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爬树吗?”潇潇惊奇的问,好像发现了6500年前死掉的恐龙又出现在地球上一样的惊奇。
“啊?”烦银从看着潇潇转向何杨,直到何杨也摇摇头。
何杨说,“爬树?没想过,从前我确实想爬过一直在住宅楼下的那颗香樟,最后被保安拦下了,至此以后再无想过。“
烦银有点郁闷,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不一样,以前他从未察觉过,现在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朋友竟然有着截然不同的童年,一股感慨又夹着一股喜悦的感觉升上脑海,他转瞬就说,“我教你们爬树吧。”他刚说完,何杨接了一句。
“你爬的那里的树,摘了什么地方的东西。”
烦银有点不爽话题没有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发展,于是随口敷衍。“我在......不远的地方,那里连路灯都没有,楼房里也漆黑一片,应该是没人要的吧。”
他又想了想,确定没看见任何一点灯火后坚定的点了点头。他站在门口附近的方位,潇潇低头正吃着杨梅,窗帘外仍是漆黑一片,城市的夜光完全抹去了本该闪烁的星空,而那夜光也没有传到寂静的这里,如同失去了星空后又失去了人类的灯火,在寂静黑暗中窥视着白天不再的世界。
死亡是这种感觉吗?潇潇突然想到这些,任何人都会死去,然后看着一无所有的双手一直徘徊吗?她有点沉重,也不仅仅是因为不久前受过的伤。
医院太没生气了,应该每天敲锣打鼓的奏起摇滚乐才对。她这么想又开始怀恋起不久前意外结束的排练了,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摔倒多好,后悔的情愫很快把失之交臂的小小损失无限扩大。
头顶的白炽灯亮的令人发指,好像一只小小的太阳,只能了以藉慰的提供寒冷的白光,她蜷起来,把装着杨梅的袋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烦银终于坐下来,从床下抽出来的椅子意外的配合他的体型,一点压力都感受不到,好像沉在水里一般舒适。何杨也突然觉得很累,拉开陪护的蓝色折叠椅床睡下了。白灯熄灭,这里也终于暗了下来。
潇潇被何杨与烦银送去医院后三个小时后才给我打了电话,告知了情况后便匆匆挂了电话,主唱不在之后排练很快结束,三三两两的从音谷离开了,我落在后面,最晚离开人的背影正在我五十米之外,骑来的单车依旧破烂,我时刻担心着这单车会不会突然散架。
骑得慢悠悠的我在下午至黄昏交界的时刻行动,两侧石墙的影子盖到我的脖子,头发被呼啸在巷道里的大风吹得凌乱,前面的影子慢慢消失在转弯之后,渐渐地,谁的背影也看不见了,驶离这片巷道区是在六点之后,天空已经低沉,金色的云层在落日旁堆积,从一条云层的小缝里透出来的光芒像迎接人上天国的阶梯,但地面上已经灰暗,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在这灯光映衬之下,世界仿佛分成了两个,天上的天国与地上的夜国隔着整片天空,我在地面上缓缓行进,公路上1少见的没有车,两侧夹着公路的高大住宅也仅有零星灯光,一辆单车像独自行进在时空静止的世界,头一次,我感觉到这个世界仿佛就全在我眼前。
我慢悠悠的骑着,回到书店已经八点,马亚还开着门,里面混着书香的暗黄光线透出门外,我推开,门。而马亚正躲在书架之后。
我走过去,却发现他在睡觉。
“马亚?”
没有回应,我看着倚靠在书架上的他,以及他脑后枕着的那本书,黑色皮面,与现在的书制完全不一样,模糊印象里这好像是几百年发行的绝版书籍。
我又推了推他,他这时终于睁开了眼,刚醒来的迷糊在几个呼吸间摆脱掉,很快他有恢复到之前眼眸深沉的模样。
”你回来啦。“他说。
“是啊。”
“何杨他?”
“出了点意外,不过不用担心。”
“好的。”他再次低着头看着之前放在书桌上的那本钢琴师。
我见他无意说话,便独自上了三楼,躺在床上等着天亮。何杨他们会怎么样呢?我抱着疑惑等着答案。
潇潇在出院后再次来到音谷,只是再也不穿长裙了,要么是一件棕黑色的长裤,要么就是一条齐膝短裙,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有时候也会突然坐倒休息片刻。
何杨在我身边,弹起歌曲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往门口看看,似乎在那扇门后藏着什么,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入目只有黑色的一扇铁皮门。
正午,夏季的江边同样炎热,凉快得等着傍晚,那时候江上腾起的低温水汽扇动着向两岸去的风,回荡在城市里的全是凉快的余音。
废弃工厂里自然没有供冷的设备,不流通的空气默默承受着太阳笔直照向铁穹的热量,二氧化碳在一点点的累积,浑浊的空气伴随着不透气的炎热炙烤着里面的街头艺人们。
放眼看去是清一色的短袖,恨不得脱光的人们把衣服堆在角落,唯一的冷气来自群简便的自制冰箱,有个机器制造出身的女生用废旧的材料制造了一台制冷冰箱,里面产生的冷气被几台落地扇吹向房顶,在搭起来的舞台四周是巨大的落地扇,电源是某个贝斯手买来的二手发电机,和巨大的音乐声在一起的是发电机燃缸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样的天气几乎使人发疯,我低着头,在高脚凳上慢慢拨弦,已经完全听不见的节奏被炎热逐渐敲坏,而何杨热情似火,连他周边三米范围内都有着被他点燃的扭曲热浪,我不自觉的远离他,那股热情在头疼的炎夏几乎要命。
“还好吧。”为了盖过发电机的声音,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喊得格外清晰,声波像海啸一般袭过来。
“ok.“我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话顺便摆了个ok的手势,他转头看着四周,而四周都大汗淋漓,被冲昏头脑的乐队成员只能一个劲的演奏乐器回应他的目光。
“我去喝水。”贝斯手离场。
台下的观众坐在就地取材做成的铁凳子上,排列分散的在没开聚光灯的工厂四周。
眼前不过只有几个人,炎热洗过身体,聚精会神的看着一首首歌被来回翻唱,其他的十来个人各自找了个角落躲避炎热。我在台上,几乎被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