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如果她没有回到前世,没有打造黄金宝盒,那么她很有可能在后世就不会遇到他?
也许故事就改写了?
或者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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椁室外,那些闯进陵墓的人疯狂的搜刮着陵墓里的宝藏。
人的眼睛里只剩下猩红的慾望,将一切抛诸脑后,三派人马你争我夺,杀得一双眼通红。
还有些人并非不为宝藏所动,而是对于宝藏,他们的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蝶双的恨,比如青女的痴。
望着巨大的陵墓,这恢宏的地下王庭,青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站在红河边,抚着三生石,顿时泪如雨下。
她不要轮回,不要转世,她只要再见到他!
那个曾教她骑马射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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椁室外的石门前,大家知道成宇并不是上官弘宇之后,还是免不了一番惊叹。
上官凤澜和成宇都担忧被关在石门内的雪衣,就在这时,整个陵墓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一线强烈的光芒从石门的缝隙里透出来,霎那照耀着整个陵墓。
墓顶上因摇晃而震下来一拨拨唏嗦的灰尘,静静的红河上泛起抖动的波澜,娇艳的曼珠沙华随之摇摆。
随着刺眼的光芒褪去,震动也渐渐停下来。
“怎么回事?”
“光是从椁室里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里议论声不止。
上官凤澜眉峰一凛,身姿跃起,提了剑,纵身便再一次冲向那石门。
“爷!”
“王爷!”
身后传来呼喊,一众随从和孟然等人又纷纷提了兵器护上来。
毒箭冰冷无情,从四面八方射来,挡住了通向石门的廊道,冷箭密集如雨,便是一干人也难以突破重围。
上官凤澜不罢休,一次次想要冲破那弓弩箭阵!
就在此时,一些模糊而遥远的画面突然从脑海里掠过——
前世的,来世的,一幕幕画面飞速跳过。
上官凤澜惊异、困惑、整个头像是要炸裂开来让人痛苦不堪。
他身影摇晃。
一把把毒箭射来,被随从挡下,中了毒箭的人当场便吐血身亡。
孟然和燕十三强行将上官凤澜带出箭阵。
只见上官凤澜捧着剧痛的头颅,跪倒在地面上,急得孟然脸色一下惨白如雪。
将将两炷香的时间后,上官凤澜的痛楚减少了许多。
当他扬起头,满脸的汗水染湿了长发,凌乱贴在完美的脸颊上,目光还有些恍惚和迷离。
那些画面究竟是什么?
那些模糊的影像是谁?
为何那女子的身影如此像极了她?
上官凤澜紧紧握着玄冥剑,用力捶了一把脑袋。
他甩着头,想要将那些繁杂而模糊的画面驱出脑海。
可是内心却仿佛被什么满满的灌注,那样深厚得让人想哭的感情。
他伸手抹一把脸颊,汗水里混着一片****的水泽。
“孟兄,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王爷中了陵墓里的陷阱或某种毒气?”
燕十三凝着眉头看着上官凤澜那精神恍惚的模样,十分不解。
孟然也是一副万分担忧的模样,“看样子不像......”
上官凤澜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你们不必担心,我并无碍。”
话说罢,陡然又有光从石门缝里透出,接着是一番更剧烈的震动,所有人扶着身旁的物体,有的站不住跌滚到了地上,整个陵墓发出轰轰的嗡鸣,随着巨大石门缝隙里的光线消散,震动又缓缓停了下来。
石门前,众人将视线都汇聚在沉重的巨石上。
陡然,一道金光从缝隙里迸出,主墓的石门沉沉开启,那金色的光芒霎那照耀着整个陵墓,金光璀璨,将硕大的陵寝照得宛若白昼。
那灿灿的光芒给每一处亭台楼阁都镀上了一层金粉,照耀着波光粼粼的血色红河,妖娆的花朵盛放,在金光下冉冉生辉,此情此景,委实美得让人惊叹!
雪衣缓缓从光芒里踱出来。
十天光阴,在这里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
她答应了王的要求,凭借血玉和王那一缕不全魂魄的灵力回到前世......
做这件事情并不太难,前世她本就认识鲁班传人,萨满族长更是王的乳娘,她带着王给的陵墓地图,最后将黄金宝盒交给萨满族人保管——
而她知道,三百年后的某一天,会有个女子踏上木伦草原取黄金宝盒,那个女子,就是她!
“雪!”
“阿雪!”
两声呼喊传来,透过耀眼的光芒,雪衣看见了上官凤澜急切的面容,还有小宇担忧的神色。
下一刻,她已经被上官凤澜拥在怀中,他的怀抱那么紧那么暖,暖得让她想哭。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满是泪痕,目光一暗:“别哭,我在这。”
雪衣一把抱紧上官凤澜,越过他肩头看到他身后那一群人惊骇的眼神。
当她反应过来时,胸前红光迸射,只听接连无数的硬物坠地声响起,竟是那弓弩毒箭射来的同时被红光反弹落在地面,血玉里散发的光芒嗡一声扩散开来,那弓弩箭阵停了下来。
石门前静了一会,接着一波疯狂的人马冲向黄金椁室,刀剑声相杀声,雀跃声,狂喜声,咒骂声,疯狂的,癫狂的——
看着满室堆积如山的宝藏,那些人都几乎失去了理智!
“阿雪,妳没事吧?”
小宇担心的走上来询问,目光在上官凤澜的身上停留了一会。
雪衣摇头,嫣然笑道:
“小宇,你能出去了,你不用再留在这陵墓里,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以何种身份,还是弟弟吗?
他在心里笑了笑。
“我在陵墓住了几年,实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不用担心!”
雪衣将血玉握在手里,“它能带我们出去!”
“它?”
上官凤澜和小宇都望着那玉佩狐疑的蹙起了眉头。
“雪,妳在椁室里,遇到了什么?”
上官凤澜开口问道,凝着雪衣的目光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我......”
就在雪衣要回答时,一道声音从上官凤澜的背后传来。
他们回头望去,“纳兰雪衣,不想让她死,就把那玉佩交出来!”
蝶双以刀搁在青女的脖子上,挟持着青女靠了过来。
“别伤害我娘!”
雪衣煞是白了脸色,忙走上前一步,“蝶双,别伤害她!”
“把玉佩扔过来!”
“蝶双,妳要做什么?”
“快!”
蝶双全然听不进任何的话,搁在青女脖子上的刀用力往内一逼,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沿着青女的颈子滴在衣襟上。
雪衣大叫了一声,“不要!我给妳,妳要玉佩我给妳,只要妳别伤害我娘!”
就在这时,青女藏在衣襟里的手忽然扬起,只听一声呐喊:
“蝶儿,当心!”
一直紧护着蝶双的上官凤祁顿时搂着蝶双整个反向一转,从青女手里握的那罐子里蹦出几只螫虫。
螫虫咬了上官凤祁一口,便死在上官凤祁的掌风下。
同时另一掌掌在青女的胸口,一手掐住了青女的脖子。
连带着两人双双坠在地上。
“凤祁!”
蝶双惊骇的瞪大了眸子放声大喊,手里的刀也差点坠落。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别过来......否则......我即刻......拧断她的脖子......”
只见上官凤祁的脸色开始发青,冒出豆大一颗的冷汗。
他瞪着一干人,钳制着青女阻止雪衣等人冲上来救人。
蝶双捧着呜咽的唇,望着上官凤祁乌青的脸色,忽然尖叫一声哭倒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去死......我不爱你......从来都不爱......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么好......”
“有......有妳为......为我流的这一滴眼泪也......也值了......”
上官凤祁颤抖的举起另一只手去抚摸蝶双脸。
“我根本不值得你爱,我不是好女人,你听懂了吗,不值得!不值得!”
“什么是......值得......不值得......我爱上妳......想逃......已经晚了......”
“不!”
蝶双仰头呐喊,滚烫的泪水滑落两旁。
她怒视雪衣,恨意如燃烧的火焰般疯长!
上官凤祁掐着青女的脖子,用力喊着:
“把玉佩交出来!”
喊完便猝出一口乌血。
“雪衣,不要交出玉佩!”
青女嘶哑着嗓子阻拦道。
雪衣想了想,便毫不犹疑的抛出玉佩,玉佩被上官凤祁伸手接住,“蝶......儿......拿着它......回去......回到东陵......好好活......活下去......”
蝶双捧着唇,怕呜咽溢出声来。
她抖着手,接下玉佩,用力的握着,深深的望着,又抬起头扫着上官凤澜和雪衣......
忽而笑了......
“澜,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毁了我的一切。”
“既然你不爱我......”
“那她也别想得到你!”
“就让我们一起......”
说完痴痴的笑着,凄凉的眸光眺望台阶下流淌的红河,“一起葬身在这陵墓里,生不能同枕,那就死后同穴!呵......”
两行泪滑落,笑声悲仓而凄凉,眼眸里尽是疯狂的恨火,还有无边无际的伤痛。
那玉佩随着她扬手一抛,便直直的掉进了宽阔流淌的红河。
‘咚!’
河面上溅起一道水花,玉佩顿时没了踪影。
“那就一起死在这!那就一起死在这吧,哈哈......哈哈......”
雪衣紧紧握着手指,指尖掐入手心,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看着蝶双俨然是疯狂的神色,看着蝶双那凄苦的眼泪,忽然间所有的恨都没有了。
剩下的,只有一声叹息。
她看着上官凤澜,上官凤澜抱着她,她叹道:
“如果真的出不去,能死在一起,也好。”
他目光深沉,抱着她肩膀的手缓缓用力,似安慰道:
“不用担心,我一定带妳出去。”
“蝶儿......妳这是......何苦呢......”
上官凤祁的脸色已经呈现灰黑状,吐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粘稠物体。
他再也无力钳制,缓缓松了手。
却在这时一把剑抵上来,又一次指向青女的颈子。
蝶双深深而痛苦的望一眼上官凤祁,忽然嘴角抿起一抹笑:
“我不想欠你什么......你用命救我......我便用一命来还......”
上官凤祁的目光一下黯淡无光,唇角微微一掀,缓缓阖上了眼:
“妳知......道......我要的......不是妳的......命......”
说完,那眼帘阖上,便再也不动。
头一仰,颤抖的牙关猛地狠狠咬着自己,咬出了血也不觉得疼。
一颗滚烫的泪滴落在他眼角上。
所有的光芒都在这一刻褪去,蝶双转而痴痴的笑着,凝着雪衣:
“纳兰雪衣,妳赢了,妳拥有一切,而我失去了一切......妳赢了......不过,妳至少也要该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我杀不了妳,就拿妳在乎的人来抵偿我孩子的命!”
“不要!”
雪衣放声呐喊,眼看着蝶双狰狞的狂笑着,手里的剑狠狠刺向青女——
只是那剑尖刚划破一寸皮肤,凌空一抹身姿如鬼魅般跃上来,玄冥剑贯穿蝶双的躯体!
这一刻的转变,谁都始料未及。
雪衣呆在原地,一颗心怔怔提在嗓子眼里。
上官凤澜凝着蝶双,眼眸暗淡无光,面色淡淡的,呲!
毫不留情的利落将剑拔出,血水喷涌而出。
蝶双起初惊愕瞪着他,然后目光缓缓敛上,深深的——直直的——
死死的凝着面前那张无情冷漠的脸——
她笑了。
一口血从嘴角溢出,她缓缓向后倾倒,噙着一抹解脱般的笑容:
“澜......若时光能......能倒回......我只......愿......从未遇......遇见你......”
那一抹身影倒在地上。
孤绝的笑容,睁开的眼眸望着恢宏冰冷的墓顶,静静的笑着......
终于......
解脱了......
她活得太累......
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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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声惊天巨响,陡然间天摇地动——
只见那红河里倏然射出一道血红的光芒,紧接着红河水面上爆裂出一连串的惊天水柱!
整条红河都像是要炸裂开一般,墓室里开始剧烈摇晃,地面发出喀喀喀迸裂的声响。
同时间,那黄金椁室里也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哀嚎,像是被什么咬到,被什么惊吓到,那哀嚎透着死亡的恐惧,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
许多的人捧着一堆堆财宝连滚带爬的逃出黄金椁室,可整个墓室都已经不受控制般肢解,摇晃,坍塌,迸裂!
“糟了,一定是血玉引起的!”
雪衣惊骇的瞪着那红河上爆起的巨大水柱,惊得目瞪口呆。
一片一片的如火般妖娆的曼珠沙华发出沙沙沙的呜咽声,像是悲苍的哭泣,惊天动地泣鬼神!
尖骇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面以迅疾的速度在裂开,坍塌,隆起,凹陷!
“雪、跟紧我!”
上官凤澜抱起雪衣纵身一跃,方才他们做站的地方裂开一道巨大的倾盆口子。
整个陵墓里扑簌簌落着漫天漫地的红色花瓣,绚烂得刺目,诡谲得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啊、小宇!”
雪衣回头望去,只见裂开的悬崖边上挂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雪衣揪住上官凤澜的袖子急声呐喊:
“救救他、救救他!”
上官凤澜回头定睛一望,只见那挂在崖边的身影正自己往下沿着裂开的石壁向下跳跃,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上官凤澜抱紧雪衣,用力一提起,便越过一道深深的鸿沟飞了回来。
身后孟然和一干侍卫也试图跃过来帮忙,燕十三只得护着受了伤的萧漓儿无法脱身,也陷入在困境里。
“小宇、快上来!”
雪衣趴在崖边上急得放声呐喊,巨大的震动震得人站不住脚跟,连爬在地上也随着倾倒般的摇晃滑来滑去。
上官凤澜护着雪衣,险险的趴在悬崖便探出身子。
崖下一团红光浮动,两人定睛一望。
竟是那枚血玉!
“小宇!不要管它了,快上来!”
雪衣急得直哭,眼看着有些裂开的巨大缝隙又在另一波强烈的震动里上下滚动着聚拢,然后宛若山峰一般拱起来,人若掉在里头必死无疑!
崖下,白衣身影努力探向那枚挂在石头上的血玉,回头深深望了雪衣一眼,“傻瓜,没有它,我便是上去,大家也不过是死在一处罢了,我不要妳死,我要妳活。”
“不!”
雪衣哭着喊着,不论怎么伸手也无法够到那抹白色的衣襟。
隔着那几步远的距离,脑子里全是小宇跳下流沙的景象。
“牢牢握着边缘!”
这时,上官凤澜安慰叮嘱了一声纵身飞了下去。
他矫捷的身姿卓然的跳跃在断壁之间,身后传来雪衣更大声的呐喊。
一阵大过一阵的巨大水浪嘭然爆裂开,漫天的花雨,漫天的灰尘,整个陵寝都在哭泣,在震动,在崩溃!
“够到了!”
崖下传来惊喜的呼喊。
雪衣只见那枚血玉被小宇握在了手心里。
突然,雪衣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波强烈的地震波袭来,将两边裂开的缝隙拱起,裂开的崖缝以迅疾的姿态轰隆隆闭合。
随着巨大的颠簸和摇晃,雪衣尖叫一声,便如坠落的风筝飘下崖底。
两声惊呼,那抹纤盈的身子被上官凤澜一手截住,“抓紧了,千万不要松手!”
上官凤澜死死拽着雪衣下滑的身子,此时他已无力再救下方的人。
雪衣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恐的朝下望去,望见了那白衣飘然,望见了那清美的眸子里笑意深情,望进了那似曾熟悉的一抹决绝与毫不犹豫。
她惊恐大喊:
“不、小宇、不要、千万不要!!!”
裂缝中传来她放声呐喊,血玉被用力抛上来,上官凤澜一口咬住。
崖底下,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便纵身跃进无边深邃的黑暗里。
“不——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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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木伦草原上又升起了灿烂的金阳,碧油油的芨芨草随风轻拂,吹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雪衣看着远处那一大一小嬉戏在马背上的身影,深深的浮上娇美的笑容。
八年了......
末离已经长成了八岁大的女娃,美丽得就像这草原上的格桑花。
如果不悔还活着,也有这么大了......
她捏起一根芨芨草,衔在嘴边轻吹,记忆飘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幕。
小宇为了她,又一次义无反顾的纵身跳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这一次,她知道,他是真的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那一场骇人的惊涛巨浪,那一场毁灭的崩塌,不仅吞噬了小宇,也吞噬了另一个她在乎的人——
青女。
还记得她眼睁睁看着母妃跳进那滚滚翻涌的红河之中,面上带着绝美的笑:
“雪衣,我看到他的笑脸了......我看到他了......”
陵墓湮没在尘嚣里,随着那些贪婪的人,随着那些爱恨情仇,随着那些宝藏武学——
通通的消失在漠北那片土地上,随风而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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