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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魂室和蓝皮札记

清风朗月,微风摩挲。

坐落在塔榕山上的楚凌族祭祀堂,神秘巍峨,影绰飘渺。

塔榕山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颗树,一棵高可参天,直追苍穹的神树。

这是楚凌族独有的物种,如海星般伸张的叶子,纹理似天然生成的符文,古朴典雅,神秘隽美。到了夜晚,会散发出淡蓝色的荧光,恍若细小弥漫的星云,与素雅的香气互相辉映,令人神往。

遒劲的枝干像龙蟒般穿梭攀绕,将土壤和沙砾包裹,从巨石间慢慢穿凿,或旁敲侧击,突出重围,或迎面砥砺,借力时光,逐渐分解。

鬼斧神工般的吐纳,一棵树,花了百万年的时间,茁壮生发,不倦攀爬,终于将一座万仞高峰,似伙伴,更似宿命般———包罗、容纳,消解、融合,交汇黏糅成一体,最后诞生出“山藏一棵树,树裹一座山”的旷世奇观。

两日后的这个傍晚,姜云书跟在大祭司古相身后,前去探望仍在昏迷中的母亲。

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祭祀堂内院,但没有过多的好奇和东张西望,因为完全没有那种心境了。

沿着清寒的古阶向下走,两侧的火把摇曳跳动,把错综复杂的塔榕树根系映照在石壁上,如时光的缕缕刻痕,又似蕴藏远古记忆的绳节,兀自深嵌,岿然自在,奇伟瑰丽,没有任何造作浮华。

一阵静谧后,前方的通道里开始有白雾弥漫,氤氲流动间似乎幻化成无数白色人影缓缓游荡飞舞,还隐隐传来低语呢喃和叹息倾诉之声,如一场浓缩的人生演化,生老病死铺展,百态世相揭露,转瞬即逝,却不由得叫人折眉苦思,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和无尽的感喟。

两侧的石壁上也出现各式浮雕图案,初觉奇异怪诞,不明所以,仔细甄别后,却分明是那神秘白雾中幻化图影的拓印,似是不忍时光飞逝,岁月蹉跎,要将每一段旅程镌刻、铭记,每一帧光彩,每一刻悸动,每一缕神伤,每一道疤痕,留在坚硬的石壁上,藏在万古延展的根系里。

大祭司古相回望怔在那里的姜云书,似是要把一次牵扯深远又远远超过其现今眼界和理解的课程演示给他,让他沉浸其中,接受这如醍醐灌顶般,令人茅塞迸发、意向翻腾的大冲撞,大洗礼。

姜云书圆睁双目,无比惊骇的看着眼前如轮回般深刻摄人的场景,脑海仿佛被某种接近本源和真谛的强烈情绪与意识所笼罩,一阵阵莫名的心潮涌动,凄楚和欢喜夹杂,感喟和怜惜纠缠,真真是悲欣交集,泪珠滚烫,若不是这硕大的皮囊和如尘垢般的生活经验硬撑着,恐怕直接就像婴孩一样旁若无人,放纵天性的抱头痛哭起来。

旋即,古相转回身,神情肃然,嘴里低语默念,眉心的黑色鲸印闪烁出遒劲的幽光,如沉缓的波纹一般扩散出去,当前方的白雾接触到这股连绵的幽光涟漪,像鱼儿碰到大网一样,迅速的收拢起来,似狂卷的漩涡一般蜂拥汇集,最后压缩至一个白点,然后慢慢淡化,消失。

谜一样的白雾褪去,通道尽头赫然显露出一面古朴威严的石门,其上似天然造化般凹陷出一个“魂”字,笔锋如灵蛇游走,摄人心魄,一气呵成间隐约有丝丝白气渗出,流溢不绝,叫人不禁暗自思忖,这石门是否就是那幻化万千之白雾的生发源头。

石门的周围有塔榕树根交叠盘踞,似鹰隼的巢穴,更似驻守戒备的仪仗,错落有致间仿佛又内蕴某种深邃的纹理,不可捉摸。

姜云书知道,眼前便是救治母亲的秘密所在——“魂室”。

大祭司古相手中诀印翻转,然后一掌拍向石门,虚空中一股无形的力量迸射出去,速度极快,但力道柔和,很快被石门上的“魂”字吸收,引得白气震荡,上下蹿涌,但没有走向紊乱,而是渐渐内敛、静谧下来,就如同仔细察勘和破解这股外来的能量一般。

不多久,石门仿佛认同了这股力量,连之前无可躲避的威压也减弱了几分。

在古相一抹浅笑后,石门徐徐开启,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重重的贴地滑行,一种荒古之意渐渐从门缝里沁染出来,好似琼浆玉液般滋润心神,浇灌灵识。

姜云书紧随古相步入魂室,刚走几步,身后的石门又往回闭合,见大祭司古相没有任何反应,他也就继续跟着前行。

其实进入魂室后,姜云书整个人都是懵的,只知道谨小慎微的跟在古相后面,这时才发现,魂室内别有一番景象,齐腰的白雾密布升腾,比之前通道内所见,要浓稠百倍,幻化虚影也更加光怪陆离、叹为观止,简直就如同置身于莽莽云海之中,不辨方向斗转,不查光阴流逝。

魂室的穹顶漆黑如夜,但不时有闪光似星芒,且这些一同闪现的星芒显灭之间,竟是不一样的图影,有飞禽,有古兽,有虫蚁,有丘脑,还有心脏……

“是母亲!”

姜云书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喊道,原来在前方不远处,正看见一方碧绿的晶石平台上,母亲那熟悉的身影。才将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只是母亲仍然双目紧闭,对他的轻唤没有任何反应,双鬓的白发更是增添了许多。

碧绿的晶石平台上,有许多白雾凝成的触须,上下翻飞,复杂而精密的跳动,释放出一种独特的韵律,似有能量传导的效用,如一座法阵,把续魂之力缓缓输送到姜云书母亲体内,每一根触须,就是一道维持链路。

看到那繁密的白色触须上隐隐有紫光流溢,姜云书脸色微变,若有所思。

“不错,那泛起的紫光,正是熔入了紫面冥兽兽丹的固魂之力。”一旁的古相说道。

“多谢大人辛劳,不知这兽丹功效如何,还可维持多久,我母亲何时才能醒来?”

姜云书退一步,拱手拜下,再次问道,心中满是惴惴不安的忧虑。

“现实残酷啊,如我之前所言,治标不治本。”古相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虽然紫面冥兽通过豢养大量行尸,吸噬飞禽走兽和人类的魂魄及灵识,使其兽丹的固魂之力较寻常药草及法器显得格外强大和绵长,但与那天外来客般的诡异图腾柱比起来,也只够暂缓其销蚀和蔓延,完全没有剜除病灶的能量和迹象。”

大祭司古相单手一翻,一道凛然寒气打入碧绿晶石平台,瞬间,魂室内温度骤降,姜云书母亲沈氏发髻上慢慢结出冰花。

“这是九幽冰魄,其极寒之力可以最大限度的减缓你母亲身上的气血流动,同时也就可以阻滞图腾柱上带来的煞咒扩散。加上碧霄晶罩台内紫面冥兽兽丹的固魂之力源源补充调和,可保她两至三年性命无忧。”古相解释道。

“那两三年后呢?大人可有根治之法,还请明示!”姜云书不免焦急的问道。

“一则,图腾柱周围百里已划为禁地,其销蚀之力是咒是毒是阵有待进一步勘察验证,但迟早会显露端倪;二则,你此刻修为低位,实力亟待提升,即便有可解之法,也无法立即实施。”古相面色沉静,如实相告。

姜云书恭敬叩首道:“学生要将实力提升到何种程度,才可有出手之资格,还请大人提点一二!”

“至少红印级别吧,但即使天赋超群,顺利的话,一般也要个五六年呢。何况你的起点……”古相苦笑道,眉宇紧皱,但也全无讥讽之意。

姜云书听到后,一阵颓然,像抽掉骨架的屋舍般,随时可能崩塌。

“也不用如此绝望,机缘这件事,谁也不好说,你既然可以在荒川森林里激活巫血契约,且没有受到太强烈的反噬,说明你的血脉也是异于常人的,如果两年之内冲到红印境界,再进入血室,引动真正的……”古相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面露希冀的望着他。

姜云书如获新生,好似落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绳索,眼神里激荡着希望的光,道:“千难万险学生也不惧缩,请大人赐教,如何快速冲击这炼鲸者境界?”

古相道:“大道理就先不讲了,我给演武堂长老打个招呼,安排一下老师和班级,这两日你便过去,历炼起来,做好吃苦的准备吧!”

“谢大人费心安排,学生一定竭尽全力,苦心孤诣,不负这般厚待与期望!”姜云书感激道。

“言重了,图腾柱一事关乎我们一族的安危,根据这段时间的查访,其他四族也不免牵涉其中,如果真是这样棘手,你也来趟这股浑水,也许能走出不一样的路呢。”古相说着,仿佛自己也不信似的,自嘲之意一闪而过。

姜云书不以为意,想着多思多虑也无益,不如及早挪动起来,于是就要向大祭司拜别,好回去准备一下,尽快去演武堂报到。

“哦,等等,差点忘了,还有一本你父亲留下的蓝皮札记,你拿回去保存吧。”

一本墨蓝色的手札从古相手里递过来。

“这手札看似是平常之物,但我始终认为其内藏有不凡之布置,也许只有你才有机缘获得。”古相颇有深意的嘿声笑道。

双手接过札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传导过来,再翻了一下内页文字,竟也有熟悉亲切之意。

“感谢大人,母亲这里就有劳您了,这札记回去后我再仔细阅览,时不我待,学生就先告退了。”不愿再耽搁,姜云书拱手道别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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