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冯易水准备带着茉莉和许希暻去吃火锅的时候,徐其风打电话过来。冯易水和茉莉单独找了一间会议室,冯易水放了免提。
“开了一天的会。”徐其风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你们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今天又改签了两个同事,最核心的同学都签了。这个还不是最主要的,你先看一下你的待办任务栏。”茉莉口直心快地说。
电话那头儿沉默了一阵,“咦,李千松在离职系统里发起申请了……他良心发现了?”徐其风有些惊奇地问道。
茉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徐其风重复了一遍。
“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下好了,省心了……你们两个挺厉害的嘛!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茉莉和冯易水两个干笑了两声,没再回应。
“离职时间……”徐其风在那边自言自语。
“越早越好。”冯易水抢着说,“这边易加的团队并并过去之后,也不需要他这个HR的角色了。”
茉莉也表示赞同。
“好,那就尽快吧。”电话那边传来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另外,茉莉你的想法是很周全的,让许希暻跟你们来玥城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哪怕是暂时的。这两天你们俩还是要多陪陪她。”
茉莉应了一声,“晚上就跟我回酒店休息好了。”
“易水,你以后来带许希暻吧,茉莉那边有个管培生了。”
还没等两人回复,徐其风丢下一句“会议要开始了”,就又把电话挂了。
晚餐时,三人谁也没再提今天发生的事儿,连工作上的事儿也没提,虽然冯易水和茉莉使遍浑身解数也没把许希暻逗笑,但至少她哭得快肿了的双眼好了不少,偶尔的互动也让茉莉和冯易水没那么揪心。
基础技术线的几位主管和茉莉,周五上午就出发回玥城了,他们也都期盼着回家过个周末。许希暻的派驻申请,很快就得到了徐其风的批准,茉莉陪着她回学校拿了行李,拖着箱子一起出发去了机场,许希暻这两天经历的过山车般的变化,着实让她倍感疲惫。本来是想自己离职一了百了,但茉莉和冯易水的介入,一下子让她能够留在心仪的辉扬继续实习,而且还能够去总部工作,这样的结果让她颇感意外。
许希暻虽然是在云城读的大学,但她家在丽城,从小也是在丽城长大,从地理位置上讲,丽城正好在云城和玥城之间,亦有高铁相连,因此加入辉扬之后,无论在云城,还是在玥城工作,要回丽城都只要不到两个小时的高铁,这样的距离可以让许希暻经常回家看看。
许希暻从小就在单亲家庭长大,从她记事起,就只有妈妈的照料,而没有父亲的身影。她问过妈妈很多次关于父亲的问题,得到的答案都一样:爸爸在她出生之前就车祸去世了。但关于爸爸的资料,都少得可怜,除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之外,就只有妈妈所说的名字和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单身家庭的成长经历,让许希暻每次看到别人家团团圆圆的时候都唏嘘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好在许希暻妈妈作为医生,工作比较稳定,收入也还过得去,在成长的道路上,没有让许希暻在生活方面太过拮据。而许希暻从小就显示出很高的天分,乖巧伶俐,学什么都很快,一直都没让人操心过,稳稳的保持班级前三名,而高考时更是超水平发挥,成绩打榜出来时,可以在丽城排进前50名。在填报志愿时,许希暻倔强地拒绝了妈妈的建议,不报医科,而是选择了自己最钟爱的英文专业。一贯听话、乖巧的女儿在这种决定前途的大事上的坚决,还是让许希暻妈妈比较惊讶,但她并非是不通情达理的家长,几次劝说无效后,也就放弃了自己的主张,只是坚持要许希暻不要去小城市读书,而许希暻也乐得如此,最终选择了云城大学的英语专业。
大三刚刚结束的许希暻,打定了主意要找工作了,即使她可以保送本系的研究生。她不想再继续耗费家里本就不多的金钱,也想早点让她的妈妈能享受一下轻松的日子……
冯易水周四就请假,直接订了回滨城的高铁。小雅发烧去了医院,江楠虽然没有言语,但冯爸、冯妈周三晚上就发来信息,通报了小雅的病情。好在易加定级的事情基本上已成定局,最终都是扫尾工作,又有许希暻的帮助,也能让冯易水提前一天就离开了云城。
到了滨城之后,小雅已经从医院回家了。冯易水来到之前的旧居,敲门而入。江楠和冯易水都没打招呼。床上的小雅额头上贴着退热贴,手上还留着打点滴后包扎的白胶布。红扑扑的小脸,眨啊眨的小眼睛,都让冯易水心疼不已。
小雅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熊,躺在床上。这只小熊只有在小雅生病或是很伤心时,才被江楠允许她近距离接触。小雅看到冯易水推门进来,本来无神的眼晴还是流露出一丝兴奋的,叫了声爸爸。
这个场景一下子让冯易水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差一点流了下来。冯易水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感性的人,但很多时候,他都发现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坚强。小时候的他以为长大了就不再会有感性的那一面,可结果还是证明他的天真。他那感性的一面时不时地会爆发出来,让他事后回想起来,难以理解,却也能释怀。
当天晚上,冯易水就在旧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他又落入那种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又无半点睡意的煎熬。夜很静,连房间里江楠给小雅换降温贴、量体温的声音,冯易水都听得一清二楚,冯易水早就过了用成功、失败二分法来定义自己过往的阶段了,跟江楠的那段感情也只是偶尔在他的记忆里等待他零星的拜访,但关于小雅,在他的心里则是无限的亏欠。小雅越是无助时,这种承担冯易水和江楠失意的感情经历的无辜,就越让冯易水触动。当终有一天小雅明白离婚的含义、明白并不是因为工作她的爸爸才没有跟她生活在一起,她会有多伤心、会有多失落,亦或,会有多怨恨?想到这些,冯易水辗转反侧,盯着暗夜里的一切无法入眠……
冯易水请了两天假,直到小雅的烧完全退了,这才放心地离开滨城。小雅很满意可以跟爸爸多呆几天,哪怕只是几天,对她来说,也像逢年过节一样,即使她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
徐其风结束了两整天的董事会前的准备会议之后,很快就和李千松通了电话。两人极其客气,李千松辞职的说辞是在云城有更好的机会,薪水几近翻倍,他想趁着年轻出去再闯荡两年。徐其风也没有功夫跟他废话,只是说如果想好了,那就尊重李千松的选择,祝他以后工作顺利,发展得越来越好。关于离职交接,徐其风大方地表示之前的定级工作比较扎实,现在定级结束,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直接由辉扬的HR接管即可,因此明天就可以办理离职手续。李千松本想再多说几句,可听见徐其风的语气极其坚决,也就“委屈”地同意了。临末了,徐其风还叮嘱李千松,如果新东家需要做背景调查,一定记得找他。李千松懦懦地应承几句,匆匆结束了通话。
徐其风对于接下来的晋升面试,极其重视,比他自己去做晋升述职还要重视,因为他知道,这关系到自己之后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因此,茉莉才从云城回来,就被徐其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拿着茉莉写好的第一版晋升述职PPT,一页一页地讨论起来。直到茉莉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几近没什么回应,能量都快被耗光,这次“讨论”才算告一段落。
“茉莉,你别觉得我找茬啊。”徐其风讲得也口渴,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我完全可以不这么指导你。”
“我知道,老板你看过的晋升PPT,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茉莉没好气儿地回答。
“你知道就好,赶紧回去,按我们,不,主要是按我今天说的,改一改。”
茉莉本来是想揶揄一下徐其风,没想到徐其风根本没理她这个茬,直接收了。这让茉莉如鲠在喉,讪讪地盖上笔记本电脑,合上记事本,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