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瞄着白萧笙,方才在寒洞中,她已见识到他狂傲的实力,与这些能一掌把她拍死的人,打是打不过的,跟他讲理也是讲不通的,还能如何?
“初次入谷,小女子多有打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白先生见谅。”脸上的面具,有些重量,她抬起明亮的眼眸,说着客套的话,而后一句话是:“只不过出谷的路,我并不熟悉,不如……”
回头,她的眼睛,先挑向南宫祤,停顿片刻,再挑向那抹紫衣人影,轻敛:“请温公子护送一程。”
在场的几人,薛小成继续端端正正跪着,想着她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南宫祤在她与皇甫衍之间来回了数眼,不知她要做什么,亦无言语。
白萧笙也算知晓两人关系如何,稍微缓了语气,对皇甫衍道:“你带她出去吧。”
皇甫衍轻道:“好。”
林中。
玲珑与他一前一后,看着前头他的背影,有些怅然,汝陵一别,不曾想,他还是跟来了灵台山,似乎,他总喜欢出现在她所在之处。她明白,他与她有一层毫无血缘的姑侄关系,除此之外,她也想过……有没有别的?
在晋国待的这两个月,她也听过很多闲言碎语,有人说,说他和她之间,非比寻常,是那种床上维持的纽带关系……不然,她一介前朝公主,不靠魅惑他,又如何能在晋国有那么些滔天权力?
玲珑停了脚步。
他略有所顿,回了头,又是轻声一笑:“看来,你并不想出谷。”
她心底生疑,又挑了唇:“你怎知道?”
“解忧,你我相识二十年,你如何脾性,如何秉性,哪怕是细微的小动作,我都最是清楚不过。”他上前几步,看着带了抹面具的她。
从小相识,二十年……
好长的时间。
可她此刻的记忆,只停留在一年前,再往前,都是一片空白,即便偶尔想起一些片段,却也并不完整。
她抿着唇,不紧不慢道:“我做了什么动作?”
“临走前,你看了夏王一眼。”
“这又如何?”
如何?
这还不够严重吗?
他挑了眉色,期身而近,看尽她眼底深处,皇甫衍嘲了一声:“你的眼睛里,念念不舍,有他,没我,你想留在谷中,是因为他。”
她眨了眨,是吗?
他能看出她眼中,有这么些不舍?
可南宫祤,却怎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她说拿他性命威胁,不过是故意的随口一句玩笑,想气一气他而已,毕竟她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良善之人,但也不能无耻到那程度。岂料,他反应那么大,还把她的话真的当了真。
对于念念不舍这词语,她未反驳什么,因为皇甫衍说的大致不错,如若还要加点什么,那便是担心。
南宫祤身中霜花泪,还未解,白萧笙若有法子,倒也还好,毕竟她内心还是挺期望着白萧笙有这能力,可若不能……他毒性潜伏期已延长至半月,谁也不清楚会何时发作,又会否有什么意外状况,而一旦毒性发作,轻则陷入昏迷,重则死亡。
这样未知的情况,才是最可怕最危险的,便是白萧笙赶她走,她能舍得放心离去?她担心的是,一旦给他解毒,会暴露自己,若白萧笙得知她的血与常人有异,依他那变态狂妄的脾性,指不定怎么折腾她。
这决谷……那龙姑娘进不来。
她连个护身符都没有,不到关键时刻,她也不敢豁出自己命去,人生苦短,让她再多活个几年,不好吗?
不过,此处风起云动,各处势力聚齐,皇甫衍来此,必然也是想要做些什么,她没有忘记在汝陵时,他说的那句——可如若是夏王想要,我却有兴趣将东西夺过来。
她知道,南宫祤想要丹丸。
而今,她只是想把皇甫衍引出决谷,不然他如知南宫祤身中奇毒,还不把他给往死里整,这两人,似乎不太合的样子。
总之,不能让他俩待一块。
忽然再记起什么,苦笑了翻,她担心着南宫祤,差点忘了自己,和皇甫衍处一块,貌似她自己更危险吧?
她心中沉重,出口道:“明知我不出去,你却还跟着,你该不会是,已想出令我恢复记忆的法子,想对我做什么?”
她失忆,仿佛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他恨不得想出千般法子让她记起,说实话,她怀疑他就是想折腾她,见不得她好。
念及此,她特意瞄了眼与他的距离。
还好,有距离。
“还未。”
他盯着她,给了两字。
她又松了口气,看来,不仅得提防白萧笙,还得防一防他,总之,都很想把她脑袋给剖开钻研透彻。
她说:“你这样,直接告诉我你不怀好意,挺让我不理解。”
“那你是想我藏着掖着?”他挑了眉色,凝声:“我想对你做什么,不必遮遮掩掩,我有时,想让你记得,可有时,又不想你记起,很矛盾。”
玲珑心情复杂,心道,他若是深藏不露,指不定被他怎么整都不知道,她觉得,他还是这样直白一些好,至少,目的明确,省的她去胡乱猜想。
只是,她想不明白,轻抬眼眸:“我记不记得你,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可否能问一问,以前,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不然,她怎都想不通,他为何总是这般对她……满目情深,不舍切切。
他心中挽起一阵狂澜,轻颤:“有过。”
她有点不太明白,有过是何意,是指感情?还是指有利益的床惟关系?
可她的直觉,更趋向于后者,他与她,一定是利益捆绑,才会有那样的关系,那些人说她秽乱宫闱,不是没有道理的。
既然是这样不伦不类的事,如今的她当然不允许继续,及时止损才好。于是,她冷淡了语气道:“不论以前是什么,我忘了,我希望你,也能忘掉,你我之间,不一定非要如此纠缠不清。”
又是想挑明关系?断绝来往?
他截断她的话,连着两声冷道:“不可能,不可能。”敛眸微锁,轻哼了一声:“我要是忘得掉,就不会……不会这样。”
“解忧。”
再一声重唤,他接近她。
却不想,她毫不犹豫退了半步。
皇甫衍瞧着她这抹动作,心中一顿自嘲,她一定要如此做的决绝,半点都不想与他有所牵扯吗?连一点机会都不愿再给么?
竟要如此的……避嫌。
玲珑只是提防之心过重,不知自己这小小的动作,似让他心里受了什么重创,以至于他下一刻,不顾什么,把她摁在了树下。
他抬出的手,拂过她面具眼纹之处。
她眼角余光撇过他抚摸的手,心跳提到了嗓子,面有紧张之色,生怕下一刻他能不计一切让她拾起记忆。是准备砸她脑袋,还是喂点什么药?那蔺之儒医术高明,真没有给他出点主意?
面具是半截的,他的指尖,已从面纹处,滑至她的脸颊,明明是温润的触碰,却令她发肩一抖。她侧脸一偏,语气再硬:“温公子,你我这样,不妥。”
虽然,她与他有几番接触,但每回她都是戒心满满,应该还未能熟悉到这个程度。
这样的程度……
要被人撞见,不知,算不算偷人?
“那你说,怎样,才算妥?这样?”难得见她不逃不挣不反抗,他反而更加肆意,就着脸凑近她,鼻翼间浅浅的呼吸,散开在她脸侧。
除非打晕她或是点她穴位,好久,没有这般近过她身,她清醒的时候,对他只有厌恶嫌弃,没给他抛冷眼都是优待。
玲珑把头撇的更开,脖颈边青筋略显,她眼中已是隐隐不悦,依她脾性,谁要敢这么对她无耻的暧昧调戏,她定是一脚命中要害,想当初,她在大街上第一回碰见他,便突然被他抱了满怀,那时她可是毫不犹豫一脚就下去了的。
但此刻,她得忍忍。
“之前,你唤我衍儿,如今却是一声声的温公子,你这样,是不是更不妥?”察觉她的不快,他稍稍移开一些,声音淳厚,故意磨得她耳朵发痒,也不忘开始翻算旧账。
衍儿……她唤过。
她承认。
“我那时,不知你是谁。”更不知自己是谁,才会为了借机逃脱,不得不说点好听的取悦于他,想来都后悔得很,她的视线缓缓抬起:“皇上名讳,金尊玉贵,如今,断不敢再唤,一声温公子,当是敬意。”
察觉到他双手已放下,脸侧的触感消去,她这才又凝望着他,他的眼中有一抹痛彻的悲切,稀碎了声音:“以前,与我情投意合时,你不是这样,再回到过去,对你来说,真的很难吗?”
玲珑心中咬了四个字。
情投意合?
这些日子,她一直以为,只是他一厢情愿纠缠,疯狂且变态的跟踪尾随她,想把她逮回去关起来。可听他如今此话,难道她以前喜欢他不成?她与他,不会真的……不会吧?怎么可能?
她心中对他,只有空空荡荡。
爱意?
不可能,不存在,丝毫没有。
玲珑很肯定,对他毫无感觉,对于他如此猝不及防的触碰,更是有一点抗拒,于是她又很快表明立场道:“或许以前,我是与你情深意切,可如今时过境迁,前尘过往,已是烟消云散,你若一定要追究,那算我负了你,我诚心诚意,跟你说对不起。”
皇甫衍久久的,望着她。
他眼中变得极为奇怪,似是在极力忍住什么。
她也知,若真有感情,说出的这话有点伤人,但她此刻根本无法接受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喜欢他,狠硬拒绝是为了以后不犯更大的错,她做的没错。
他喃喃轻语:“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明知道对不起你,却还是……想要你,纠缠你,盼你回心转意。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感情之事,不可强迫,你心里已有她人,如今你我各自欢喜不挺好吗?”树下的她,不敢动弹。
这样欺负摁着她,更说不过去。
“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人。你可知道?”
他一字一顿,狂拧出口,突然又把她摁紧了,闻着她耳后清香。
她点头,有些酸涩:“我知道,沅妃深负皇恩。”
沅妃,沅以素,他的宠妃。
能让南宫祤念念不忘,为其能不远千里来晋国找丹丸,能让皇帝佳丽三千只唯其独宠,那个女子,想必很好很好。
怪不得,他俩一见面就要抽架,毕竟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紧。
只是,沅以素,本名姓阮,是夏朝郡主,他是否知情?
皇甫衍身体微僵,怔神了片刻,眼底闪过一番苦涩,微哽道:“你不知道。我……”
他很护着沅以素,甚至有一回,她问他是不是喜欢沅以素,他当时许是想气她,也想知道,她是否还有一点点在乎,回答说,很喜欢。而她面无感情淡淡的说了个哦字,还说一些令他很不高兴的话。
可他又能解释什么,她与他之间隔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阮以素。
是很多很多……
察觉出他的肢体微硬,她以为她提到他所喜欢的女子,他太过激动,甚至更生气?她说道:“无意冒犯沅妃,你莫生气。”
“我生不生气,你又不在乎。”
说着,他加重厉声,想起她看别人的那抹眼神,他容色一变,变得又更加生气了。
“我……”玲珑轻顿。
我在乎。
她心底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可又被这念头吓了一跳,觉得不现实,很荒唐。她只得生生压住那抹差点狂妄出口的念头,赶紧抽神回来。继续道:“我该说的,已经说了。”
他呵了一声:“好话被你说完了,坏事你也做绝了,我还能说什么。”他便是心有不甘,心生怒火,也不能改变任何事。这就是他想让她记起的原因,好歹,她还能咬牙切齿,想着怎么恨他,而不是这样毫无波澜……居然跟他说对不起?
这不是她该有的态度。
解忧啊解忧,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
玲珑沉默不言。
她何尝不能察觉,他岂止是生气,根本是见不得她这样不在乎他。
可她要如何在乎?他佳丽数个,又有自个的宠妃,还缺她这一点在乎不成?她觉得,他只是太把执着当回事。
正当两人无言无语时,林外传来一阵阵爆破声。
那音源听着,似是从水底掀起了大风大浪,她记得,薛小成蒙着她眼睛带她来时,是坐船过了湖。
难道,是湖那边有异?
皇甫衍亦是不明所以,回头看向那个方位,怔了片刻,趁他此刻放松,玲珑迅速从他身边溜蹿出来,向那边赶去,隐隐觉得,有些预感不好。
“等等!”
皇甫衍追上她,锁住了她手腕。
她纳闷他又要做什么,却见他掏出一枚珍珠,不由分说,套在她手腕上,她眉头一撵,还未开口,他先说道:“谷中尽是奇蚁异虫,你又爱乱跑,我不太放心,这是深海鲛珠,有防毒驱虫之效,你先带着吧。”
看着这颗鲛珠,她陷入深思。
他的盛怒,防不胜防。
他的关心,亦是猝不及防。
他说要带她回去,就能与夏家影卫对抗,说要恢复记忆,就带着她看大夫,他不对她遮藏,一点也不多余废话,这叫她如何防?
除了,他想把带她回去刻在脸上之外,他没对她如何过,可他的靠近,却令她很不舒服,身体心里都在抗拒,还会带起她极端的情绪。也许,是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他与她面目生恨的争辩,左右了她的思想,会让她认为,面前这个男人,与他温厚无害的表面不相合,他根本不会是什么好人。
这鲛珠……除了薛小成那变态的毒物,谷中其他有毒的小虫小蚁,见了她,都避之不及,这珠子,她不太用的上。
算了,此刻没时间与他争执,先带上吧,待后再还他便是。
别院。
花忍四处巡查,却见弃瑕一人执着酒壶,靠在凉亭里,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望着远处,有一丝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事。
花忍走过去,顺着弃瑕的目光看去,并无异样,他很奇怪:“你在看什么?”
弃瑕闷闷不乐,喝了口酒,再是久久长叹一声:“四哥,我失恋了。”
失恋?
这词能从弃瑕口中说出来,花忍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向来威风凛凛,坐拥万千少女心,想嫁他的女子能从郸阳城头排到城尾的弃大将军,也会失恋?这叫他花忍情何以堪。
花忍愈发奇怪:“除了你的白姑娘,还有别的女人让你失恋?”
弃瑕翻了白眼:“你还不了解我,我除了有一堆相亲的表妹,哪里有什么其她女人。”
想起自己娘安排的那堆相亲的表妹,各种远房亲戚都能扯上,弃瑕就隐隐犯头疼。他怎不知,自己有那么多妹妹?估计这趟回了朝,怕是娘亲大人也不介意给他多几个表姐。
“也是。”花忍很认同,也很同情弃瑕,可谁让弃瑕不喜那些名门望族的女子,与她们聊不上几句话,他心里除了军中公务就没点感情生活,人看似俊朗貌逸,实则内心五大三粗,枯燥烦味的很,哪个姑娘会真正喜欢?那就不能怪他母亲大人给他安排亲事。
旋即,花忍又认真分析道:“但你同白姑娘,连手都未牵过,人也没到手,不算是失恋。”花忍劝他:“兄弟,看开点儿。”
“谁说我没牵过她。”弃瑕不乐了。
“你有?”
“当然有,是她主动。”弃瑕放下酒壶。
花忍惊讶:“什么时候?”
他怎不知道?弃瑕何时藏的这么深?
弃瑕撇向花忍,笑悠悠道:“在地道,我不小心踩了机关,她拉了我一把。”
花忍内心:“……”
这特么也算?
可是,在地道里,为什么他不小心触碰机关时,白衣女子根本不管他死活,任他被箭阵困住,为何弃瑕作死被困住,白衣女子就能伸个手牵一牵,为何他就没那待遇?
难道是他太强大了,不需要她拉吗?
看着弃瑕这抹春风得意的笑容,花忍为何想去狠狠揍他一顿,叫他清醒一点?不要一想到漂亮女人就情不自禁犯傻笑!
弃瑕的笑容又缓缓退下来,抱着酒壶:“可昨夜,她拒绝了我。”
花忍点头:“意料之中。”
白衣女子那样的人,冷冰冰,毫无感情,她若同意,那才真叫见鬼。
弃瑕郁闷:“你说,像你们这样的江湖人,喜欢什么样的?”
花忍抱着剑身,斜眼上下瞄着他:“你这样的,就不太喜欢。”
“我哪一点不好?”
花忍摇头道:“智商可以,就是情商,不太行。”
弃瑕:“……”说句好话会死吗?他一点都不觉他情商差啊!
只不过,他没有像三哥那样厉害的嘴,三两句就能把人家姑娘哄的开开心心。再说,赏花看月抚琴品诗这种事,实在不是他擅长,还不如他在军中教几套拳脚功夫。
过了许久,弃瑕不得不自我反省:“我是不是很无趣?”
“嗯,岂止。”花忍评价:“还很幼稚。”
弃瑕:“……”
他是不是哪里得罪花忍了?今天嘴怎么这么毒?不应该好好安慰他一下吗?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花忍想起某些不愉快的事,眉眼深深一皱,望着弃瑕怀里的酒壶,一把抢了过来,勾着酒壶,在弃瑕面前晃荡:“我一直很奇怪,当年临江渡头,我昏过去后,你和白姑娘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花忍决定深挖一下,不然,真不明白,那女子偏的就对弃瑕这小子如此特别!在地道拉个手,在崖边露出真容,在天牢日日相见,还为了一壶酒,深夜在弃府屋顶私会,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很不寻常啊。
弃瑕摇头:“没有啊,我也晕过去了。”
“真没有?”花忍挑眉。
当年技不如人,败在她手下,是他心中一块的伤疤,他记得那时,他身中一剑,无法动弹,只知白衣女子故意把弃瑕引了过来,还对弃瑕大打出手,之后如何,他便不得而知了。
“真没有。”弃瑕内心澎湃,像那种被一个女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在泥地里翻滚狂吐鲜血,差点服软求饶,还好他不屈不挠不放弃的精神感动了那女子,没让她下狠心往死里打的过程,他就不一一详细说了。这,也是他的痛,不然,也不必记恨这么多年。
弃瑕又道:“不过,我当时问了她名字,还说要找她报仇来着。”
“她回答了?”
“嗯。”弃瑕想起那时惨败收场,他趴在下过雨泥地上起不来,抬头看着她一身翩然居高临上的样子,心口就隐隐一揪:“她说她姓龙,随时恭候。”
“……”
花忍内心受到了严重创伤。
为何白衣女子对他便是一言不发就出手?都不给个说法的?为何对弃瑕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是看他太好欺负了吗?
花忍隐隐觉得奇怪,再深入追问:“当时,她为何要打你?”
白衣女子剑法超群,想与他较量一番,他可以理解,但当时弃瑕只是刚出名的朝堂武将,哪里值得她出剑较量?还打的那么狠?莫不是弃瑕得罪了她?
“我也不知,不过几个月前……”弃瑕瞟了眼花忍,不知怎的有点心虚道:“她说我,口出狂言,只是想教训一下。”
没想到,他拽着一股蛮劲儿,偏的不服软,白衣女子可能是觉得他太欠教训,于是,当年就丝毫没手下留情。
花忍重重一嗯。
果然是弃瑕得罪了她。
“你说了什么狂言?”
“这么多年了,我哪里还记得。”弃瑕夺过在他面前晃荡的酒壶,摇了摇。
“你的白姑娘,挺记仇的。”花忍又给出评价,一句狂言就能下狠手,岂能不记仇。
弃瑕不由得很赞同。
心中却道,他是当真不记得有说过什么狂言乱语,那时连她都没见过也不认识,就被她打的半月下不了床,他想不通,能口出什么狂言?
可几月前,那一夜,她前来取酒,他忽然问及此事,她便淡淡一言:“你说,你要捉了我,给你二哥当妃子。”
这句话,在她眼中,竟是狂言。
这句话,弃瑕指天发誓……他好像隐隐有点印象,是真的说过。但他真的有苦无言,这根本就是一句玩笑,却被她记了这么多年,还狠揍了他一顿。
记仇,她忒记仇了。
可毕竟谁也不知,他们一众人在船舱里讨论一个白衣女子,而他们所讨论的人,就在端端正正的坐在船顶听他们讲话,而恰巧,这话就被她听了去!
他被打的可冤了。
花忍玩转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长剑:“不过,我得提醒你,越是爱记仇的女人,越不能惹。你心中可有衡量过,她是什么人,你到底能不能惹得起?”
“她……不就是枭鹰羽么?有什么问题?”
花忍白了他数眼,怀疑他智商也下降了:“你还知道她来自枭鹰羽,枭鹰羽是什么存在?在晋国无人敢提,谁要敢自称是枭鹰羽的人,那得全家掉脑袋的,这样一个暗处组织,放江湖中,那就是邪魔歪教,江湖正邪不两立,在朝堂上,亦是如此。”
弃瑕不满道:“我又不在乎那些噱头,难道仅仅因一个身份就要否定一切?”
“爷对枭鹰羽的态度,一直中立,若有一日,平衡秤倾斜,你站那边?”
“我……”弃瑕忽然为难了。
花忍不待他回答,又道:“先不论枭鹰羽,冥解忧你总该知道吧?夏天无心心念念要杀冥解忧报仇,而她又是冥解忧贴身守护之人,必会出手阻止,到时,你三哥和你的白姑娘,你选谁?”
弃瑕皱眉:“你这样不对,冥解忧是冥解忧,她是她,你故意混在一起。”
“但这也许,会成为事实。”花忍提醒他:“她与冥解忧,早已互为一体。”
提起冥解忧这个女人,弃瑕就隐隐不悦:“七弟的死,岂止三哥,我也一直过不去,可奈何二哥就是不信,若是知道冥解忧在何处,我必提剑杀她。”
花忍呵了声:“你又不认识她,可别错杀了。”
弃瑕又不乐了:“我见过她,怎会不识。”
“你见过?”花忍惊奇。
“当时你不也在么,”弃瑕奇怪:“当年攻奴桑,她就出现在我朝军营,虽然她那时带着面纱,但只要她出现,我一定能认得,化成灰也认得!”
花忍撇过脸,嘴角微微抽动。
难怪弃瑕与关玲珑屡屡不合,虽然不识,但是骨子里浑身透着嫌弃不满。
弃瑕眯眼,猫腻着眼神儿:“你干么这表情?你该不会是瞒了我什么事吧?”
花忍咳了咳,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你要是认出她,我给你递剑,随你怎么杀。”
弃瑕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我怎觉得,你当我傻?”
花忍内心默默道,对,你傻。人都在您面前晃悠一年了,您都没认出来,还化成灰都认得?要是夏天无在,早就瞧出了端倪,也就你除了在战场用计如神无人能敌,其他琐事一根脑筋,不知深入细想,真当你二哥是随便看上个女人就宠上了?
想了番,花忍与他认真分析道:“爷一直想与枭鹰羽接触,可奈何,那些人藏身极深,根本无处可找,虽然冥栈容也来自枭鹰羽,但他所知不多,没有接触枭鹰羽的核心,所以,冥解忧和那个白衣女子,是打开枭鹰羽的缺口,即便冥解忧真杀了夏天凡,爷一时半会也不会动她。”
弃瑕很无奈:“所以,二哥宁愿与三哥翻脸,也要护着那女人。”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趁那白姑娘还未动心,你及早收收心,听令堂大人的话,找个好姑娘,就娶了吧。”花忍苦口婆心。
弃瑕不理:“你何时这么婆婆妈妈了?比我娘还烦人,喜欢要是分身份分地位,那还算什么喜欢,我不管她是什么邪魔歪道,我只管我喜欢。”
花忍只觉,弃瑕幼稚得没得救了。
弃瑕虽从小丧父,却有个强大的母亲护着,没受过什么多大的委屈,后来又与南宫祤夏天无为伍,南宫祤是太子,弃瑕随在他身边,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再后来南宫祤为王,弃瑕领军作战的才能突显,官职一路尬升,谁能敢惹?
他就是太顺风顺水,没受过挫折,还口快性子直,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若有一日南宫祤不护他,他定能被那些官员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他这脾性,花忍最是了解不过,谁知一贯顺风的弃瑕,就在白衣女子这里受挫不轻,还给喜欢上了,花忍也懂,得不到的,最能挠人心。
其实,相较于南宫祤的沉稳谋略,夏天无的笑里藏刀,夏天凡的温厚如水,花忍反而挺喜欢弃瑕的刚直爽快,弃瑕有何心事也会对他一吐为快。
正是如此,花忍才不得不逼着自己拿出兄弟情深来,继续劝道:“我是怕你,惹不起她。”他搬出一个例子:“你看看断将军,当初鬼迷心窍惹上那青萝刹唐问雁,后来不知怎的就分道扬镳,谁知那唐问雁不肯罢休,断将军成亲时,差点大闹婚宴,如今那唐问雁记起仇来,刺穿他胸口都不带留情。”
“还有这事?”弃瑕直了眼珠,又喃喃:“难怪二哥会选断一鸿去攻唐家岭,原来是这样。可不对,断一鸿成亲那日,我也在啊,我怎没看见有人闹婚宴?”
“你那时,只顾着和别人喝酒,哪还管这些,再说,”花忍指着自己:“有我在,她能闹?”
弃瑕拍了拍他胸脯:“四哥就是四哥,江湖第一剑的名号,不是白得的。”
“当年,只能算是平分秋色。”听着弃瑕的吹捧,花忍内心又想了些,不知这几年过去,唐问雁功力如何了?若是违了约定,再过来寻仇,他得想法子再对付对付。
花忍又叹声道:“你那白姑娘,若入江湖,只怕同唐问雁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必也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她若是记仇,怕是会……”灭人全家。
后面四字,花忍没敢出口,所以说,最不能惹的就是记仇的女人,若弃瑕能一心一意还好,若是突然移情别恋三心二意,或是别的什么,到时,他很怕自己这点功夫,根本保不了弃瑕这条小命。
自从当初跟这群人混在一起后,花忍总觉,自己要操心的事简直太多了,一个个的都要被女人拖累,简直心累。
“她不会是魔头。”弃瑕忽然道。
“你怎知不会?”
“我倒觉得,她涉世未深,不通人情世故。”
这话从弃瑕嘴里出来,花忍抽搐了面容,您似乎比她更不通人情世故吧?若非您母亲大人在背后偷偷给你通人情,你只怕早就成事故了。有母亲,就是好啊。
再说了,一个杀人机器,需要什么世故。
虽然花忍也觉得那女子活的不太正常,那杀人利索的手法,那冷傲不羁的面容,那出神入化的功夫,就像个傀儡木偶似的,简直不是人,也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入原因。
“花少侠,弃将军,急报!”
一道声音传入凉亭。
“何事?”
“护送王后与公主的人出灵台山后,久未与我等联系,我等疑心一起,派人去探,却发现……”影卫面色着急:“护送队伍无人生还,现下,王后与公主不知所踪,不知生死!”
弃瑕一下上前几步,面色发紧:“茱萸……”
“你吩咐下去,在灵台山的所有影卫全部出动,务必,要寻到王后与公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花忍当机立断,回头:“弃瑕,随我去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