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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鼓楼下的无字碑(2)

筱碧玉动情地说:“为了我,你抛下了老娘和伢儿,也不晓得他们现在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这里还有几件首饰,你拿到王寨去换了,想个法子,给他们寄点钱回去。”

“真难为你,还为我挂牵着屋里。现在没得法子,有钱也寄不回去,以后再说吧!”康喜春记着亮哥的话,给屋里寄了钱的事,不必告诉婆娘。说着,他摸了摸婆娘的肚皮,仿佛感觉到他的骨血在那里面涌动:“好好保住胎,为我生下个小戏子,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你放心,我会的……”筱碧玉依偎在康喜春的怀里说。

这时候,康喜春并不知晓,这次亮哥到洪江,安齐家还告诉他一个消息,就是浦阳镇的膏栈老板,得知康喜春曾经在洪江唱过戏,后来又在洪江消失,便派人到了洪江,打探他和筱碧玉的去向。还特意找过安齐家。安齐家一推三五六,说声不晓得,打发走了那伙人。亮哥回到铜鼓寨,怕影响康喜春教戏,没把这消息告诉他。他意识到师父和师娘的安全,丝毫马虎不得,必须要无事当做有事防。夜里排戏结束以后,他把子弟班里几个老成的族人留了下来,向他们通报了师父和师娘面临着的危险境地,要他们多长一个心眼,保证师父和师娘的安全。往常,夜里都有一名款脚轮流巡更。亮哥体察到形势的严峻,决定再加一名,当晚就到场。两名款脚一同巡更,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防范的重点,就在康喜春所住仓楼的四周。

龙家窨子的三姨太同戏子“打瓜金”,连同龙永久五年之前就“起不来”的传闻,在浦阳镇的三街四十八弄,被人们绘声绘色地传了个遍。龙永久经受了有生以来的最让他抬不起头的奇耻大辱。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镇上的三条大街上,再也见不到他那趾高扬的身影。他发下毒誓,要让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龙永久冥思苦想,臭戏子带着那****,能到哪里去呢?他想到,戏子要靠唱戏谋生,洪江便是唱戏绝好的去处,康喜春的师兄安齐家正好在洪江。他派人到洪江,并通过贵州会馆查访。康喜春搭了洪江的班子,唱过几天戏。浦市来的旦角,曾引起过看客们的关注。尽管安齐家守口如瓶,龙永久最后还是得知,康喜春和筱碧玉是到贵州教堂子去了。确切的地址,却一直没有查访到。偌大的贵州,又到哪里去找呢?他想到,既然开堂子,就一定会到洪江办行头。在戏装店守株待兔,不愁找不到那对男女的下落。龙永久命得长疤子,带着四个会武打的精壮汉子,守候在洪江。他们果然等来了铜鼓寨的吴宗亮。

那一日,长疤子一伙装扮成到黎平收购蓝靛的商贩,登上了一只溯沅水而上的麻雀尾。一路上,长疤子坐的船,吴宗亮坐的船,一直是一前一后。到达王寨,他们住在同一家客栈里。吃夜饭时,他们还同在一桌。长疤子指着摆放在客栈大堂一角的戏班行箱,明知故问:“这位大哥,莫敢办的是唱戏行头?”

“是的。寨子里办了个子弟班,乡亲们凑钱,着我到洪江置办了这些行头。”

“请问是哪个寨子?”

“铜鼓寨。”

“离这里多远?”

“五十里。”

“请的是哪里的师傅?”

“远路的。”

吴宗亮心存警惕,没有说是浦阳请的。长疤子不再追问,心里却已经有数。

“大哥好象不是本地人。”

“辰溪来的。”长疤子也不说实话,留了一手。

“来做哪样生意?”

“到黎平采办蓝靛。”

“去黎平,正好从我们寨子路过,明天我们可以一路走。”

“我们在王寨还有点其它的事,恐怕要在这里住几天。二天到了铜鼓寨,我们会来看你的。”长疤子编着话推托着。他心想,铜鼓寨是要去的,只是不能和你做一路走。

吴宗亮总觉得这伙人有点不对劲。回寨之后,便立即加强了防范。这夜,他从鼓楼排完戏,和师父一同回到屋里。师父随即进房安睡。他洗过澡脚,刚刚上床,便听到了“嘭嘭”的敲门声。

“宗亮,快起来,有要紧事。”吴宗昌压低嗓门,在门外轻声说。

“昌哥,出了哪样事?”吴宗亮打开门问。

吴宗昌进到屋里,把门关上,嗓门依然压得很低:“天黑过后,屋里来了一伙蓝靛客,好像有点不对劲。”

“蓝靛客,是不是一共五个人?”

“是的。一个生得单薄的,额门上有道疤子。其余四个,都生得牛高马大。”吴宗昌说:“他们进屋时,我已经去了鼓楼。那伙人对你阿嫂说,他们是去黎平采办蓝靛,天黑了,借宿一夜。”

“这五个蓝靛客,我见过。他们同我一路从洪江来,说是辰溪人,在王寨歇店时,我们还做一桌吃过饭。”吴宗亮回忆着一路来的情景,而后问道:“怎么?这伙人不地道?!”

吴宗昌说:“那个额门长着疤子的人,对寨子里办戏班的事,格外地关心,向你阿嫂问过不断纤。对教戏的师傅,师傅的婆娘,尤其问得仔细。”

“他是怎么问的?”吴宗亮预感到事态严重,急切地问。

吴宗昌说:“问师傅的戏教得好不好,师傅的婆娘长得乖不乖?问这俩公婆在哪里吃饭,在哪里睡觉?”

“阿嫂都对他们说了?!”吴宗亮问。

“那婆娘口没遮拦,说了呀!”吴宗昌说:“他们吃过夜饭以后,说是天热,要出去歇凉,便到寨子里转游了好一阵。等我从鼓楼排完戏回到屋里,他们都已经睡了。你阿嫂想来想去,觉得这事情有点儿蹊跷,便悄悄儿告诉了我。我也越想越不对劲,这伙人肯定是装做蓝靛客,来搞师父的路子的。情况紧急,耽误不得,我这就找你来了。”

听了吴宗昌的这番话,吴宗亮倍觉紧张。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事情已经明摆着,他们将在今夜的晚些时候,对睡在仓楼下的师父、师娘下手。也算是老天有眼,他们偏生落到了宗昌老哥的手里。如若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吴宗亮轻轻打开大门。朦胧的月色,照着门前的禾场。他不自主地朝院子一侧的仓楼望了望。他起意将实情向师父通报,好让他有个准备,可又担心惊吓着了有孕在身的师娘,便只好作罢。他和宗昌朝着仓楼的背后走去,那里有两个巡更的款脚。吴宗亮在二人的耳边“叽咕”了一阵。紧接着,四人分头行事。他们的身影溶入黑夜,消失在铜鼓寨的村巷之中。

半夜过后,天上的星子不见了,几片乌云,在突然间遮住了月亮。铜鼓寨顷刻变得黑洞洞的,连一幢幢吊脚楼映在天边的轮廓,也显得模糊不清。静谧的山寨里,没得任何声响。这时,不知谁家吊脚楼下的鸡舍里,一只雄鸡开了叫。由于它的带头,寨子里所有公鸡,便开始了合唱。就在这此起彼伏的鸡叫声里,铜鼓寨的岩板路上,闪出了一矮四高的人影。他们直奔吴宗亮家的仓楼而来。在仓楼下的一间房门前,他们停止了脚步。这时候,房里的戏师傅和婆娘还在睡梦之中。当这伙人正要起架势破门而入时,随着一声铜锣的敲响,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响彻夜空。紧接着,数不清的槁把火,几乎同时被点燃。长疤子一伙,顿时被惊呆了。在槁把火的照耀下,手拿各种家什的人们,高声喊叫着,打着包抄,向着这伙人步步进逼。他们被堵在了仓楼前面,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房里的康喜春和筱碧玉,从睡梦中被惊醒。康喜春正要打开房门,看个究竟,他听到了亮哥的叫喊声:“师父,不要开门!”

长疤子手下的一个莽汉朝着房门猛地就是一脚,被康喜春死死地顶住,房门没被踢开。他接连又是几脚,房门已被杠子一样的东西撑牢,再踢也是枉然。

“上!把他们捉了!”吴宗亮指挥众人,一齐向着长疤子一伙人扑了过去。

连续几次踢门失败,长疤子自知走投无路,却依然想凭着手下人的武艺,突出重围。这时候,四个打手,都拔出了雪亮的小插子,面对着步步逼向他们的众人,比划着,挥舞着。他们想借此冲出人群,逃之夭夭。怎奈逼向他们的是长长的马叶子,尖尖的标杆子,还有数不清的锄头和钉耙。更令他们胆颤心惊的,是呐喊声中那一支支以松明为燃料的槁把火。耀眼的光亮、浓烈的黑烟里,透出了一股剌鼻了松脂味。数不清的槁把火在向他们逼近,逼近……

“老实点,把刀放下!”吴宗亮厉声命令。

长疤子是个怕死鬼。忙对身旁的手下人说:“把刀放下,放下……”

长疤子一伙束手就擒了。康喜春打开房门。吴宗亮立刻迎上前去,拱手道:“师父、师娘,二位受惊了。”

“多谢亮哥!多谢乡亲们!”康喜春激动万分,连连对众人拱手。

筱碧玉也噙着泪水不住地说:“多谢!多谢!”

人们正七手八脚,用箩索把长疤子一伙捆了个严严实实。筱碧玉从一个乡亲手里接过一个火把,走近前去,照着长疤子惨白的脸,轻蔑地说:“长疤子,你来做哪样?你这一世人生,作的孽难道还不够多吗?”

长疤子浑身发抖,他听明白了筱碧玉的意思。当年在垭角洄,他作了一次孽,侥幸逃脱。如今又来铜鼓寨作孽,遭到报应了。

“三──”长疤子情急之中,想叫“三姨太”救他一命,立刻觉得这个过去的称谓不妥。但一时又想不出称筱碧玉做哪样为好。猛地,他脱口说出了他认为最恰当、最亲切的称谓:“碧玉姐,我好后悔,你要救我一命呀!”

这时候,鼓楼里的铜鼓,急促地响了起来。随着铜鼓的“铛!铛!”敲击声,在寨子的四面八方,出现拖长拖长的声音:“开款啰──”

“开──款──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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