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翰(1900-1928),祖籍湖南衡阳,生于湖北秭归。1921年冬加入中国共产党;1923年当选为湖南省学生联合会干事长;1925年春,担任中共湖南区委组织部部长、农民部部长;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参加第二次北伐的国民革命军,担任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同年6月,调任中共湖南省委常委兼组织部部长;1928年初,调任中共湖北省委常务委员。3月18日在汉口因叛徒出卖被捕;20日于汉口余记里英勇就义。临刑前正义凛然地写下流传千古的壮烈诗篇:"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
少年时代
夏明翰于1900年阴历八月初一出生在其父任职的湖北秭归县。
夏明翰之父夏绍范,字孝琪,是清朝的资政大夫。1901年,以三品官衔,任归州知州,继而被派赴日本考察政务。夏绍范目睹日本因明治维新带来举国进步、实力大增,感慨万分,写下了《日本官职志》、《东游笔记》等著作,希望自己的国家也能够奋起直追,不被时代所抛弃。辛亥革命后,他主动归附革命,热心为新政权服务。可惜,这样一位立志为国家和民族的振兴做一番事业、富有革新思想的知识型官僚,还未来得及有所作为,就于1914年猝然病逝。
夏明翰的母亲陈云凤是一位具有进步思想的女性。她出身书香名门,是清末翰林、国史馆秘书、民国第二届国会参议院议员陈嘉言的大女儿。她思想开朗,性情温良,能诗善文,著有诗文集各一卷。嫁到夏家以后,她深受丈夫夏绍范的影响,倾向科学、民主和维新变法,热情赞颂辛亥革命。她主动给丈夫和儿子剪了辫子,对待儿女,也不硬性管教他们去循"四书"之规,蹈"五经"之矩,而是经常给孩子们介绍一些"离经叛道"的读物,讲解一些古代豪侠烈士的故事。于是,在爱国主义思想情操的熏陶下,那些历史上的民族英雄、爱国志士,便在夏明翰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父母不同,明翰的祖父夏时济却是一个相当保守的人。祖父是夏家的当家人,家中一切事务,由他说了算。夏时济中年中举,又考中进士,做过户部主事。1900年,出任江南候补道员,当过江西、江苏督销局和两江营务处总办。辛亥革命后,他拒不留任,仍留着长长的辫子。先是跑到上海做了一年寓公,后又担心在上海被剪掉辫子,便又领着全家老小数十口,回到老家衡阳。自此,夏家结束了长期长年在外做官,漂泊不定的生活,而12岁的夏明翰则进入衡阳石鼓高等小学堂读书。
在夏家十多个孙儿中,夏时济最喜欢的是这个聪明伶俐,又生得眉清目秀的夏明翰。还在夏明翰喃喃学语时,夏时济就经常把他抱在膝盖上,教认《三字经》和《千字文》,希望明翰能够光宗耀祖,继承"书香门第"。可是,夏明翰偏偏与祖父格格不入。他不喜欢祖父头上拖着像蛇一样的长辫子,不喜欢祖父每天摇头摆脑地教他读"子曰"、"诗云";更不喜欢祖父带他去孔庙跪拜,或者串门赴宴去当众吟诗。一遇这些事,他总是借口头昏,乖巧拒绝。夏明翰喜欢的是同邻居的孩子们到流水奔腾的河边去捉鱼摸蟹,或者到树林茂密的山上去追捕野物,或者听老人讲传说和故事。
在夏家佣人中,夏明翰很喜欢老轿夫张老倌。张老倌力大如牛,老实肯干,吃苦耐劳,从年轻时就一直跟随夏时济当轿夫,走过上海、南京、汉口等地。可是,回到衡阳的第三年,夏时济却嫌他老不中用而把他辞退了。这个一直独身的老汉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好四处打工,不久便在码头上抬货时因货物过重,不慎脚一滑,跌死在河里。夏明翰闻讯异常悲痛,哭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1917年春,夏明翰违背祖父的心愿,考入省立第三甲种工业学校机械科。这所学校,是在辛亥革命前后"废科举、兴学堂",追求"科学民主"的呼声中创办和发展起来的。明翰怀着"工业救国"的理想来到这里读书,虽然学校离家不过一里路,他却很少回家,过着紧张而又严格的学校生活。
当时南北军阀连年混战,衡阳这个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更成了他们进行拉锯式战争的场所。硝烟弥漫,疮痍满目,村庄遭到破坏,城市备受蹂躏,人民流离失所。明翰对军阀混战深恶痛绝,又深为国家前途和命运担忧。在同盟会会员、体育教师邱海岚的帮助下,他暗暗联络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如省立三师的进步学生蒋先云等,秘密成立了革命团体"砂子会"。该会是先进青年的爱国组织,它的任务是将散沙一样的青年们凝聚成坚固的整体,和北洋军阀斗,和欺侮中国的洋人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第二年4月,吴佩孚率军攻入衡阳城。为欢庆"胜利",他大摆宴席。夏时济也坐着轿子赶去凑热闹,献媚捧场。没过几天,吴佩孚带着一大帮随从和护卫,前呼后拥地到夏府回拜这位衡阳第一流绅士。夏明翰的祖父点头哈腰,殷勤招呼,隆重款待。吴佩孚高兴之余,挥毫写下八个大字:"德盖衡岳,誉满蒸湘。"上款写"时济公雅正",下款写"吴佩孚敬题"。夏时济兴奋异常,把条幅视若珍宝,当即吩咐挂在厅堂里最显目的地方。一向憎恨北洋军阀的夏明翰见此,十分恼怒,待吴佩孚出门后,便冲进厅堂,把条幅撕得粉碎,气得夏老太爷额上青筋直跳,一时竟晕倒在太师椅上。
1919年"五四"运动的风潮波及衡阳。夏明翰、蒋先云等同学,奋起响应湖南省学联的号召,他们发动罢课,推动罢市,声援北京学生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斗争。他们联络三师、三甲工、三女师、成章中学和道南中学的学生,走出校门,奔向社会,开展大规模的爱国宣传活动;联络教育界和工商界,并以衡阳、耒阳、郴州、桂阳各界人民名义通电全国,声援学生爱国运动;并组织了大规模游行示威,再三向当地驻军请愿。这时的夏明翰,带着三甲工的一个演讲团,经常到衡州的石鼓山、雁峰坪、船山书院和沿江各大码头去演讲。他很会演讲,言词激昂动听,常常是"讲者声泪俱下,听者掩面而泣。"
夏明翰领导学生查禁日货,通电驱张(湖南民众驱逐军阀张敬尧运动的简称),闹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引起衡阳一些富商、绅士的不满。他们指责夏明翰"聚众闹事,扰乱社会治安","是衡阳一害",要求夏时济严加管束。结果,夏时济利用封建家法,将夏明翰关在一间黑屋里。
社会旧势力的压迫,家庭老封建的专制,更激起夏明翰的强烈不满,他决心同祖父决裂,同旧家庭决裂,出门远走。他向母亲要了几吊钱,又向弟弟明震要来一把斧子,打破窗户,跳出黑房,砍倒后院的一棵桂树---这是被夏时济看成象征自己官运亨通、家族发达的宝树。从此,他带着仅有的几件衣服,离开了家,离开了森严的夏府,再也没有回来过。
结识毛泽东
1920年秋,正值岳麓枫红,湘江水碧的季节。夏明翰来到全省革命活动的中心长沙。在何叔衡的帮助下,他先是到通俗报馆、后又到文化书社工作,白天跟工人一起劳动和生活,晚上就专心致志地阅读《新青年》等进步书刊杂志。
一天,何叔衡高兴地对夏明翰说:"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了面就会知道了。
他们来到一道青砖围墙边,迈入大门,踏着卵石小径,走进一栋古式瓦房的里屋,正见有两个人在热烈地谈话。一位是工人,一位像是教师。夏明翰仔细打量着那位教师:乌黑浓密的头发,穿着浅蓝色长袍,两眼炯炯有神,年纪二十七八岁,操着地道的湘潭口音。
何叔衡指着那位教师说:"这就是你渴望要见到的毛泽东同志。"夏明翰一步走上前,紧紧握着毛泽东的手,激动地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是的,毛泽东的大名,夏明翰早已熟悉。还是在去年夏天,夏明翰收到从长沙寄来的一份《湘江评论》。翻开第一版就是《创刊宣言》,宣言写道:"时机到了!世界的大潮卷得更急了!洞庭湖的闸门动了,且开了!浩浩荡荡的新思潮已奔腾澎湃于湘江两岸了!顺他的生,逆他的死。如何承受他?如何传播他?如何研究他?如何施行他?是我们全体湘人最切重要的大问题。"夏明翰一口气把宣言读完,又把杂志的全部文章读了一遍。他发现最精彩的几篇,都是一个叫毛泽东的人写的。他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他具有那般政治远见和伟大抱负呢?他越想,就越发钦佩起这个人来。以后,每期《湘江评论》一到,他就躲在宿舍里,或坐在湘江边,孜孜不倦地读着,思考着。许多文章,他都作了详细的笔记,或在字里行间划上波浪线,特别是二至四期连载的《民众的大联合》这篇文章,读得尤为仔细。他认为这是一篇议论深刻、观点明朗、气势磅礴的好文章,他从内心里更加钦佩文章的作者毛泽东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结识了毛泽东。
从此,夏明翰便经常去一师附小,虚心向毛泽东请教,请毛泽东解答一些问题。毛泽东那丰富的知识,实事求是的精神,对同志兄弟般的态度,成为夏明翰的学习榜样。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湖南在毛泽东建立的中共湘区委员会的领导下,积极发展党员,并创办湖南自修大学,培养党、团骨干。夏明翰是自修大学的第一批学员。不久,经毛泽东、何叔衡介绍,夏明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自修大学,夏明翰学习非常用功,几乎整天都是埋头研读,手不释卷。由于他的成绩好,曾担任学习小组长,负责辅导低年级班的学习,还兼任了《湖南学生联合会周刊》的第一编辑。至于他的生活、个性和为人,革命前辈谢觉哉曾有一段生动的描写:"夏明翰同志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永远是鲜明的。初看到夏明翰同志是在湖南自修大学,一个人俯着头在阶沿上,似乎好几个月没有理发,象一堆乱草掩蔽了头脸。我惊问:这是谁?朋友告诉我:他叫夏明翰。我疑其为人粗豪难近,不久认识了,与所想相反,他是一个无疾害、无遽色,从不显示其所能的人。"
除了努力研读马列主义理论和博览群书外,他还写了《死后的回忆》、《教育侵略之消极抵抗》等小说和文章,发表在自修大学校刊《新时代》及《新明周报》上。此外,夏明翰还在长沙《大公报》上发表了题为《近代欧洲文学史概论》、《注音字母与汉字》、《低年级文艺》等讲演纪录,达十万余字。夏明翰还担任了省学联干事长,做了大量社会工作。
1924年以后,夏明翰先后担任了中共湖南省委委员,兼组织部长、农民部长和长沙地委书记。
他经常化装成农民,深入长沙、平江、浏阳、湘潭等县作农村调查,了解农民的生活情况。他很注意农运干部的培养,保送革命青年到广州农讲所学习;在各县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为县、区基层培养农运骨干和积极分子。当时一些农运干部不愿回本县工作,夏明翰以身作则,把从广州农讲所和长沙政治讲习所毕业的弟弟夏明震、夏明弼和妹妹夏明衡,派回家乡开展农民运动,并教育他们要愉快地接受省农协的分配。夏明震等弟妹从事的农运工作都做得很出色,使衡阳的农民运动,成为全省最发达的县之一。
在夏明翰的有力推动下,具有历史意义的湖南全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于1926年12月1日在长沙召开。毛泽东应邀专程从广州赶回出席大会,并在会上作了两次重要报告,高度评价了湖南农民的革命行动,明确指出了农民的斗争方向,大会取得圆满成功,有利地推动了湖南农民运动的迅猛发展。
夏明翰出色的工作才能和成绩,深受毛泽东赏识。过了不久,毛泽东写信给夏明翰,要他担任全国农民协会秘书长,有意识地给他压担子,准备有朝一日将他放在更重要的岗位上培养和锻炼。
夫妻情深
1926年农历九月初四,夏明翰和郑家钧结婚了。在清水塘的洞房里,仅摆着一张床、一张方桌和几条长凳。虽然简单朴素,但却师友云集,十分热闹。何叔衡、李维汉、谢觉哉、郭亮、易礼容等都来参加贺喜。大家兴致勃勃,在洞房帐帘的两边,挂上了一副别出心裁地描绘他俩至诚相爱的对联:"世上唯有家钧好,天下只有明翰强。"这是因为夏明翰平日提及郑家钧时,总是连声说:"家钧好,家钧好"的缘故。这副对联为大家闹新房增加了谈笑的欢乐,也给这对患难夫妻以无限的温暖和鼓励。
郑家钧是长沙县郑家町人,没有文化,但却学会了一套高超的针线活和绣花手艺,是长沙湘绣厂的女工。她性情温和善良,正直不阿。一年前,由她的表哥、也是明翰的同事熊瑾玎介绍她和明翰认识的。婚前,他俩相识相恋;婚后,他俩相亲相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