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之源心情黯然，曾几何时，为讨妹妹的欢心，雕刻了无数的木头小人小动物，然而家中却一无所有，哪里有记忆中的时光。
躺在床上，他喃喃而语：“四仔，在吗？”
“一直在。”
“我想问你个问题。”
“知无不言。”
“我记忆中有一个妹妹，叫井中月，我七岁时她两岁，我们相依为命十五年，到头来才发现十五年的生活仿佛一场梦，梦醒了，原来我什么都没有……我很不明白，我的人生经历，我的生活就这么没了，这到底是为什么？谁夺走了我的生活？”
“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你的记忆是假的，是人造的。”
井之源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最不愿去想的答案，原以为四仔这个四维生命会说出时间维度方面的解释，然而……
他摇摇头，“我的身份证是真的，我……”他从头发里摸出了那根塑料丝，“还有这根盗窃工具，也是真的。”
“具体我不清楚，不过你这根塑料丝倒是有些怪，是怎么得来的？”
井之源突然很不确定，犹疑道：“捡来的？”
脑子里并没有四仔的回声，井之源沉默下来，脑子里杂念纷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涌了起来，心里头一片冰凉。
……
鼠肉卖的很成功。
蒋烨磊带回来20万，杨嘉豪和郑峥带回来10万，30万成了小熊虫佣兵团的备用金，这还是一年多来，小熊虫佣兵团又一次有了活钱。
没人追问同样的四吨鼠肉，卖出的价钱差别为什么这么大，以井之源的了解，隔离区的生活区，怕是比内地的贫民窟好不到哪里去，杨嘉豪遇到的寡妇不过是同样境况下，众多者中的之一。
郑峥离开驻地的时间很早，独自穿着战甲走的，蒋烨磊在卧室窗口目送着离开，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追问，事实上他心里清楚的很，郑峥的小情人是不存在的。
他怀着浓浓的忧虑开始准备今天决斗方面的事宜。
在早上八点，众人吃过早餐，开车出了门，向着角斗场开去。
角斗场是个很古老的词，当佣兵团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而在隔离区内造成流血和死亡事件，这个古老的词便被重新翻了出来，占用了隔离区大块地方，做成了战场。
当道理讲不通时，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来决定谁的道理更大，更站得住脚。
当井之源站在角斗场的安全区，俯视整个角斗场，便为角斗场里的景象所震撼，和想象的决斗场所完全不同。
角斗场只是一个没有观众席的圆形大场地，仅用高大的院墙围住，头顶是半球形的合金钢罩，场中脚无平地，尽是丛生的野草和残桓断壁，仿佛历尽沧桑，无人问津的牢笼。
而他们就是要在这样的乱地里进行决斗。
“角斗场使用的频率很低，自从去年我们在这里和翔天打过一次，再没有其它的佣兵团进来过这里，没想到连着的两场决斗都在我们和翔天之间发生。”蒋烨磊意兴阑珊，这个巨人般的男人其实很厌恶人类之间的死战，他指着其中一根断掉的柱子，“那根柱子还是和当初我们打断时一模一样，看到上面那块摇摇欲坠的石块没有，明明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偏偏到如今还竖在上面。”
易三不解问道：“就没人打扫吗？”
“打扫？角斗场建起来的第一天，这里就是战场。最初角斗场中栽了几棵树，建了一排建筑，当作战场环境影响因素，既然是战场环境，就不再需要人为的改变，顺其自然变化，多场决斗下来，这里也就成了废墟。”
说到这，蒋烨磊更是嘲讽的笑起来，拍拍井之源的肩道：“你看这里除了军政府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旁观者是不是很奇怪？不用奇怪。”他指指角斗场上方，冷笑道：“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呢。”
角斗场没有现场观战席，因为角斗模式还可以分为两大类，战甲斗和肉搏战。战甲斗顾名思义，穿着战甲拿着武器决斗，除了重武器，什么武器都可以使用，虽然角斗场有超强度的等离子罩和纳米光管网防护，仍不能完全保证观战者的安全。所以角斗场没有现场观众席，而是采用上帝视角现场直播的方式放在网络上，看的人无处不在。
杨嘉豪这个木讷的老实大汉忽然说道：“可惜这一次我上不了，否则非要打得他们再不敢挑衅。”
蒋烨磊哈哈大笑，搂住杨嘉豪道：“心里还不痛快啊，放心，这次打的他们连妈都不认识。”
他脸色一正，“肉搏老子还没怕过谁呢。”
眼角余光瞧见井之源呆呆的看着外面，大手一拍井之源后背，“嘿蚊子，想什么呢？”
井之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没想什么。”
蒋烨磊瞧他不似是畏战，也不以为意。
井之源刚才外表看上去是在发呆，实际上是体内的四维生命被外面的角斗场触动，在没有被招唤的前提下，主动发出了声音，第一次有了声调上的起伏，感慨道：“人类为什么总喜欢争强好胜，自相残杀？”
这么高深的问题该是那些历史学家去探索的，井之源无法也不会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同时有些不满四仔没有征兆的出声，这让他很容易和外界的声音混淆在一起，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四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有能感触到井之源潜含的不满情绪，深深叹了口气道：“不能和平相处的种族，最终都会走向灭亡。”
井之源无言以对。
四仔最后下了定论：“人类是在自杀。”
井之源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四仔在说出这句话后，已经将人类定义为不可延续的种族，宣判了死刑。
这时角斗场上空出现一个光幕，显示三分钟倒计时，有工作人员进来提醒：“请第一位决斗人员下去入场。”
蒋烨磊大步出门，“我打第一场，蚊子和风好好看着，下一个出场顺序你们自行决定。”
蒋烨磊走在长长的通道上，黑暗没有灯光，只有前方通往角斗场打开的大门射进的晨曦，耀眼的如同一道光门，又如黑暗中指路的明灯，向着那个方向，迎接黎明。
前行的脚步越来越稳，呼吸在以一种特定的方式调整，一深两浅的吸气，一长两短的吐气，当这种呼吸节奏形成自发的规律，蒋烨磊的脚步间距就不再有丝毫差别。
在迈出大门进入角斗场之时，他一把抓住紧绷在身上的背心，扬手撕去，破去的白色背心在空中飞舞，他就站在下方，赤裸的倒三角上半身十多条纵横交错的疤痕，被膨胀的肌肉撑出狰狞的气息，整个人散发出厚重如山的气势，给人以巍峨般的错感。
易三惊叹道：“是我感觉有问题吗？为什么觉得队长站在那里像根砥柱。”
“你没错，那是气势，气场。”叶影瞳孔收缩，双眼眯成一道缝，轻声说道：“好像记得有人告诉过我，当实力到了人体巅峰，膨胀的信心到了极至，就会影响到周围人的思维和精神，产生出不可战胜的错觉，或者是畏惧。再加上队长身上可怖的伤痕，从视觉上更会震撼人的心灵，稍微弱小一点的人，甚至会将无形的气势脑补出有形的幻觉出来。”
李笑山受到的冲击最大，喃喃道：“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他就是空手格斗的兵王，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人体极限，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他变得更加可怕，我真的不敢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杨嘉豪双臂环抱在胸前，死死盯着下方高大的身影，目光中透着狂热，说道：“每一次任务，队长都冲在最前面，每一次撤退，队长都在最后面，所以他经历的死亡险境最多。你们看他身上的伤口，后腰那道横向的疤痕，那是为了救我，被黑熊抓的，差点将他拦腰抓断。”
“后心偏右的位置，那道圆形疤痕，是巨蝎扎的，扎穿了整个胸部，泥鳅因此逃过一劫。左肩到右胁下，是被狼抓的，右肩上的咬痕是另一头狼咬的……真要说起来，队长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比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畏生死，没人能战胜他，谁也不行。”
易三听得直抽凉气，问道：“穿着战甲还能伤成那样？”
杨嘉豪冷声道：“战甲在强大的猛兽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即使你的ZJZ12也不过强上几分钱，如果真指望战甲来保护自己的性命，你将是死的最快的那个。”
“他的伤……受过辐射污染？”
听到这句问话，杨嘉豪徒然一惊，望向井之源，井之源耸耸肩：“上次出任务时我就想过这问题。战甲可以保护我们不受辐射伤害，但是在死亡区受伤似乎很常见，也就是说很多人都受过辐射的侵害，难道不会导致死亡吗？”
杨嘉豪苦笑摇头，“受到辐射伤害不是必死的，总有些人会侥幸活下来，其中活下来的人有的会慢慢死去，有的……会变得更加强大，他们是极少数的一部分人。”说到后面，他的眼神逐渐明亮，“辐射是致命的，但也是变强的一种机遇，只不过没人敢轻易去尝试，因为能从辐射里活下来的人万中无一，队长就是其中之一。”
杨嘉豪没有说的是，凡是遭受辐射而变得更加强大的佣兵，他们的基因会被军政府采集，用在人体基因研究工程上，名字也会被军政府所惦记。
杨嘉豪穿着和蒋烨磊一样的背心，背心肩带处一道伤痕露出尖尖的余尾，像条鱼的触须，井之源的视线从上面扫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心想：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这时他的脑海中四仔的声音响起：“基本微粒子受到强能量刺激，有可能激活，促进基因突变，适应辐射环境，基因突变失败则会崩溃。”
众人在交谈的过程中，对面的出口慢步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满头黑灰色卷发垂至腰际，仿佛披了一件黑灰色的披风，行走中随身体摆动，而每一步，赤足之下灰尘震荡而起，这给人以错觉，遥遥望去，仿佛能看见赤足落下时沉重的声音。
那人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衩，肌肉夸张的垒砌出一条条沟渠，宽厚的背阔肌更如同被惹火的眼镜王蛇，向身体两侧展开，十分可怖吓人。
他的身高更是远超常人，如果蒋烨磊是巨人的话，那这人就是巨人中的成年人，而蒋烨磊顶多算是个毛没长齐的少年郎。
井之源远远目测，怀疑那人身高至少有二米五，比全身肌肉更夸张的是人生经历留下来的印迹，遍布全身的伤痕，密密麻麻，沟沟凹凹，满目疮痍，就没有一处超过巴掌大的完好皮肤，绿色双瞳更是熠熠生辉，远远看去，象两颗绿色的莹光在发光，令人望而生畏。
对方实不再像一个正常人类，仅从外观上的刺激，就能让众人感觉到如同实质的凶煞气息，那是身体本能对危险的感应。
这是一个不用出手，就能让人感到害怕的恐怖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