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7日，我去了上海，去上海打寒假工。
介绍我和我的一个室友一起去的，是班上一位同学的叔叔介绍的工作。本以为是在上海市中心的工作，工资会很高，然而去了之后才发现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住宿是在上海的公寓里租了房子，一个月一千六，我和室友两个人住，一人八百，每人先交五十元的水电费。
房间……小的可怜。
估摸着只有十平米大。
工作的地方是在上海的四季酒店，我和室友在咖啡部，第一天擦各种餐具，下午我在外面帮忙。收盘子、摆餐具、倒茶、做咖啡……总之，脚没有停过。
第一天工作时间9个小时，第二天11个小时。
工作结束的第一天，我和室友都沉默着回到了寝室。
说实话，这工作和工资，还不如在本地的工作工资高，并且比本地的工作累的不止一倍，还要扣掉住宿的费用。
巨大的落差让我们的心情很低落。
但最后我们还是接受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命运，本着虽然累了一些，但是却可以学习到餐桌礼仪、餐具的摆放和如何做咖啡的精神，我和室友还是打起了精神。
然而当我刚刚打起精神准备好好工作的时候，第二天工作结束下班，拿起手机却看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是爷爷和姑父的。
回拨后，爷爷的第一句就是——
“赶快回来，你爸爸把你房子卖了！”
当时的我，懵了。
“……那天我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催促着赶快回去。”我依稀记得，那天晚上的我很狼狈，“从上海市中心坐地铁回住宿的地方，有意思的是我和室友都坐反了站。”
心里很乱，很烦。
坐在地铁里，我靠在室友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我说，我好想从这口大染缸里挣脱出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孑然一身也好……总之，我已经受够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想法，天真的愚蠢。
第二天一早，我赶着早、踏着黑就坐上了回去的客车。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我回到了爷爷奶奶家。
爷爷说：“你爸爸把房子卖了，说什么打牌输了几十万，把房子九十七万卖掉了！这怎么可能啊？你爸爸根本就不是好赌的人，怎么可能输掉几十万？”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刻，我觉得这狗血的就像是个玩笑。
可惜，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忽然想起了在前往上海的前一个晚上，爷爷奶奶家是一室一厅的房子，我和室友不方便住，本想要回到爸爸家住一个晚上，但是爸爸却冷着脸硬生生当着爷爷的面把我赶了出来。
我还记得，爸爸当时说：“这个家是你想回来就回来的吗？给我认错，你不认错就别想回来！”
那天傍晚就犹如那个夜晚，我和室友扶着爷爷，离开了爸爸的家。
然而短短三天而已，物是人非……房子卖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房子是拆迁房，国家按照家庭成员人数补助给钱，因为我是独生子女，独占两份。
“房子是你爸爸和吴小毛一起签的字卖掉的，搬家的时候都是半夜里偷偷的搬。”这事儿闹得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会知道房子卖了，还是小区里的一位阿姨看到了，跑去告诉了爷爷奶奶。
吴小毛，是继母吴志贤的小名。
爷爷说：“当时房子是在我名下，你爸爸和吴小毛当时让我过户，我一直以为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哪里知道他根本就没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房子上的名字原本是爷爷和奶奶的，但是爷爷是盲人，虽然认识字却看不见字；奶奶则是根本就不识字，当时过户的时候两个老人摁的指纹。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我才明白过来，爸爸这是背着我将国家给我的那一份给卖掉了。
房产中介的人也来了，那是个很高的女人，她说：“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们来这个房子的时候没有看到你，也不知道他有女儿。当时就看到你爸爸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儿子和媳妇，还有一个孙女。”
卖房子的时候，爸爸对我只字未提。
所提到的，只有继母带来的儿子。
赌钱赌输了所以将房子卖掉了吗？这个借口可真够蹩脚的。
然而房子卖掉已经成为定局，手续合法，那房子已经是别人的了。想要解决问题，然而爷爷和姑父一直给爸爸打电话，他却是一个都不接。
“爷爷，我们告我爸吧。”沉默了很久之后，我缓缓开口，眼睛里一片黑暗，没有了半丝亮光，“爸爸这种情况，我们去法院告的话胜算肯定很大。”
听到我这话的时候，屋子里骤然一静。
良久，奶奶才犹犹豫豫的开口：“可是……那到底是你爸，万一他真的赌输了钱怎么办？”
我很想说一句“与我何干”？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说，哪怕我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也不可以——有些事情远远不是一个“公平”可以轻易描述。
令我说出这番话下定决心的，是我和爸爸的两通电话。
是了，我打的电话，爸爸接了。
虽然隔了很久。
第一通电话，我问：“爸爸，你好狠心啊。”
“有什么狠心啊，我狠心什么啊。”
我：“你就直接把房子卖了吗？”
“爸爸输掉钱了，没办法了啊，只能把房子卖了。”
我：“那我呢？”
“你么，你么以后再说啊，等爸爸慢慢赚钱再说。”
我：“那我住哪儿？我怎么办？”
“那说实话么，你反正有爷爷奶奶呢……反正爸爸现在也没办法，赌输了钱没办法。”
第一通电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第二通电话，除了和第一通电话相似的话之外，他提到了吴志贤。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我继续尊重这个继母。
我心里冰凉凉的一片。
他的语气很恶劣，完全觉得是我的错：“在家里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啊？家务活让你做了啊，每天吃完了饭就把筷子一扔回房间打电脑，让你干嘛了啊？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想，在爸爸的观念里，只要我饿不死，就是对我好了吧。
细细算来，我这个女儿真的很好养活。
每年在我身上花的钱，学费生活费加起来一万块都不到。
学费每一学期三千，每个月六百生活费，这就是一年给我全部的钱——加起来大概八千四百元的样子，毕竟其他的费用，我自己承担就好。
买衣服、零食、学校的洗漱用品……甚至于生病了买药，也都是自己去诊所。
“所以呢，就我后妈好？”我忽然间就冷静了下来，大概是心里拔凉拔凉的，浑身的血液不再滚烫，人也冷静了下来，“她在背后说我坏话她就好了吗？”
“什么叫后妈？后妈后妈的叫……”父亲的话如同尖刀一般，硬邦邦、冷冰冰的，血淋淋的往心尖儿上割，“她说你什么坏话了？”
我说：“她和嫂子说，我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看上去乖巧其实坏得不得了！她还说什么我一个初中毕业的写的小说谁会看，她说我其实脾气特别差……”
“那你本来就不好啊。”
我想，如果现在父亲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忍不住一巴掌呼上去。
“再说了，那她说你你就不能大度一点？”
大度？
一时间我竟然被气笑了——这个长得不咋样的后妈到底给我爸灌了什么迷魂汤？
当时的我真想爆句粗口——她TM的一个长辈恬不知耻的在背后各种诋毁我，我还要跟她大度？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
给她的儿子买车买房娶老婆，搁我这儿背着我将国家补贴的份额卖掉了还和我说话那么横？
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茹么？
后面的谈话谈崩了，挂了电话，心里只觉得一阵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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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这种东西，是奢侈品。亲情、友情、爱情……亲情是里面还算便宜的奢侈品，但如果运气不好，亲情就是最难戒掉的奢侈毒/品。
或许是我太过理所当然，也或许是我的感情一磨再磨在就磨得消失殆尽。
可是在爷爷奶奶这里，父亲，始终是他们的儿子。
爷爷奶奶的性格……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典型的封建家庭性格——自私又伟大，明理又糊涂，冷漠又心软。
矛盾极了，也像极了人类的各种情感。
生而为人，免不了各种各种复杂的情绪——而其中，总会有矛盾的地方。
一开始的时候，爷爷奶奶是鼎力支持告我父亲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听着父亲编织的理由……奶奶心软了——不告了。
而其他人，也在劝我。
不知道那位大妈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小区里的：“那到底是你爸爸，做女儿的哪里能告自己爸爸啊？”
当时的我真想说——哪天您儿子把您的房子给卖掉了，我一定也来劝您。
事情就这样拖了下去，一拖再拖，一直也没个结果。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真的很冷，冷到了骨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