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的婚礼,穿着雪白的婚纱,嘴角是恬淡温柔的笑容,一如那时。
当初我只是个在美院念书的学生而已,才华横溢,他们都这么说,年少自负,也是那时的我的写照。
然后我无意中在书店看到她出的画册。每一幅画都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如同夏花般绚烂,让人深深刻入心里,那种视觉震撼,即使是现在,我闭上眼都能回想起来。
我突然发现自己与她相比,相差太多。现在的自己,还不够。
那个夏天我反反复复地翻着那本画册,她的名字我也烂熟于心——顾云意。
突然很想见见她,想知道那是怎样一个人。
偶然的机会,我知晓她在森远当原画师。我几乎没来得及仔细考虑,就寻到了森远,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找他。
甚至找错了办公室,差一点就被小偷抓起来。
幸好遇见了她。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呐……你好,我就是顾云意。”
她的年纪看起来与我相差无几,如墨的发丝的束成清爽的马尾,眼睛沉静而深邃,笑容干净,却疏离。月白色的雪纺纱裙穿她的身上越发显得清雅似月,这种气质格外吸引人。
她遣退了其他人,牵过我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几根手指上还有厚厚的茧子,按在我微烫的掌心上却格外舒服。
我贪恋这样的感觉,不想放手。
“你喜欢的我的画?”她有些讶异,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的面上潮红,不敢直视她,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我喜欢你的画,而且,喜欢你。
她笑得更欢,眼睛像是弯弯的月牙儿,笑容也明亮了几分。我青涩地像个初恋的大男孩,不敢搭一句话,只能偷偷看着她的笑而脸红。
中午她请我吃饭,这让我受宠若惊。她试着和我说话让我放松,然后在愉快地谈论绘画中结束了。
当她在谈论绘画时,眉毛总是自然地上扬,星眸分外专注,连微笑的弧度都会多出很多,思虑的时候,习惯性地用贝齿咬住下嘴唇,留下细细的痕迹。
我喜欢她这个模样,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触碰到真实的她,认真的她。
我的心无比雀跃,却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忍不住拉住她的胳膊,不断的说着,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嘴角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浅笑。
终于走到了红枫林的尽头。
我不忍转头看向前方,即使这本就是送我离开的路。
“请连我的那份梦想一起努力吧……”这是她最后告别的话。
浅浅的笑容在似火的红枫的映染下,竟生出了几分温暖,可以触及的美好。
我希望这样的美好的微笑能为我而停驻。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那时的我已经爱上了她。
那时的我想要和她在一起。
……
而当我终于进入森远的时候,她却走了。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心里某个地方被生生淘空了一般,有什么被冷冷地浇灭了,从头到脚都是彻骨的冰寒。
可是又能如何……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似乎她在森远是个特殊的存在,她的一切信息都被保密。
我将所有的热情转移到了绘画上,接下了《江湖2》的原画工作,算是对她的另一种怀念吧……
这种爱并没有消逝……而是随着时光沉淀在心里,越来越浓。
然后我遇见了丁柔嫣,见到她的第一面,我甚至以为我遇见了顾云意。
初见时,丁柔嫣的装扮像极了他见她的第一面。
那个笑容也是如出一辙的干净……
但终究不是顾云意。
丁柔嫣的笑容太过温柔灿烂,而她的是隐隐的疏离,永远只是浅浅的一笑,却安静温暖美好地惑人。
我提拔了丁柔嫣,无意识中,我在透过丁柔嫣怀念她。
丁柔嫣对我意外地好,我们关系很快从同事变成了朋友,甚至有流言出现,但丁柔嫣从来不承认,她说她只是把我当弟弟而已,坦然而直率。
我曾一度也这么认为。
我们创建了浮生家族,然后那个名为“淡烟流水”的女孩闯入我的视线,她过分地安静,即使她们逼她进家族,和我结婚,都没有半句话,仿佛完全不在意般。
她对我们,始终是疏离的。
没有多久,我们就离婚了,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到的,却犹豫了,甚至反常地问了为什么。那时候她的千山暮雪的流言传地全服都是。
她否认了。我莫名地庆幸。
之后我和她再也没有太多往来,我病倒了……住进了医院,甚至……会死……我第一次感觉到绝望,世界变得一片灰色。
丁柔嫣陪在我的身边,但我却没有心情理会她了。我的心越来越沉重,甚至拒绝见任何人,一个人在病房里发呆,一遍遍回忆那个微笑……
见不到了呢……
心脏一阵抽痛。
直到那一天,我再次见到她。
她是应森远的邀请,来接手我的工作的。但她似乎已经不记得我了。
总觉得她有些变了,她越发冷静理智,笑容依旧是浅浅的,分寸却把握地十分之好,当面对陌生人的时候,疏离更甚过往。然而,她却有了一丝女人妩媚,那种不经意的风情,更加诱人。
不变地是她对绘画的热爱,对每一个画者的尊重。
她逼迫我接受现实,不再自欺欺人。我答应了……看见她的笑容,突然觉得幸福。
而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丁柔嫣的感情,她有些多余了。
她只是把我当弟弟不是吗?而我并不需要一个姐姐……
残忍吗?不……因为我爱顾云意。
宁知韶告诉我她就是淡烟流水,我苦笑。
错过了。
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和丁柔嫣一起来的。
我将所有都告诉了她,她似乎有些失措,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我似乎有些不详的预感。丁柔嫣一直站在门口偷听,我无所谓,她听到了如何,本来就只是替代品而已,或者,连替代品都不是。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来了。我知道为什么,丁柔嫣去找过她,但是两人的讨论并不愉快,丁柔嫣回来很生气得将所有话都转告给他。
他的心很痛……滴血了吗?
却没想到她那样了解他,是否该庆幸。
她想来的时候,都被丁柔嫣拦下了,可是我就是希望她来看我,就算是告诉我那个答案也好。我发现我越来越不喜欢丁柔嫣了……她管得似乎有些太多了,即使是朋友,也只是普通朋友,她逾矩了,甚至干涉了我的生活。
我在忍。
宁知韶告诉我她即将和陆宁遥结婚,也就是千山暮雪。他们竟然是青梅竹马,陆宁遥从小就开始设计,让她掉入他的“陷阱”里,如今,他成功了。
而我能再见到她,还是因为陆宁遥,丁柔嫣才放行。
我恨他……却不能伤害他,云意会伤心的,我做不到。
即使我不甘心成为陌路。
我忍不住挑衅陆宁遥,即使说了放弃……但是心的伤痕,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抹平的。
云意,我不后悔,爱上你。
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然会去见你,心甘情愿地等待,结局无论是好是坏。
他们结婚的那一天,我去了,牵着她的手的人不是我,为她戴上戒指亲吻她的也不是我。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但是——
我祝你们幸福,真的,祝福。
我离开的那天,他们一起来送我。
“我可不可以吻一下?”我问陆宁遥。
他皱了皱眉,答应了。
我在云意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般,无比压抑。
“呐……有点后悔了。”
“不得不放弃……这滋味,真不好受,心很疼。”我苦笑着揉揉云意柔软的头发,清朗的眉目染上点点轻愁。
然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是不忍,是因为,我流泪了。
决绝的身影湮没在凄迷的烟雨中。
顾云意,再见……
即使与你的相遇是一场错误,也是我这一生,最美丽的错误。
如果有来生,请依旧让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