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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绣花荷包(3)

阿珍笑呵呵地说:“是法胜让我来的。法胜讲,火儿学巫八年,能够讨得到吃了。他早就该‘抛牌过印’,自立门户。法胜舍不得他离开,一拖再拖,拖到如今。伢儿有自己的世界,不能总把伢儿留在跟前。这几天,俩师徒到蜡树湾还傩愿去了。法胜临走之前说,他们从那里打转,就让火儿回家来‘抛牌过印’。法胜还说,这么大的事情,花费多,开销大。这些年,火儿和为师父赚的香火钱不算少,到了他要花钱的时候,我们不能不管,他就让我把这两头肥猪给你们送来了。‘抛牌过印’办酒席,不必花钱去买肉,也可以节省点开销。”

石老黑听了阿珍的一通话,“嘿嘿”地笑着,除了连声道谢,便再也说不出什么多的话来。表嫂来送肥猪的真实用意,只有阿春心知肚明。只要火儿回到铁门槛“抛牌”,龙家垴的那个家,自然就是旺儿的了。表嫂为了替松她守寡的姐姐,有这么一点儿私心,也是不足为怪的。将心比心,阿春想得开。

“火儿在龙家垴这多年,学了道艺,长了身体,我们感激不尽。为了火儿‘抛牌’,表嫂你又送肥猪上门。情意我们领了,猪钱还是要照市价付的。”

阿珍说:“弟妹你这就见外了。火儿‘抛牌’,我们送来这点东西,只是一点心意。‘抛牌’过后他就要回到自家屋里,有件事你也该为他操心了。”

阿春笑着说:“表嫂讲的是该给火儿说亲了吧!嗨!屋里的行通,破破烂烂,你也全都看到了,更何况铁门槛这个鬼地方,名声太不好,谁家的女伢儿,肯嫁到这强盗窝子里来?好在火儿还不算大,才十六岁,他该得个什么样的婆娘,那就要看他的命,看他的缘份了。”

送猪的脚力当天回了龙家垴。阿珍留在铁门槛住了一晚。兰花得知肥猪是送到了铁门槛,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阿珍回到家里,兰花没给她好脸色看。

“娘,你不是说卖了肥猪要买小猪吗?怎么没见你把小猪买回来?”

“不忙嘛!过几天再买。”阿珍想搪塞女儿。

母亲的当面撒谎,使兰花更加生气。她不知哪来的胆子,居然质问起母亲来:“你哄哪个!爹爹一出屋你就生名堂。我问你,你把肥猪送到哪里去了?”

“既然你晓得了,那我就告诉你吧!这肥猪嘛!你爹爹叫我往哪里送,我就往哪里送!”阿珍说得轻松,俨然她手里有丈夫的的尚方宝剑。

兰花一听,立刻被懵住了。她不相信母亲说的话。父亲是不会把火儿推回到铁门槛的。和前次让火儿回家过生日一样,肯定又是母亲生出的名堂。这件事太重要了,必须向爹爹问个清楚。她红着脸,身子一扭便出了屋。

“兰花,你到哪里去?”阿珍追上去问。

兰花头也没回,说:“去蜡树湾。去问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家垴到蜡树湾,只不过十来里路。杜姓人家为了庆祝白蜡丰收,还傩愿,唱傩戏。兰花在老远的白蜡树林里,便听到了杜家祠堂里的锣鼓声。她进到杜家祠堂。戏台上正在唱《搬开山》。那扮演开山的,正是她的爹爹。

“兰花姐,你怎么来了?”

兰花回头一看,火儿正从荷包里撮出烟丝,装进烟筒里吸。见到火儿,见到她亲手做的绣花荷包,兰花顿时泪水盈眶。

“火儿,不好了……”

“出了哪样事情,你慢慢说。”

兰花说:“娘把两头肥猪抬到了铁门槛,说要你回家‘抛牌过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火儿喃喃地说。

“娘说是爹让她这样做的。我不相信,特意赶来问个明白。”兰花说。

火儿说:“没有的事。师父昨天还在跟我讲,要我在龙家垴‘抛牌过印’。”

兰花把火儿叫到祠堂角落,指着绣花荷包,含泪表明心迹:“火儿你放心,不管出哪样事情,就像荷包上的这两只喜鹊,我兰花都和你永不分开。”

龙法胜回到家里,把家什一撂,操起扁担,便去寻找婆娘。龙法胜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兰花被吓住了,反倒觉得不该去找爹爹告状了。火儿觉得事情不妙,连忙把师父拦住。

“师父,有话好讲,你不能这样!”

龙法胜怒火中生:“有哪样好讲的,老子要两扁担把她劈了!”

阿珍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胆子变得有天大。她迎着龙法胜走了过去,不是痛哭流涕,而是跳起脚来吼叫:“龙法胜,要劈你来劈!我送把你劈!”

龙法胜拿着扁担要劈阿珍,被火儿拦住。兰花觉得事情不妙,也参与了对爹爹的拦阻。

“你这死婆娘,是哪个要你把猪抬到铁门槛去的?”隔着阻拦他的火儿,龙法胜大声质问阿珍。

“是你!是你龙法胜这个悖时的!”阿珍指着龙法胜,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这臭婆娘胡说八道!”听到婆娘讲冤枉话,龙法胜更加火冒三丈。

“你才胡说八道,讲过的话不认账,比老娘子都不如,还算哪样男子汉!是你亲口对我讲的,要我把那两头肥猪拿来给火儿‘抛牌’。讲了话不认账。你敢不敢去天王庙剁鸡脑壳?你敢不敢?”阿珍吼着,叫着,咄咄逼人。

龙法胜一想,他是对婆娘说过这样的话,可并没有要她把肥猪送到铁门槛去呀!中间是不是有哪样误会?火气似乎平息了许多,扬起的扁担落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平和了:“我是讲过这两头肥猪拿来给火儿‘抛牌’,可我没讲过要你把肥猪送到铁门槛去呀!”

“讲过!你就是讲过!”阿珍杀着忘魂腔,她的脸一点儿都不红。

龙法胜懵了。他在问自己:我讲过这话吗?我是不可能这样讲的呀!这时,阿珍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两只手的手板,不断地拍打着地面。随着汪天世界的哭号,泪水就如同垮了坝的小溪,一个劲地往外奔涌着。

“天哪!我阿珍命好苦呀!我一片真心,被人当成了牛肝肺呀……我千盆潲,万盆糠,喂大的肥猪送把了他的亲戚,他还不领情……我活起还有哪样意思,不如死了好呀……”

阿珍哭着,喊着。龙法胜、兰花、火儿晓得她的禀性,都没去搭理她。阿珍显得没趣。她趁人不注意,一跃而起,拿起一根绳索,便跑进卧房,“砰”地一声,把房门关得铁紧。

龙法胜见状慌了神。兰花和火儿立刻奔上前去,不往地拍打着房门。

“师娘,开门!开门!”火儿喊。

“娘,你开门啰!”兰花喊。

房里没有回应,只有阿珍的号哭,只有移动凳板的声音。龙法胜急了,大声吩咐道:“火儿,把门掀了!”

火儿遵命,一脚把房门踢开。阿珍正架起凳板,在房梁上掸绳索上吊。火儿一步上前,便将阿珍从凳板上抱了下来,放在凳板上坐着。

“有话好讲,你这是做哪样嘛!”龙法胜气呼呼、颤惊惊地说。

兰花也哭着说:“娘,消消气吧!你这样做,真是吓死人了!”

阿珍没有理会丈夫和女儿。依然是哭着,喊着,埋怨着火儿:“你救我做哪样?我活着不如死了好呀!”

这时,旺儿一身的泥巴从田里回来。见被踢开的房门,见房梁上掸着的绳索,见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姨娘,连忙问道:“姨娘,你这是做哪样?”

旺儿到来,阿珍立刻拖起长腔,哭喊得更加起劲了:“莫问你的姨娘做哪样啊……你姨娘比人矮三分,姨娘的亲戚不是亲。你在这屋里做死做活为哪样,还不赶快卷起铺盖回你的米家滩啊……”

“姨娘,是旺儿连累了你。”旺儿说着,也哭了起来。

龙法胜说:“旺儿,这里没你的事,不要瞎掺和!”

阿珍却对旺儿说:“你赶紧走呀,人家看你不顺眼,会把你煮来吃了!”

旺儿听姨娘的话,当真到背后的拖栅里,去清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米家滩。火儿跟着就到了拖栅,对旺儿说:“肥猪都已经抬上了铁门槛,我就要回家去‘抛牌’了。‘抛牌’过后我就住在铁门槛了。这里就是你的家,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要你回家是师父娘的气话,你怎么也当了真。”

旺儿觉得火儿讲的有道理,不声不气离开了拖栅,见到水瓮里没了水,便担起水桶担水去了。

一场风波,使得火儿回铁门槛“抛牌”成了定局。旺儿自然而然成了龙家的上门女婿。面对着蛮不讲理的婆娘,龙法胜只得鸣锣收兵。

吃过晚饭,火儿去到门前的水圳边,坐在一块岩石上,一锅又一锅吸着闷烟,直到天边残月隐现,直到把绣花荷包里的烟丝掏空。月色下,他对着绣花荷包上的喜鹊看了又看,这对喜鹊即将各飞东西,他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不知什么时候,龙法胜来到了水圳边。他悄然坐在了火儿的身旁。他见火儿的烟丝吃完,便把他自己的羊皮烟荷包递到火儿手边,轻轻儿说了一句:“火儿,师父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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