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皓摇头道:“不,她叫金溪,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十几年就跟我和张遥认识,是我们的博友。金溪是个很有才情的女人,曾经参加过我们的歌词征集,她的博名叫‘金克木’,南方人,几个月前才到的海城。工作也是我替她安排的,就在公司里做打扫。因为是多年没见过面的网友,她的养女考上了海城大学,她跟着女儿一起来的海城,她从小喜欢唱歌,想写歌,又不懂乐理知识,张遥就帮她请了老师,晚上给她补习业谱知识。”
嗯?还可以这样?沐雨落先听说不是花梨白有些失望,又听说金溪的女儿刚上大学,那金溪年纪也不小,竟然能像学生一样继续读书,有些钦佩金溪,想认识下这个女人。
黄子皓的口气悲伤起来,“说起来,金溪也很特别。她来上班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张遥丢在垃圾通里的邪镜,晚上又被邪镜的歌声引到张遥的办公室里。公司里的人听说邪镜现身,人人惶恐不安,生怕死的人是自己,张遥的办公室三丈以内没一个人敢走近,请的请假,辞的辞职,跷班的跷班,就金溪什么都不怕,每天高高兴兴的去打扫张遥的办公室,没多久就住到张遥那。”
“他也并不是去A城签什么合同?从海城出来,他就笑着跟我说,走的时候,希望身边有我。我当时以为他是在说笑,这样死别的话,他从十八岁就跟我说了无数次了。排队等在收费站时,他说头疼,让我去帮他找杯热水,我下车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砰”的一串声响,等着缴费的车被后面的货车挤了全冲出去,我们的车在空中翻了几个滚,两只后轮单在路基边上,差一点就掉下崖。我被爆炸飞来的物件伤到了额角,慌忙跑过去瞧,车窗玻璃全碎了,扎到他胸上,他浑身是血的仰在座椅上,虽然没多大气,却还冲着我笑。“说到这,黄子皓脸上还有些心惊,”他笑得很诡异,说不出是坦然还是什么?我来不及多想,把他拽了出来,才发现他的后脑勺有一个大窟窿,一动,血就像箭一样喷洒......””
三人听得头皮了凉。一个全身是血快死了的人,居然对着救他的人露出恐怖的笑容,这得有多强大心理素质的人才接受得了。
凌越神情凝重,黄子皓形容张遥的死状跟女人说的一样,瞥到女人的小脸越发的惨白,嘴唇都在颤抖,也不管易晟和黄子皓在场,手伸过去,就把老婆揽到自己身旁,轻轻拍打她的肩,“我在呢,别怕。”
许是两人从没见过凌越如此温柔呵护过女人,心里都“咯登”了一下。传闻凌越很宠他的二婚妻,此言非虚,若不是还有外人,他恐怕得把惊怕得变了脸色的老婆直接抱进怀里护着了。
黄子皓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了,凌夫人,这种血淋淋的事情我不该描述得太详细,吓到你是我不对。”
沐雨落勉强地扯了下唇角,目光仓惶,低低问男人,“我们要回去了吗?”
她已不愿再回想雪域上死尸的模样,心像有无数只猫爪在拼命挠着,慑栗得如坐针毡,男人抓住她痉挛不已的小手,虽然还不明白黄子皓说张遥临死着要他找他帮忙,这忙究竟是要怎么个帮法,还没到点上。可胆大包天的女人从A城回来后变得杯弓蛇影,自己都不好得问她后面发生的事,就是怕她再想起那些惊悚的场面,吓了病情加重。
然而,尖锐的门铃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室内的光线昏暗不明,黄子皓描绘张遥的死状又详细清楚,几个人就像跟黄子皓走了个过场,沐雨落直接就扑进男人怀里,抖成了一瓢水。易晟和凌越冷不防都吓了一跳。易晟心底发凉,说是进去看下老婆的状况,想是觉得张遥的变身和算好时间的死,有些不可思预,自己想独自消化一下。
黄子皓看了眼门禁,出去开门。
待易晟和黄子皓都没在身边了,男人拍拍女人的肩,把室内光线调明,把女人抱进怀里,好生安慰了一番,女人才慢慢镇静下来。
她跳下,站到窗前朝外张望,看到先时黄子皓等她们的地方不远处居然有道大门,她们明明可以从宽敞平坦的地方来的,凌越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要从张遥的办公室,走那高高低低的台阶,害她跌跤呢?
男人见她起身,也跟着过来,瞧她脸色还是有些惨白,到不催他走了,又对上她幽怨的眼神,嘿嘿笑道:“我就想让你增长点见识,有些人家不止有密道,还有暗房,密室,以后你说话做事可得小心,学会多观察。”
观察个妹啊,差点把她跌骨折!不过,他目光闪烁,并不会如些轻描淡写。她想了想,瞄了一眼颜星躺着的房间,说:”你不是就担心那些跟着我们的人会害我,所以兜了个大圈子!“
“哟,我的落落原来这么聪明呐!”凌越拉过她,这女人刚才还吓得三魂不见两魂的,这下就镇定自若,看来她心理素质还算过关。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颜星不是出事了吗,我怀疑是安娜做的,怕你和女儿有事,所以就不让你们出门。”
“就这?”女人怀疑。
男人沉吟,坐回位子说:“我把她表弟的公司弄垮了,他现在成了穷光蛋......”
两件事对在一起,她已明了。男人的软胁是她,安娜和杨笠堂要报仇,她是最好下手的。
“那榕儿?”她担心起来。
“别小看章天朗,他可厉害呢。再说安娜已经回国,榕儿跟霆儿的关系不一般,杨笠堂不看佛面看僧面,不会对榕儿怎么样。”
”可......”听脚步声到了门边,她住了口。
黄子皓接到的人进来了,凌越早就看清来人,起身。沐雨落微扬着脸觑,那身形高大的老者跟凌越握了下手,寒喧几句入座。
那老者沐雨落见过,是唐圣夜的父亲。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听凌越叫唐战唐老,她却不知道也跟着叫唐老的话是不是显得不尊重?只得羞赧的低着头,缩在男人身后。
可能是因为曾当过军区首长,唐战很有威仪,声音哄亮如钟,走路都带着军姿,一身的浩然正气。那眼睛朝沐雨落身上一扫,沐雨落只觉得自己小胆都有些打颤。实在想不出这么个金刚铁塔似的人,对自己妻子温柔起来是什么样?
听到人寒喧的声音,易晟也从里间出来,见到唐战,神情一怔。而唐战目光犀利的朝向他,问了下颜星的情况,低叹了几声就没多言。
沐雨落以为只是唐战来了,待自己屁股刚落座,唐圣夜就面无表情的走进来。他顶着乱篷篷的头发,手上晃着串车钥匙,穿着套咖啡色睡衣,解开了两个扣,露出他性感的锁骨,脚上套着双拖鞋,看情形是临时从被子里拖出来。见凌氏夫妇在这,他愣住。但顷刻间,他反应过来,捂着半边脸,懊恼地转身就走。
凌越心里冷笑,唐圣夜善于隐藏心事,一看到自己衣冠不整的被沐雨落撞到,有些下不了台,招呼都不打就想一走了之。
“站住!给我过来坐下!”唐战瞟了一眼沐雨落,他声音本来就大,这一吼连房子都震得嗡嗡响了。
唐圣夜转过身,他睡衣上的两个扣子已经被他迅速的扣上,头发也被他两把抹得平整了些,恢复了吊二郎当的模样,满不在乎的和凌家两口子、易晟打招呼,坐到了易晟的身边。
不过就是商量张遥的葬礼,有必要兴师动众,把跟张遥没多大交情的凌家两口子叫来,易晟也叫来?
老爷子这么多年嘴里时时都在提张遥,逢年过节也总是叫张遥来家里吃饭。张遥每次就是做做样子,清高据傲,对他是不冷不热。
部队退役时,张遥事业刚起步,老爷子又是投资又是入股,对张遥名不经传的小公司相当热心。
他被流放到非洲回来后,发现父亲一手培养的贴身警卫居然成了张遥的司机,张遥多出来了个姐姐。直到有一次他跟他的新欢从酒店出来,发现张放正在宴请新片杀青的主演,那个丑陋肥胖的女人慌慌张张的从席间落荒而逃,钻进车里,没几分钟车绕了一圈,回来时下来的人竟是张遥。
怪事他一桩接着一桩看了不少,头一次见到张遥变身,他回去质问老爷子,老爷子悠闲的喂着他的鱼,很淡定。
他很久前就知道,张遥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只是张遥根本没有认他的打算,冷嘲热讽的他听了不说,亲近的话两个人从没说过一句。
张家和唐家一样,家族都很庞大,到了张遥这一代,年轻人屈指可数。张遥不是有表姐就是有表妹,是张氏唯一的男丁。所以母亲当年要带他走时,张氏族人拿了绳子捆了母亲私下处置了,是父亲及时赶到,把母亲从土里刨了出来。
张氏家族几百年前受了诅咒,隔上三代,就有一个男人会变身,张遥前面会变身的男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大多死于非命,可死之前,总会生下一两个儿子,香火传承,诅咒延续。所以张遥死抵家族要他结婚延续香火,一心想,到他这一代把这恶毒的诅咒终结。
唐战让他少跟张遥亲近,张氏一脉的祖上研习巫术,曾做过天大的恶事。张遥虽然从小就到海城上学,可是也是回了一趟老家,接了宗人的一个什么镜子,公司有人才开始频频发生意外。
巫蛊之术唐圣夜在非洲见过,那真是相当厉害,想起就让人毛骨悚然。
那夜在A城,凌啸天非要守在殡仪馆,他莫名接到族长电话,半夜回到“唐武屯”,族长就在屋子后面那棵古柏下笼了一大笼火,催他赶紧结婚,如果今年不结婚,轮到选唐氏族长,他就再没机会娶妻生子了。
唐氏选族长是三十年一次,族长一旦选定是不能结婚,不能生儿育女的。以前有族长不信邪,当上族长了还是结婚生子,结果妻儿没几年就意外亡故。唐战当年也是在选族长的前一个月才赶紧跟母亲结了婚,避过这一劫。如今这个老族长已经六十岁了,寿元将至,想着跟唐战交情好,提前把唐氏的秘密告诉了唐圣夜。
唐氏的族长除了在家族中享有威望,家族纷争中能有主导权外,纯粹就是在为唐氏一脉的兴衰做无私奉献。
唐圣夜对唐家秘密倒是不惧怕,只是觉得老族长说得太危言耸听了,唐家年轻儿郎那么多,他都三十出头,凭啥就认定他会是下一任族长?
那晚他在跟老族长的辩驳中昏昏睡去,做了个很骇怕的梦,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祠堂里,红烛斑驳,烛芯摇曳,那些祖宗的牌位在清冷的火影中异常阴森。
他爬墙出来,回到树下,遇到四处找他的族长,族长一脸茫然的问他,“我不过是冲泡尿的功夫,你咱就不见了?”
他从没梦游过,更别提门锁严实的宗祠,他是怎么进去?诡异的梦把他和沐雨落、凌越搅在了一起,那血淋淋的场面惊心触目。他心绪难宁,担心沐雨落会不会就此不醒?烤了一会火,实在坐不住,才跑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