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致轻笑,身上披着的蓝色大氅就落在了头上。她也顾不及礼节,匆匆裹起自己,她的身子都在轻轻颤抖。
“当真是个善良的,可若今日落水的不是二皇子,只是寻常人家的稚儿,你可会救。”
“会!在有把握的情况下。皇子的命是珍贵许多,但寻常稚儿的命也是命。就算是因为斩首死在面前奴婢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落水,那种窒息感和刺骨的冷,奴婢到现在还记得。”
她捏紧拳头,想起了曾经种种,连带着湿漉漉的脸都显得格外冷酷。
容致不会轻易谁,但他现在信了白锦妆,信她那个--会!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会心软。面色苍白,锦妆昏昏沉沉躺倒在地上,眼前是泛着银光的湖水,眼泪就不知不觉的掉下。
嬷嬷,湖里的水,太冷了。
她十岁那年,被杜雅淑推进湖中,那是在冬天,湖水冰冷彻骨,锦妆一直都是个旱鸭子,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只看到杜雅淑站在湖边望着自己,眼神冷漠得意,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被冰冷的水淹没,鼻息甚至耳朵里全是水,无助和恐惧让她拼了命的挣扎,冷水激发了她强烈的求生欲,锦妆想活着,想好好的活着。
嬷嬷当时是要送东西到浣衣局,看到湖水里有人挣扎立刻丢下东西跳进水里,被救上岸的时候锦妆已经神志不清,后来身子也落下病根缠绵病榻,那天晚上她发了高烧,请不来太医只好和当时的大太监对食,带着药和太医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
当太医告诉她真相的时候锦妆愣了许久,而后眼泪肆虐的看着端药进来的嬷嬷,她虚弱的冲着她笑,“把药吃了就好了,蓝衣乖乖的吃药。”
“嬷嬷,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受了那么多的伤,该有多疼啊?”
她轻笑,眉眼弯弯端的是温柔贤惠,“没事儿,只要我的小蓝衣好了我就会好了,我啊,最喜欢小蓝衣了。”
她哭的更凶,被感动的说不出一个字。
锦妆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在这个世界上居然遇到了那么多的好人,杜奶奶和杜二哥,然后又是嬷嬷,他们其实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可是却愿意帮助自己,都是很善良的人。
“嬷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娘亲,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呵呵,嗯,我相信蓝衣。我们蓝衣最乖了,我啊,最喜欢小蓝衣了。”
然而这些善良的人却有两个都死了,冬日的时候嬷嬷的手生了冻疮,夜里常常痒的睡不着觉,锦妆寻思着给嬷嬷做支冻疮膏,回想着红妆术上有具体的做法,就偷偷想方设法找到了一些配料。
当她拿着冻疮膏回去的时候房间里乱七八糟的,锦妆找了许久才在刑场看到嬷嬷被五马分尸,手中的瓷瓶落在地上,刚想要冲出去的时候被人打晕,醒来之后刑场什么都不剩。
直到今天她还没有找到嬷嬷的尸骨。
容致看着地上一直喃喃不休的女子,又看了看躺在一边的慕容泽熙,最终还是伸手捞起两个人。
昏迷了整整两天的锦妆一醒来就看到容致拿着匕首站在床边,被吓得立刻坐起身子缩到墙角,戒备的看着容致。容致眨眨眼,随后有些怅然若失的收回匕首,差一点就成功了。
她要是再醒的晚一些,说不定就被解刨了,容致对于感兴趣的东西最喜欢解剖了,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对他来说锦妆就相当于一个很有诱惑力的试验品,他自己也觉着稀奇,这女子说实在除了好玩一些也没什么特点了,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时时刻刻想解剖她。
“你醒的真不是时候。”
她无言以对,泽熙端着一碗热汤站在内室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她。白锦妆想了很久终是叹气,却发现走了一个轮回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她不说话他也不敢迈进一步,几次想开口又不敢。
那模样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她不开心。
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锦妆有些心酸,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用这样可怜的眼神望着她,心口抽疼。
下床走到他面前,“是给我的吗?”
他眼睛一亮,点头。虽然靠近杜蓝衣寻求保护的成分居多,但是泽熙也是真的想和她亲近,因为她的救命之恩和责备,让他觉得这个人是真心的为自己好,他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了。
她笑,“谢谢。”
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泽熙依旧点头,白锦妆抱住他,“你可以利用别人,但是有三不利用。第一,真心待你的人。第二,你喜欢的人。第三,你亏欠的人。”
真心相待的人利用不起,喜欢的人利用了会把对方越推越远,亏欠的人利用了只会让自己一生都心有歉疚。“从今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要先和我商量,不要像这次一样试图用自己落水而陷害杜雅淑。”
泽熙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局促的点头,“我不会了,蓝衣姐姐。”
锦妆莞尔一笑,之所以又愿意帮他,是因为泽熙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并且她在泽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无所谓,不过是谁流血流泪,只要能让敌人痛就好。
很傻的性子,可是锦妆知道泽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是被她那句现在就去报仇给刺激的,所以想了这个损招。
“我本想告诉皇祖母是蓝蝶推我进湖,可是我知道最终真的没办法了,蓝蝶会抗下所有罪责,伤不了杜雅淑,最主要的是,”他顿住,“是父皇一定不会抓住这个由头,否则也能将杜雅淑拉下皇贵妃的位子。”
“可是皇祖母病了,还要依靠杜雅淑医治,就算我说了皇祖母也会因为治病之恩放过他们。”
慕容泽熙说出这话的时候锦妆不由拧眉,这孩子太聪明,聪明的简直不像是孩子。泽熙见她变了脸色眼神划过慌乱,“蓝衣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坏,想着去害别人,我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