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第一回上篇
《正确武侠》
第一回——茶棚里闲话江湖，章台外漫论山河
尘土飞扬的路口，一间茶棚就矗在先秦驰道的岔路口。
茶棚的酒望在林风中微微飘动，那赤红的旗面上正写着“闲话茶棚”四个大字。
杭州府的驻军设了卡在这车水马龙的路口检查来往的路人，听说是州府里有大官人要响应朝上的什么除弊新风，弄得下面一顿瞎忙。
许多等待检查的过路人实在撑不住大太阳底下站个一两个时辰的苦头，领到自己的号牌以后纷纷躲进茶棚求个清净。
一位腼腆的少年人挤开门口拥挤的观望队列者进入了茶棚里面，许多人都立刻注意到了他。少年穿着一身青蓝色的直裰，颈部的护领不高，前襟上的中缝能看出裁缝手艺很高，系扎在腰间的络穗也非常精致，宝珠玉珏在行走之间发出琳琅的脆响，挂在腰间的长剑虽然看不出来内里，但黑底红文的上好木质剑鞘还是透着一股子富贵气。
茶博士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因为各个茶桌都已有人落座而踌躇不前的少年剑客，他不由得环视了一圈茶棚里三教九流的过路茶客，皱了皱眉。
少年人很快和茶博士对上了目光，眉间很快就舒展开来，好看硬挺的剑眉朗目一下子散发出羊羔般纯真的松快意。
茶博士叹了口气，迎上前去，招呼着少年到了一张只坐着一人的空闲方桌上，那是一位穿短衣、裹头巾的朴实中年人。
少年红了脸低着头瞥了一眼满面风霜的中年人放在桌上的唬人大刀。
中年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少年是个江湖上刚出来行走的雏儿，心想哪家的混球把自家子弟放出来还不带着锻炼一番先的。
“这位……大叔，在下濠州郑阙郑子满，请问……”少年鼓足了勇气想要开口。
中年人夹着花生米的筷子一停，然后说道：“这位郑小兄弟有礼了，出门在外，最好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底子漏给陌生人，这棚子里可有不少三山五水的豪客，说不准待会儿就缀上你了。”
“老小子，你他娘阴阳怪气的说谁呢？”几个好事的江湖客显然听着郑阙这边的动静呢，听到中年人拆台立时不满了起来。
中年人仍然夹着自己的花生，没管那几个一看就是小混混的客人。
郑阙却显然是有些手足无措了：“那个……大叔，他们，他们……”
“别管他们，这种小角色也就能仗着人多点狗叫个几声，真让他们上手怕是要折，不过他们多半背后还能够联系上些成名的好手，所以能不沾上还是尽量别沾上。”中年人嘴里冷冷一笑，那几个好事之徒倒也真不敢过来，只是在那互相叫骂着要怎么怎么给他好看。
“哦。”郑阙好奇地看了一眼中年人，点点头。
“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叔的份上，我就教你一个乖。郑小兄弟，你出门在外，家中师长就没有跟你讲过行走江湖怎么分清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吗？”中年人问道。
“呃……好像有点，说是‘武行四大忌：和尚、道士、女人、小孩’？”郑阙诺诺道。
中年人摇摇头：“算是沾上点边吧，你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那你说为什么这四种人沾不得吗？”
郑阙想了想回答道：“因为这四种人不应该在江湖上厮混吧？和尚应该在庙宇里念经参禅，道士应该在宫观里打醮拜斗，女人应该在家门里相夫教子，小孩应该在学堂里勤学苦练。可若是他们都不在应该在的地方，反倒跑上了江湖，那么约莫都是有一手绝活，招惹他们非常容易栽。”
“你这话可别给人听到了，不然要被骂死，说你是狗眼看人低。你说的这都是老讲头了，我也知道，版本众多。‘江湖三大忌：老人、女人、小孩’、‘武行四大忌：和尚、道士、女人、小孩’、‘功夫十大忌：和尚、道士、尼姑、戏子、小偷、乞丐、女人、老人、残废、小孩’，我听得可多了，不过现在不是这么讲了。”中年人面色古怪地说道。
“现在这些没关系了？”郑阙纳闷道。
“那也不是，禁忌的反倒越来越多了。”中年人抿了一口香茶，“不过原因和你说的不一样了。要说的话，你肯定没看过市井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别说是女人和小孩了，你就是个五根清净的和尚道士也得出来找活干，北方年年叩边，仗是成天打，也不见日子变好，倒是这天下眼见着是慢慢破败下去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郑阙问道。
“和尚、道士、摩尼师、夷僧还有大石马，这个属于宗教禁忌。满朝上下、江湖老小谁也不敢招惹，否则你就是众矢之的，非要被那些新闻邸报和酒桌侠士骂到你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可。”中年人摇头道，显然也是认识几个吃了这苦头的朋友。
郑阙皱了皱眉，说道：“大叔您说慢点，我都听不懂啊，这‘酒桌侠士’是个什么？还有什么夷僧、大石马的，我都没听过。”
“啧，你可真是一张白纸好作画，那我给你捋捋？”中年人显然是被勾起了谈瘾。
“恩恩！”郑阙点点头，对新鲜知识的渴望简直让他的眼里闪耀着小星星。
“先说这‘酒桌侠士’吧！你知道，江湖上的新闻啊，不分真假，那都是酒楼、客栈、茶棚乃至于民家饭桌上传出来的，那些邸报小报写的都是从酒桌上抄来的。我大明自太祖以来便是靠江湖上的好朋友帮忙，那蒙古元蛮欺负汉人，打压武人，搞到最后群情激奋，还不是被咱们习武之人合起伙来给灭了？所以自太祖以来，朝野上下都是尊我武人为重，讲述武人的武侠故事也是层出不穷，说书人和戏班要是没几个压箱底的武侠好彩桥段，那都没有人去听去看。所以就有很多穷措大酸秀才整日里假装自己也是个什么儒侠，也去对江湖上的事情指指点点，又不敢真上阵和人干上一架，所以我们就都叫他们‘酒桌侠士’，他们也就能在酒桌上当个侠士，真要干点什么事那还是纸上谈兵，百无一用是书生嘛。”中年人谈兴上来了，又点了两个乡间的家常菜，还要了一盘猪头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