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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快雪剑(八)

二人牵着马大概走了半日多,梁文远才慢慢恢复了精神,胃里也不翻腾了,眼前的重影也完全消失了,这才可以上马前行,二人上马之后,一路从杭州府转到金华府,再由金华行至处州府,到了处州府境内,二人轻车熟路,一路沿着龙泉溪辗转到老人龙泉镇上。二人刚一进镇,梁文远恍然间就觉得头皮发麻,萧人复只坐在马上,见他略微有些紧张,便打趣说:“怎么,这就怕了?——秦大爷好——嗯,回来啦!”梁文远也和打招呼的路人一一回礼。剑门位处在龙泉,山下弟子时不时便会到镇上采购物需,梁文远与萧人复也时常到镇上饮酒吃饭,而且常年替剑门走镖的康远镖局正是坐落在龙泉镇上,每当剑门拜托镖局走镖时都要亲自下山来交代是由,时间久了,镇山的人便与他们混得熟了起来,剑门弟子没事走在镇上,有时也会被叫着去哪搭把手,因此镇上的百姓都是十分喜欢剑门众人,看到梁文远更是亲切无比。二人一一回了他们,便匆匆赶上了山去。

剑门的山门前立着一座数丈高的石像,雕塑的是一柄巨剑,剑尖斜插入地,只露出一截剑身与剑柄,梁文远小的时候十分顽皮,总想着要爬上去,但往往总是才爬上了一半,就看见母亲正提着鸡毛掸子等在下面了,这样反复几年,直到梁文远觉得不好意思再当着剑门众人的面被打屁股之后,就不愿意再往上爬了,逐渐便对这巨剑失去了兴致。只是这时候他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他和萧人复才刚到山门口,就到妻子乐雨田正拿着母亲传下的鸡毛掸子,制衡在巨剑下等着他们五岁的儿子梁山青,原本守着山门各边的两个弟子也在一旁张开了双臂,跟两只螃蟹一样横着来回踱步,伸头紧盯着他们的小少爷,作势要接,生怕他从巨剑上掉下来。

儿子的名字着实是件头痛事,乐雨田与丈夫一样,从小便饱读诗书,更是痴迷于北宋词人苏东坡作的诗词,所以等梁山青刚一诞下,取名时硬是要在苏轼的词集里摘选,梁文远心中相信,若不是这世上的人名字数有限的话,乐雨田一定会将整整一首词都套在儿子的姓后头。夫妻二人对着词集摘选再三,总算取了苏轼词集中的《行香子过七里濑》中的“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一句,梁文远当下觉得这句词倒是十分符合龙泉的山景,于是便取了“山青”这两个字来做儿子的名。

梁萧二人一时见到梁山青爬到一半,往上又爬不上去,往下又有祖传的鸡毛掸子严阵以待,一时上下不得,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进退两难了。萧人复只看了片刻,心下一急,便喊说:“青儿小心些!”乐雨田与那横着踱步的弟子一听,齐刷刷循声往后看去,见到梁萧二人牵着马上了山,乐雨田白皙的面容下微微露出一层红晕,樱桃红唇微微往上一扬,显然是内心喜悦无比,刚想要笑,想到梁文远比原说好的日子晚回来好几天,一下就马上收住了笑容,转头对儿子大声说:“好啊,你爹来了,正正好好,爷俩一块儿打。”梁文远此时正想上前与妻子说几声甜言蜜语,听她这般说罢,马上站住了脚步,转念一想,马上又快步走到妻子身旁,与她站了个并排,抬头对儿子说:“青儿,还不快下来,惹了你娘生气,看我不好好教训你。”只见乐雨田二话没说,抬手就揪住了梁文远的左耳,说:“别来这套!”梁文远的脑袋忙顺着妻子的手劲凑了过去,连连讨饶说:“别别别——夫人,山门口还有弟子呢——疼疼疼,青儿你快下来,你爹不行啦。”梁山青看了更是怕了,一动不敢不动,像是黏在巨剑上一样,萧人复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缰绳,几步走上前来,接着双足一点,纵身飞跃了上去,随即一把抱住正粘在巨剑上的梁山青,接着又一踏巨剑,在半空中往后翻了一个跟斗就轻轻落到了地上,萧人复将梁山青揽在怀里,也不管他怎么四肢乱舞,嘴里喊着“救命”,一步步走到弟妹面前,笑说:“来,弟妹,给你逮住了,你带回去发落吧。”乐雨田笑说:“还是大哥有办法。”说完,又将鸡毛掸子递给了萧人复,萧人复愣了一愣,一见乐雨田眼神犀利,正死死得盯着自己,身子猛然一颤,手也不知怎么得不听使唤,一把就接了过来。

乐雨田腾开了手,又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梁山青稚嫩得喊着“救命”,乐雨田对萧人复说:“大哥快去歇息吧,我去让吴爷准备些洗澡水,看看你们脏成什么样——梁文远!你喝酒了?!好啊,我辛辛苦苦等着你回来,你还有空去喝酒——”说着,乐雨田揪着爷俩往门内走去,萧人复看着好笑,山门两边的弟子也已习以为常,凑在一块议论着梁文远这回是要要挨下多少,一看鸡毛掸子在萧人复手上,忙迎上前说:“萧大爷回来了。”萧人复觉得格外亲切,笑说:“是啊,回来了——别瞎聊了,把马牵去马厩,好好喂水喂食。”两个弟子连声应和着,一人牵走了两匹马,还有一人迎着萧人复往里走去。

跨过山门,眼前豁然开朗,剑门坐落在半山腰,在山下看不清楚,只有过了山门,才发现其实山腰处还有一大处的平地。正座剑门像是一把打开了五分之三的折扇,山门处则是扇骨相接的头部,再往里是一片空旷的方形操场,后边是剑门的正厅——“正剑厅”,平时用来会客,梁文远没事时就待在这里头,再往左走去,便是一片专供下人与弟子们起居用的卧房;而往右去则是专门负责制造兵刃的锻造坊,锻造坊与下人起居的卧房正好是扇子的两根大骨,相隔甚远,这是为了避免锻造时影响众人的休憩。而在两根大骨中间,坐落着两层高的剑门祠堂,其实这里最为明显,因为山腰在此已呈往上的走势,再加上两层的楼高,一眼便能看到了。祠堂两侧就是卧房与客房,梁氏一家都住在卧房,萧人复则是和下人们一块住在一起。起初梁文远想要腾出一间客房,可是萧人复直嫌冷清,硬是要住在热闹一点的地方,于是便搬到左侧的弟子卧房去了。

乐雨田揪着爷俩到了正剑厅,一路上梁文远都在劝儿子不要叫唤,三人来到厅内,乐雨田这才松开手,爷俩并排站在那,等候她的发落。乐雨田先说起儿子,问:“还爬不爬了?山上还积着雪呢你就敢爬。”梁山青嘟嘴摇着头说:“不爬了。”梁文远顺嘴便说:“他肯定会再爬的。”乐雨田一掌拍在梁文远胳膊上,说:“要你说——青儿你去玩吧,再敢往上爬小心娘打断你的腿——你说说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梁文远直悻悻说:“路上有事耽搁了,不然你问大哥——大哥人呢——跑得可真是快,不信可以问他。”乐雨田说:“大哥和你是一伙的,他铁定帮你说话。”梁文远忙笑说:“哪有的事——真是耽搁了,王家庄的事麻烦的很,路上回来又遇上了万青。”说着,梁文远双手扶到乐雨田的胳膊上,慢慢推着她走到一张太师椅前,“我和你说,王充没等我们到就死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说着,又把乐雨田送到了椅子上,顺势给她按起肩膀来,一边将王家庄的事一字不落得告诉了她,乐雨田斥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徒弟!”梁文远连忙应和说:“对啊,我也十分震惊,王充一代宗师,最后竟落了这样的下场,你说是不是让人唏嘘。”乐雨田点点头,说:“世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徒弟害师傅,还有他那个儿子,比青儿大不了多少吧。”梁文远说:“大了五六岁吧,那孩子也着实可怜,他若不这样做,等王充死后就只有死路一条。”乐雨田身子一挺,反驳说:“可怜?——我看是可恨!连亲爹都能背叛,长大了还了得,要我说,这样的下场也是他自找的。”梁文远说:“也是王充的性格太孤僻所致,他要是能像夫人这般伶牙俐齿,让他儿子知道自己为了留了后路也就不至于如此了。”乐雨田想了想,跟着点了点头,忽然又跳起来说:“你说谁伶牙俐齿?”梁文远忙加快手上的动作,说:“还有还有!我们路上遇到了万青,你猜怎么着?”乐雨田软下性子来,问:“怎么着?”梁文远忙接口说:“莫老爷子失踪了——也不是失踪,万青说他云游去了,正满天下找他。”乐雨田眉头一皱,说:“华山派掌门莫良庸——”她一时想起些什么,“啊”得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梁文远见她走到柜前,从柜子里取出一堆册子,她一册册翻了过去,取出了中间那册,走近看才是知道是一张信封,乐雨田递过来,说:“你看这个,你走之前我记得华山派下过帖子,是掌门的接任典礼——你再看看这封。”梁文远走上前接过来,从信封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万青被逐出华山派的事情,落款处盖着华山掌门海长空的印章,工整的隶书阳文,梁文远说:“海长空办事倒是利落,这么快就已经到剑门了。”乐雨田见他神色从容,问说:“万青告诉你了?”梁文远点点头,折起书信,说:“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传遍武林了。”乐雨田说:“不知道海长空是傻还是太聪明,莫良庸这块招牌不在了,还把万青赶走了。”梁文远笑了,接着就把万青在楼外楼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得又说了一遍。

梁文远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想着万青的话,海长空是聪明的,只是这聪明单单是对于他自己来说,他想要回枯木剑,这是毫无道理的事情,因为莫良庸也不是一生下来便有枯木剑的,具体是什么时候,梁文远也记不大清楚,只是他脑子里隐约有印象,这印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时太小,一直模模糊糊的,等他能记事的时候,莫良庸已经带着枯木剑了。枯木剑与快雪剑不同,梁文远见过几次,也在剑阁祠堂中的典籍中看过数次,枯木剑的顾名思义,型像一截断枝,更像一块锈铁,剑身上斑斑驳驳,不识货的人,一定不会选择这样一把佩剑,但莫良庸不同,按照父亲的说法,即便真的给他一段树枝,他也能当做神兵一样使唤,剑道在人不在剑,可以说看上去枯木似乎是九兵中最无用的了,只是到了莫良庸手上,他能够化气成锋,众人只明白莫良庸使的是一把神兵,却不知只有在莫良庸这样的修为下的枯木才是神兵。

莫良庸的事迹,是梁文远从小就听大的。与王充一样,也如同帝国王朝一般,一个朝代活久了,总会历经由盛转衰的过程,华山派亦无例外,从祖师爷创派以来,就一直起落不停,许是苍天看华山派沉寂得久了,才将莫良庸托生了去。莫良庸的修为说起来太过遥远,别人都只叫他云中老人,传言中没几个人看得见他使剑时的身形,仿佛是天上的白云,你看得见,却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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