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格如今坐在身旁,倒像多年挚友一样,默默的不说话,心里渐渐腾起了安宁的烟雾,广场上的喧嚣都变得模糊起来,意识里就只有自己的呼吸。
“吉他很不错。”
“对。吉他是很好的乐器,我喜欢吉他的声音,独特的音色很让人着迷。”
“你弹得很好,即便我听不懂吉他。”
我慢慢的转头过去,“是它的声音被盖住了吗?”
她回答,“我和吉他,恰似鱼与熊掌,不会融洽的,当然也可能是我自以为是,下意识的把吉他当做不可接受之物。”
“但你弹的很动听。”她微微的笑,不像从前的那般,现在她周身都闪着容易接近的气味,那股隔世般的难以捉摸渐渐消失,她的一切开始在我脑海里成形,之前连年龄过往都不知道的冷格,开始逐渐被我在的这个世界捕捉。
她很快厌倦了笑容,冷漠平静的眼神从她眼里透出来,穿过皮肤,穿过血管,直达心。
广场上渐渐散去的人群低迷的像失去磁铁磁力支撑的金属屑,倒伏着又像被一夜大风吹倒的麦子,只有少数人还精神活跃,除了我与冷格,这里还有七个不露倦色的人。
何杨在收拾着乐器,几个乐队的成员也帮着忙,潇潇抱着脑袋蜷缩在一角,烦银不知去向,其他的都只是打过照面的陌生人。
我把视线放回来,眼神全放在冷格身上,她在这里,我感觉到她逐渐的在消失。
“你为什么知道这里?”我试着问她。
她抬眼看我,“这里很有趣,被巨大的音乐声吸引过来的,然后。”她再度恢复了那股隔世般的神秘,像是一只等来黑夜的黑猫,光是眼神就叫人疑惑。
我笑着低头看向手上的半罐啤酒,已经寂静下来的世界里连啤酒气泡炸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冰凉的触感冷却着流过的血液,把鲜红色的血液变成暗色的血浆。
天空仍然不见星辰,被浓厚的黑雾覆盖住了。她微微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紫色的长裙被压住,只有裙角的一点被风吹得来回摇曳。
这样的景象一如花圃里的紫丁香,正处在盛开的季节,夜色下半遮花色的样子。
沉默维持了快半个小时,她才跳下来,高跟鞋敲在石板路上,像敲着洪钟一般嘹亮。
何杨快要完工,潇潇不见了,我打过招呼,便跟着冷格走出去了。
冷格一如既往的微微前倾,随着步伐摇晃的手臂保持着微妙的旋律,配合着走动的节奏,美丽的像是秋日礼赞这只乐曲。而我在这曲子下逐渐被催眠,整个人保持在奇妙的状态里,意识逐渐模糊,仅靠着肌肉记忆在走动,心灵里的另一个世界却逐渐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像做梦一样,仿佛可以触摸到任意时间的任意一片星空。
“明溪?”
冷格站立不动了,我随即收了心神,站在她身侧半米处。
“你知道这座城市的往事吗?”
我摇摇头,这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很神秘,不仅不知道这座城市的样貌,甚至连一个街区的历史都无从知晓。
我问她,“你知道吗?我不了解。”
她回复我,“它的历史,也算不上历史,无非是许多人生于此死于此,并没有什么特点可言,可对于我们来说,城市的意义才能得以存在,它就不再是一个埋葬亡者的墓地了。”
我看着她的笑容,她继续说,“城市在于猜想。”
“而猜想一直是我们所追求的,恰如你,亦如我。”
她回过头去,停顿了半秒后再次离去,那种神秘的步伐出现在眼前,踩着地板像踩着空气,摇晃在夜里的身躯像是夜的身躯,一转眼,她已经走到下一个转角了。我回过神,这才出现我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扇门已经换了,这次是货真价实的铁门,通过它钢面的反光就知道它那坚实的材质。
我敲敲门,半刻钟后从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开了,马亚的头慢慢探了出来。
“明溪?”
我点点头,推开门,马亚往后一踉跄,差点撞上摆在正中间的木桌上去。
“何杨回来了吗?“
他走出门外,但门外只有空旷的马路。
“有个女孩在等他。”
我刚走到院内的花园,便听见他的话,惊讶的顿了一顿。
“谁?”
“我怎么知道,我不常去何杨哪里,不过也许你认识。”马亚关了门,又满不在乎的躺在他的1那张大摇椅上,眯着眼,慢慢的摇起来了。
我走过花园,又很快上了楼,但在三楼走廊上,我没有看见女孩的身影。
潇潇?我想了想,但又很快排除掉,潇潇半小时前正和何杨在一起呢,完全不必特意来这里找他。虽然何杨性格暧昧,我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人选猜测。
路过何杨的房间时,却突然从背后响起脚步声。
我回过头,一个女孩正在楼梯间补妆。
“你是?”我问她,从她身上散发出着震撼人心的美。
“江岚,你呢?“
“明溪。”我回答她。
江岚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甚至连帮敲侧击的“江”或“岚”这两个字都毫无印象,何杨从未提起过的人,我一边回想着和何杨或是他认识的人们的谈话,一边打量着站在面前不过三米的江岚。
她穿着黑色的衬衫,一条蓝色的牛仔裤,鞋子是暗色的短高跟,一只黑色包提在手上,刚刚正把化妆品收进包里,两条银色链子系住黑包两端,平时它是背在背后的。
“你也住这?”她慢慢的问,笑容慢慢自然的褪去,一缕青丝从梳起的鬓角滑落,被走廊内微微开启的窗户吹来的风摇动,整个人处在静止的状态,除了那缕头发。
雕像一样的身影。我在脑海里慢慢刻画她的模样。
也许即将破晓,那边窗户诡异的传来日出的气息,她在原地又站了一会,随后终于动了起来。
“何杨回来后告诉他我来过,江岚。”她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我打开房门看了看时钟,坏掉的时针停在十二点已经有一会了。
我不去想这些,一个人,不分昼夜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