中流动,无数的知能从存在的事物中被激荡出来,仿若碎石沙尘,在空中浮起。
方期死突然狂笑,他此刻和他毁灭者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咧开的嘴角,属于旧主。
他看到。
他毁灭!
不尽幽光里,天穹破碎,镜子的碎片割开了世界,这一万多世界意志的棋子消失。
黑暗的阴影里,幽暗王庭显露冰山一角,方期死才注意到,他自己就是禁忌恐怖之一。
只是他失去了身体,和灵魂……
眼睛再次吞入回归的天穹雨夜碎片。
他看到了真正的世界。
这个低级流放世界的意志在愤怒的咆哮。
它走不了了!方期死将它一分为二,那些镜子碎片将它在世界背面的一半割成了无尽细碎的纯粹知能之血。
它看到方期死再次笑了起来,它失去了逃离性质,它想要背过身去,它不想直面这个疯子的喃喃自语。
但它失败了。
这个世界失去了意志,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个流放世界,现在只需要一个人来收拢所有的知能,就能掌控这一个世界。
方期死拿着世界破碎的那一半化作的纯粹知能之血,向着自己祭祀,他想再看一次那些记忆。
他本能的道出真相。
“天镇……”
外来诸天世界的恐怖终于没能隔着如此多世界壁垒消耗完这些数量庞大的知能之血,隔界而来。
孤单幽暗的世界里,已经看不到公路和土地,失去世界意志的约束后,整个低级流放世界的进化已经自动开始。
方期死低下头,看向手心,幽暗王庭里,真实的他的轮廓,渐渐隐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神性已经渐渐褪去,露出真我。
我曾直面恐惧,最终坠落深渊,在这破碎世界之中,我即是唯一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