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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只是心魔

天牢。

弃瑕与看守牢狱的人打了招呼,交代了番话,旋即提着饭菜入了牢房。

天字号是关押重刑犯之处,看守人力上百,铜墙铁壁,可以说是苍蝇难进插翅难逃,而那白衣女子便是关押在天字号牢房的最底层那一间。

沿着石阶缓缓走下最底层,越往下光线越是暗淡,牢房四处皆是石墙,只留有一个通风口子,显得有些清冷阴暗,立在一扇门前,他拿出钥匙,打开那把厚重的铁锁,一推而入。

牢狱的空间并不大,一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席地硬榻,离榻不远处,便是一张宽小的案桌,其余的,便也没有了。

只是,弃瑕还是微怔了下。

他以前送饭来,她都是靠壁打坐,直到他摆好碗筷,她才会睁眼,不紧不慢动身过来。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白衣女子早早席地坐在案桌一侧,从他开门起,便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弃瑕眉头一撵,心中不由得一紧,怎的,该不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害的他无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回想着自己早晨有没有漏掉洗漱这一环节。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好看的?

记起他第一次来牢房时,她面目冰霜,整个人都冷冷的,坐在案桌一侧,只顾拿筷子一点一点的扒饭,便是听到有人来,也不会有多余反应。

也是,被人不明不白关在这里,换谁都不可能会有什么好脸色。

为怕她逃,她双手双足皆被玄铁铁链锁住,行动范围有限,花忍怕她功力恢复,有些忌惮,她的每一顿饭,皆下了软药。

当时花忍给他说时,只觉这太过于阴损,她只怕是天牢中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有这‘待遇’的人,他见她心甘情愿的吃着那样的饭,心里不是滋味,脑血一激动,过去一弯腰,直接把她手中吃饭的碗给夺了。

白衣女子手持快箸,停了停。

淡定片刻后,只见她把筷子放下,站起身,随带着她手足稀碎的铁链声响,她缓缓走近他。

他原以为她会当面说些斥责嘲讽的话,却不想她不惊不怒,没有丝毫言语,伸手,把饭碗从他手中给拿回来,回身盘坐在地上,重新拾起快箸,不紧不慢的继续吃饭。

他怔了怔,莫非她觉得,他是在跟抢她饭碗?

这样抢她饭碗确实有点……本欲再过来阻止,可又怕她发怒,他不免蹲下来,试探问道:“饭菜里下了软骨散,你不知道?”

她清清冷冷,依旧不言语,直至把这一碗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再回到榻子上,背靠着墙壁闭目打坐,不曾瞧过他一眼,仿佛当他是不存在的空气。

弃瑕心里叹气,只觉自己问的是废话,她怎会不知饭里有软药,可那又如何,她也是人,岂能饿着自己不吃饭。

她被关进来已有好几月,不言不语只打坐闭目,无论花忍问什么,她都一副冷冷清清关她什么事的样子,难怪花忍拿她毫无办法,被逼得忍无可忍说就差给她上套刑具,不信她还能这么淡定。本以为换了弃瑕来管她,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结果,没什么不一样。

后来,弃瑕日日过来看她,试探性的同她说话,她也从不睁眼。仿佛她只有两件事,一是吃饭二是打坐。

他坐在她旁边,看她吃饭他时常有些出神,她本就长的特别漂亮,此刻也无纱遮容,比起他第一次在崖边见她真容,她似乎瘦了些,只怕是牢中饭菜粗糙。

她有时吃饭双眼无神,不知到底在想什么,似乎吃饭对她来说是个每天必要的任务。她会拿快箸一挑一挑的吃饭,不知该说她规矩斯文还是吃饭懒慢。她会微微仰首小口小口的饮酒不露半滴,当然酒是他买的,原来她会喝酒。总之,她做什么都不紧不慢,不争不怒不喜,仿若世上其他事,一概与她无关,哪怕他这么大个活人就陪在她旁侧,还一直若有若无的研究她,她也都是无视。

总之,陪她吃饭,是这世上最漫长最漫长的一件事。

有一回,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去碰一碰她脸颊,并且也付出了行动,手离她面颊还有半寸,就差要碰到,便见她挑了挑饭菜,冷声道:“弃将军竟也是个登徒子。”

手停在半空,他既惊讶于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又有些羞愧自己的行为,被她这般讽骂,照理说,她曾经在晋国临江渡头把他打得吐血,又在地道耍得他团团转,他应该是记恨的。

想他出身望族,少年成名,什么样的仰慕者没见过,他自以为他不是个看容貌的人,可偏偏在断崖边她显露容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以貌取人,登时颇有以前过往可以一笔勾销的心思。

花忍因此总说他:“你就是看人家美得不可方物。”

他承认:“你不觉得吗?”

“她是漂亮,可跟我有什么关系。”花忍翻了白眼:“她脸上若有个七刀八剑的,我看你还喜不喜欢,兄弟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女色误人。”最后几句,还是蛮郑重的。

他也知道,花忍曾被一个女子伤的不轻,以至于哪怕别的女子再如何漂亮诱惑,花忍都能不乱心神不眨眼,该打就打,该杀就杀,丝毫不留情面。

因白衣女子这一句,他不敢再冒犯悻悻收手,赶紧的自罚了一杯酒,痛快的饮了下去。

这句话,恐怕也是她这几月来开口说过的唯一一句。

难得今日,她竟然抬头看他了?

弃瑕瞥了眼她,不敢多想,提着饭菜盒子搁置在案桌上,蹲下身体,拿出盒中食物,整齐摆好,又弄好碗筷,抬头,她却仍一直在看他。

眼眸湛亮,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别说问出来她头发丝有几根,祖宗有几代,便是她叫什么,弃瑕也问不出来,但这两月他常来给她送饭菜,她今日好歹有些特殊反应了。

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弃瑕道:“你看我做什么?”

白衣女子轻敛眼眸,对他说了这几月以来的第二句话,字字清晰:“我要离开这里。”

弃瑕的面色已拧成一团,极为纠结,他知道,便是再关她个几十年,她也不会说什么,可真若放她走,又怕会是威胁,二哥那边不好交代,只得咬牙道:“我不能放你走。”

白衣女子见他是这副表情,有些奇怪,她要走,他很痛苦么?当下没多想,便起了身,从他身边擦过,往门边走去。

弃瑕这才发觉不对劲,惊了惊。

她身上铁链怎么断的?何时断的?他怎没察觉?原来她说的要离开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的离开?并不是想让他放了她?

弃瑕唰的起身,望着她,急忙道:“你要做什么?”

白衣女子在门边立定,并未回头。

她这人极不喜欢解释,也不喜说些无用的话,是以他这两月来的碎碎念,挺让她觉得无聊和幼稚,但因他一直给她送干净的饭菜也没有下软药,她再一次平平淡淡的音,和他解释道:“我要走,只是告诉你一声。”

言毕,一掌力道下去,门被劈开。

望着那破碎的门,弃瑕再一惊。

原来,她早已恢复了功力,随时都可以离开,原来,她在等他过来送饭,只为了跟他说一声,她要离开。

白衣女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不对,应该是重伤了牢狱上百人后,大摇大摆的出了天牢大门,背后大片狱卒倒地,而她白衣翻飞劲扬。

弃瑕看着地上七横八竖的狱卒,这些人根本挡不住她,一个闪身,立在她面前,横了她去路。

多月来她一直打坐,于她来说,这牢狱便是绝佳的闭关修炼养伤之地,花忍忌惮她给她下药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傻,不仅撤了软药,还不准任何人打扰她,更是给她营造了极佳的环境。

想起自己时不时过去打扰,总与她说一些没用的话,也不知她心底会不会烦他。

她这一出来,功夫只怕是更精进一层,她若要走,没有谁能拦得住,从此后,也没有人能再抓得住她。

知道拦她无用,他问道:“你要去哪里?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白衣女子抬眸:“我的剑丢了。”

剑?弃瑕想起她的确是用剑的,却甚少出剑,而她之前的剑,在花忍那里保管着,他道:“以你的功夫,去花忍那里拿剑并不难。”

白衣女子轻撇:“败了,也就废了,再拿回来做什么。”

弃瑕听花忍提起过那日的事情,虽然她被擒,可也不算败,又道:“那你想如何?”

“寒冰剑。”白衣女子冷清着面容,朝他道:“我要寒冰剑。”

方从弃家出来,上了一辆马车,玲珑与南宫祤一起去了断府,似是早有知会,断府门前有人相迎,玲珑下了马车,一眼撇去,门前有一位极为温娴的女子,想必就是断一鸿的妻子。

断夫人一路引领去了卧室,忽听室内有一小孩儿声音,亲切甜甜的唤着爹爹两字,断夫人见此,忙叫婢子把小孩儿带外头去玩。

南宫祤入了卧室,玲珑则被断夫人带着去了堂厅,毕竟断将军伤在心口,必是衣衫外露,她进卧室实则不便,断夫人与她续了好几盏茶,说了些伤势之类的。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南宫祤这才出来,她与断夫人道了别,离开了断府。

坐在马车里,玲珑左思右想,朝南宫祤问道:“这唐家岭之事,你打算要如何解决?莫不是要换成弃瑕再去剿匪?”

南宫祤道:“金川起乱方平息不久,代渠王室又是一团乱,此时再调兵马去汉源,不是明智之举。”

玲珑点了点头。

他看向她:“你有何想法?”

玲珑问:“你可想过,将唐问雁招为己用?”

南宫祤一脸愁容:“断一鸿便是因为上山劝她归降,不知怎的言语不当,才被她一剑给刺伤。”

“断将军武力值可还行,但这谈判的功夫着实差了点,若是唐问雁下手再利索一些,断将军怕要命丧当场。”玲珑轻笑道:“你还不如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前去谈和。”

南宫祤继续问:“你认为要如何谈?”

“据我所知,唐家岭中有许多妇孺老少,大部分人都是因代渠与夏朝的战争而无处可归,唐家岭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容身之处,夏朝大军压山,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若不归降便毁了他们的家,稍稍换作有骨气的人,谁肯降敌国,依我想法,看能否尽量化解家仇国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唐问雁能劫富济贫,收留孤寡妇孺,并非是个不讲理的女子。”

南宫祤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冒出一个念头,挑着她,眉目明亮:“不如你去?”

“那可不成。”

“怎么不成?”

玲珑说道:“你看,断将军言词不当,唐问雁刺了他一剑,若换作是我去,唐问雁知道我是朝廷人,还一番骗她,一定会在我身上戳两剑。”

他坚定道:“我会派人护送你,绝不会让她动你一根头发。”

她拒绝,言道:“你这承诺,就是泛泛空谈,上回给你那景公子画像,你说会护我,结果呢,我被那景公子的人打的半死不活,若非阿狸发现我,又有一世外高人相救,我早已魂归西天。”

刀剑无眼,她可不想躺浑水。

被她这一说,他竟无言以对,之前要画像时,他也没想过她真的会出事,什么护着她都是随口应的,更不论他把救她的那世外高人关押天牢,本想问问是什么造成了她失忆,枭鹰羽和冥解忧是何关系,枭鹰羽又是怎样一个机括,白衣女子为何总跟在她身边……可惜,问不出什么。

那女子武功极高,银针使得出神入化,当年冬草堂街口,因他被人追杀满身是伤命在旦夕,疑心所有近身之人,便举剑要杀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才暗中了一抹银针,若非那白衣女子留了力道,那银针足以刺穿胸膛置他于死地,他逼出银针后心有余悸,又念身边人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对他构不成威胁,才会放她走。

这样一个人,如何不能提防忌惮。

他正想着这些,只听她忽然叫道:“小白。”

南宫祤抬头去看,却见是她撩起车帘,看见了熟人,她钻到车前,让车夫落停,稳妥的停在那人旁边。

她道:“小白,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南宫祤微微探了头,瞧见江怀彦身着一身便衣青色,正跑得气喘呼呼,他记得,在天下说初见江怀彦时,是京府书院的白衣儒雅,那时,她与江怀彦好似已经相识,也不知她为何总叫江怀彦小白,这么专有的称呼。

江怀彦也看见了她身边的男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位夏王已经两天不上朝,惹得朝中唉声载道,此刻应当算是微服外出,大街上人来人往,江怀彦也不敢随意呼唤,拱手拘了一礼,算是敬意,就着踹气声简短说道:“内人快要生了,之前请的稳婆不巧被别人请去,我只能再去另请一个,赵公子,玲珑姑娘,恕不相陪。”

“等等。”玲珑忽的起身,跳下了车:“你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耗费大半时间,这马车先借你一用。”

“这……不太好吧。”江怀彦看着车里自带强大气场的男人,怎的,还能把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给赶下马车,还想不想在官场混了。

南宫祤则心道,就这么一言一语商量好了?经过我同意了么?我不要面子的么?

玲珑忙过去,拉着南宫祤的手,笑语盈盈,娇声俏气道:“夫君,坐马车闷的很,不如你下来陪我走走,好不好?”

他听着她这微娇的语气,又气又笑,原以为她会强令让他下来,谁知她总能抓他软肋,最后还是下了马车,一番关怀,朝江怀彦道:“女子分娩,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你路上小心些。”

“谢赵公子。”江怀彦低腰,连连拘礼道谢。

待马车驱使离去,玲珑拉他去了一家金银店,上下看了一圈,挑中了其中一个有麒麟图纹的长命锁,见图雕得栩栩如生,她很是满意,付了银子。

回关宅的路上,南宫祤问道:“你为何对江家的事这么上心?”

“我把他们当朋友。”

南宫祤面色轻疑:“可他们却不一定把你当朋友。”

玲珑轻摸着手中锦盒,她何尝不知南宫祤心中的想法,定以为江怀彦是要攀她这宠妃的高枝,她知道,江怀彦虽有时能同她玩笑几句,但更多的是敬和畏。

说不出来为何,江夫人一开始似乎有点怕她,记得在米行第一次见面,江怀彦下意识的反应是把自己妻子护在身后,也不太愿意她与江夫人接触,她只是觉得,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怎会有这奇怪的行为,所以按耐不住才偶尔去拜访,聊聊天什么的。

照这么说,她舔着脸皮接近江家夫妇也有目的,说不定江家夫妇面上和气,实则心底不知有厌烦她,有些人的心思总是难猜得很,谁知道呢。

只是那江夫人……

玲珑暂且也不敢多想,毕竟人家是个孕妇,又快当母亲,她若冒冒失失去问一些不该问的,激得江夫人情绪不稳,可就是她罪过。

她淡淡道:“我当他们是朋友,就够了。”

回到关宅寝房,关玲珑将装着长命锁的锦盒收好,南宫祤则是熟练的端着茶杯,走到窗台前,给那仙人掌浇了浇水,玲珑也不大想管,他从昨日早晨起便一直跟着她,她也不明白,他不上朝,干啥要一直赖着她。

玲珑去书房,从书架子挑了几本书,再回到寝房席地而坐,磨了墨,添了笔,她想到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下笔,南宫祤见此,蹲在她旁边,瞧她执笔不落,他有些不解:“你要做什么?”

她抬眸望他:“人生在世,总得留下些什么东西,像林晓武,他留下了他的书他的才晓瑜世人,像东海明皇和儛后,给世人留下了一段梦幻迷离的风花情爱,若是我死了,不见得有谁能记得。”

他心底一紧:“你怎么会死呢。”

“是人都会死,难不成你还真信世上有何仙丹灵药?”她轻笑了声:“便是有,我宁愿死在最好的年纪,也不要享那百年孤独,我想写一写,我还能做哪些事,这样也不会有遗憾,可我现在又想不出来。”

他想起她断活不过七八年,七八年又能有多长,不过眨眼消逝,心中更是沉重,敛眉道:“写一写也好,你做不到的,我可以帮你。”

“真的?”

“君无戏言。”

“我想吃红豆粥,你做的。”她撑着脑袋,朝他泛起了盈盈笑意。

当然,他也瞧出她是故意,只怕他若应了这个,她接下来还会有其他更无礼的要求,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他凝然道:“关玲珑,莫得寸进尺,我可以适当帮你,但不是任你吩咐。”

玲珑心底暗切,就说他的话是泛泛空谈,她也不指望。望着窗外天色,她轻一挑眉:“天色不早,你该回了吧?”

他起了身:“谁说我要回。”

“你不回,莫不成你要歇在这?”

“不可以吗?”他回头望她,给了她一个难以琢磨的笑意,便往她的卧床走去。

玲珑差点石化,他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要过来跟她抢床抢被子,想起床榻枕头下,她花了点渠道珍藏了一本图册来着,回想起上次情景,她登时一惊恐,又见他坐在床榻上,似乎瞄到了那枕头下有何异物。

玲珑连忙三并两步,抢在他出手前,想要护住那枕头,岂知她太心急,一个脚步踉跄,转而把他给扑倒在床,同时,他已经把那册子抽了出来,拽在手里。

瞅着底下被她扑倒的人,又瞅着他手里的册子,她伸出左手接近那册子,抓住,试图从他手中抽出来,他却偏不松手,她怎么扯都是徒劳,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道:“你再不松手,我咬你了。”

“你想咬哪儿?手?脖子?还是……”他携了丝笑容,故意不言语,看着手中图册,单手随意打开一页,册中内容一目了然。

她心下一气,又前去抢,再以失败告终,反而被他一个反压,猛地倒在床褥上,册子被有意摆在她肩侧,她稍一瞄过去,便瞧见了那一张大概是全书最醒目又非常有难度的图,以至于她怀疑,他是不是想对着图来一遍。

他含声道:“你私藏的货倒是多,上回才没收两本,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玲珑心内苦不得已,默了良久,才道:“我只看书中的故事,其他的,可没你想的那么不堪。”虽然书不太入流,但故事却是引人入胜,有书生,有风尘女子,有江湖,也有侠义,只不过偶尔插了几张不入流的图,也有几段令人面红耳赤的文字描述。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他又靠近了她些。

“不过是一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不值一提的情爱,便是说了,你也不懂。”她轻凝着嗓音。

他忽的抚着她脸颊,轻儒道:“不如,我们试一试。”

玲珑知道,他不回去赖在她这儿,如今又这般暧昧的姿势,想也不想他想做啥,果然床上的男人都挺可怕的,旋即她再低声道:“你既想同我共度春宵,又不想负责。”

她身为宠妃,随时都可以被他召侍寝,可他从来都没有召过她,一来她不太愿意,二来他以前总觉得她过于轻浮,对她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相处一久,也不是不可以有。

他又碰了碰她的长发,记起她在姻缘树下的祈愿之言,微凝道:“如若携一人白首才算是对你负责,那么我对别人就是始乱终弃,我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她知他是有原则的人,从这么多年只有王后一人可以看出,他对女人没那么需求旺盛,女人不是他的必需品,他也不是定要非她不可,仅仅只是,想追求一些不曾有的东西,满足心中虚寞。

“携一人白首,我不敢奢求,只愿你对我有一些真心。”

他敛眸了许久,真心二字,在他与她之间确实很难,他永远不知也看不明白,她和他之间,哪句话是夹假意,哪句又是真的,哪一句又是为了方便半真半假,总是相互隐瞒,相互欺骗,相互怼话,也不愿互诉心事,且还乐此不疲,只要不发生动摇的惊天大事,这种状态可以一直长久下去。

真心,他对她交不出。

他想起她昨日在他耳侧低语的那一句:“昨日……你说喜欢我,是真心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若是真的,我很高兴,若是假的,白高兴也算高兴吧。”他自己一笑,想不通竟会因为她的喜欢心底颇有悦色,即便这句喜欢,插了一半的假。

“我是喜欢你,不假。”这句她说的极其动听,如若忽略她后面随之而来的这一句:“就如我很喜欢阿狸一样。”

许是外面的狼狗耳朵灵敏,似是听见了她的召唤,忽的从门缝里蹭蹿进来,他对这大狼狗的厌恶之色又递增了一层,尤其这条狗,见到自己主子被人如此欺压,姿势还如此奇怪,登时朝他叫了好几声。

原来,对他的喜欢,和一条狗差不多。是在侮辱他吗?

他忍了忍,不对一条畜牲作理会,又同她道:“我不可能给你真心,也不能和你一人白首,却还是想要你,你会如何?”

“你说的有些喜欢我,有同情,有怜悯,有心软,我知道,还带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却不是我要的那种喜欢,其实我挺羡慕朱家夫妇的,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她舒服的松了口气,也不打算挣扎,闭了闭眼睛,对他道:“你尽管快活,这种事,我不纠结,一睁一闭,也就过了。”

他可以勉强,却也会因此,永不可能撼动她的心。

她性子如此,拒绝便是拒绝。

他问:“白水镇那夜,又算什么?”

提及这事,仿佛又挖了她一回心事,定是当时脑子不够用,没顾及那么多弯弯绕绕,两人衣不蔽体的,摩擦火热,绕是再正常的人,也得有那么一回冲动的欲望,哪知道冲动过后才是麻烦,她动了动唇:“我承认故意三番几次主动勾引你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抱歉,以后再不会了,我一定言行举止得体,同你保持距离,若有半点虚话,就天打……”

雷劈两字咽在喉间,她没想过,这一刻来的这么快,他的确是来真的。

他在她唇边吻的深入,因她这些话带了满腔怒意,丝毫不怜惜,就差咬她几口才肯罢休,她说勾引就勾引,说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是觉得他的容忍很好玩吗?

她紧蹙眉头,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紧抓着被辱,瞧,这就是她与他交心聊天的后果,不知哪儿惹着他了,令他一改往日温和路线。

说真话,他并不喜欢且厌烦至极,若说假话,则是疑来疑去的。最好过便是不多说,装装糊涂,两人还能和和气气一些,不至于大动干戈。

衣衫被拉扯了大半,吻痕一点点落下,耳边的狗吠更是连绵不绝,她一直有些纠结,到底是这么认命算了,还是宁死不屈得好,可念起自己已没多少日子可活,死的刚烈一些也是个交代。

念头一起,她方想狠狠推开他,却不料他人忽的从她身上离开,他有些烦燥的瞥了眼那条乱叫的狼狗,想把它剁了吃的心思都有,冷道:“迟早有一日,我定好好收拾这条畜牲。”

狼狗怕他至极,不敢过去,只敢蹲的远远,在角落里叫,见他远离自己主人,叫声又缓了一些。

玲珑舒了口气,就那么瘫躺着,隔着衣袖擦了擦脖子上的吻痕,不太愿起来,而南宫祤单膝轻曲,斜靠在床榻上,只给了她一个侧影,她好笑了一声:“只是条狗,你非得迁怒做什么。”

虽然这狗,扰了他雅兴。

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一切掌控,就像猫与老鼠,他在她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温和容忍,做事理智得不像人,虽有时冷狠抹厉,但甚少会冲动,今夜才知,他也有鲜为人知不顾及后果的一面。

“即是条狗,你又何必在乎。”

玲珑叹了气,望着床顶:“阿狸很有灵性,它好像认识我。”

南宫祤意外看了眼她,眸光忽的定点落在她胸脯上,她一愣,方才被他一通拉扯,衣衫不整是肯定的,生怕他又来了雅兴,唰的一下爬起来,把自己衣衫整理好。

只听他突然道:“你昨夜过激昏迷,是因为韩馀夫蒙吧。”

她系衣衫的手微顿,有些意外看向南宫祤,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意:“你怎知道?你知道他是谁?”

看着她这慌措的表情,他猜对了。

当沈列说到韩馀夫蒙这个名字时,他就应该察觉到她的异常,只可惜当时没太注意她,自然也不知,她因为这个突然窜入的名字,绞的脑海痛不欲生,头疼炸裂,满眼都是绝望,恐惧,血腥,又因被封着穴位,才致她晕昏。

她再问了遍:“他是谁?”

南宫祤淡然道:“一个死人。”

她按捺住微微的头疼,不信:“你说谎。”

“千刀万剐,尸骨无存。”他再加了几字。

她头痛欲裂,狠狠盯着他,依旧不信:“你骗我。”

南宫祤可笑:“我骗你做什么,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只怕他的骨灰早烂成了泥,坟头草都长了几丈。”

“你住口!”她突然声音嘶厉:“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没有死。”

南宫祤怔怔愣住。

她能若无其事的与他谈皇甫衍,却唯独不能接受他说韩馀夫蒙,什么星月铃铛,什么狼狗,不过都是她与韩馀夫蒙的见证。

“关玲珑。”见她这般不受控制,他试图去扶她。

“别碰我。”她躲开他的手,只一个劲往床里头挪去,离他远远的,他再想去靠近,她缩在角落里,眼含婆娑,嗓音低咽道:“你不要过来,我不是关玲珑,我不要见到你,你滚。”

让他滚。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吼他。

星月,心悦,她因另一个男人这样吼他,叫他滚,这就是她说的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不值一提的情爱么?原来她在乎一个人,想念一个人,爱一个人,为一个人哭,是这样的。而这样的眼神,她不可能会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

更要命的,是他因为这抹此生永不可得的眼神,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他想,也许令她失忆的原因,只是她不愿意面对的心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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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诀>活着,是这世间比情爱、物欲更有意义的东西。它引她走向炼狱,抛却尊严,断情断欲,心甘情愿做他人把玩的一枚棋子。<浮生乐>风景无穷吟莫尽,且将酩酊乐浮生。他生于夜夜笙歌处,众宾离散时。却只愿寻一方清幽地,一生一世一双人。然棋局未定,众生皆为子,谁又得全身而退,不负如来不负卿呢。<轮回道>他这一生,像已经渡了数番轮回。没人能去揣度一个疯子在想什么,除非,大家都是疯子。是了,眼看他人专心致志于眼前的博弈,他漫不经心地布他只为消遣而设的局。无论喜怒嗔痴,他深深沦陷在这场游戏!众人道他冷血、自私。可为了脑中的游戏,他大概愿意把自己也赔进去。<空情弈>谁也不曾想,终是让情字毁了一生虚妄。那人执剑向他走来时,他扯碎衣襟,袒露胸膛。你当他是在拿生命放纵情欲?却未见,刀光下,那颗空荡而残缺的心脏。情之一字固然令人神往,可乾坤未定时,它到底显得卑渺了。<生死梦>最后一子落时,梧桐树洗尽凡尘最后一点渣滓。它以澄明至净的姿态等待前世离去的凤凰归来。
  • 无限轮回之噬

    无限轮回之噬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孔十七是满心不甘的,但是当他发现自己进入了轮回空间,还有一次继续活下去的机会的时候,孔十七表示:死亡,是谁都会经历的,但是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那么,就只能请你们去死了。。。。。。
  • 废材逆袭惊艳六小姐

    废材逆袭惊艳六小姐

    她,是人中之凤。从21世纪穿越到玄武大陆,然后又意外穿越到苍月大陆的轩辕国他们敢说她是〝废材〞拜托人家很天才的好嘛﹋敢惊你们貌似很厉害,可是,比得过人家么???丹药一抓一大把,用丹药砸人……有个药神师傅,人家跪求她当徒弟...他们都是人中之龙……
  • 鬼魅血瞳

    鬼魅血瞳

    凌洛熙在回学校的途中目睹了一场车祸,让人不解的是被撞的女人眼睛的瞳孔竟是血一样的红色。被撞死的女人到底是谁?新明大学流传着的恐怖传说,离奇的坠楼事件。在每个死者的手上都留下一个奇怪的布片,布片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学校里的神秘的组织是否和这一切有着关联?真的是鬼魂作祟,还是另有隐情?
  • 极限飞行

    极限飞行

    2020年,飞行辅助器的出现让人类彻底进入了“飞人时代”,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飞行辅助器,人类便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蓝天下飞行,随着飞人时代的到来,《飞行法》、飞行驾照、飞行警、飞行导航、单人特技飞行也一一问世。2024年,单人特技飞行创始人白寻因酒后飞行而惨遭飞祸逝去,无数飞行学徒为其哀悼,而当白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2019年4月,而此时距离飞人时代到来还有五个月...
  • 羽凌亦

    羽凌亦

    总裁之子柳凡沦落,母亲辛苦养大,在一次工作中偶然结识女明星林梦颜,林梦颜对柳凡心生好感,可结局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 三体背后的故事

    三体背后的故事

    以另一个角度对《三体》中未阐述的故事进行补充。
  • 黑道校草的小小丫头

    黑道校草的小小丫头

    “既然你醒了,就赶快走吧,本小姐做好事从来不求回报,慢走,不送。”宋佳媛在一次意外中闯进了上官沐帆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渐渐的走到了一起。
  • 剑择天下

    剑择天下

    一把剑,改变世界;一把剑,选择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