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在下雨，还好她带着伞，走到了餐厅，脚上的运动鞋都半湿了。她环视了一圈，发现Tiffany还没有来，但是潘明之已经坐在靠角落的一张圆桌上了，自然地，苗苗也坐在他身边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选了自己想吃的东西之后还是坐到了潘明之身边，只是离他稍远了一些。
苗苗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她也不在乎，早知道这女孩是自讨没趣，潘明之这种心深似海的男人是怎么也不会喜欢比自己小十岁左右的黄毛丫头的，何况她既任性又喜欢惹麻烦。这些话她没有义务去告诉苗苗，而且就算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潘哥，这周末我们去San Jose（圣荷西，硅谷所在的区域）吧，听说那儿可漂亮了！”
“你上周还没玩够吗？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选的课程好像蛮难的不是吗？周末怎么还跑出去玩？不怕不及格吗？”
“人家就是因为上课上得烦，所以才想出去散散心。再说了，唉，”她突然叹了口气，“这所学校真是难熬，我就以及格为目标吧。”
苗苗看起来心情的确不好。平时她是那种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任性到不行。潘明之倒是不想细问，只是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就转过脸看着晓莲，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晓莲头也没抬，她不想去正视他的脸，怕自己会想起上周六晚上那一幕，他的脸离她那么近。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一把拽住他。她还在用刀叉分解盘里的那只烤鸡的鸡腿，虽然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道：“刚刚才下课。你为什么今天来得这么早？”
“其他同学都去参加小组学习去了，我没去。”
“这么有自信？”
“不是，”他摇了摇头，“太占用时间了，而且收获不大，没什么太大意义。”
“还是法学院好，我一点都不想学商科，但是为了继承家里的公司，没办法，唉——”苗苗又叹了一口气，继续吃盘里的烤鸡卷蔬菜。
潘明之倒是开始有点同情她了。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苗苗从小就被当成将来要继承家族产业的“公主”来培养，干什么事情都必须要争强好胜，上学必须要上好学校，行为举止必须要符合身份，连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项链配什么包包，都要经过仔细的考量，不能随心所欲。潘明之可以想象她一个人到美国留学之后，因为没有了身边人的约束，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发泄她的任性。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却一直对她多有容忍的原因。苗苗每每都让他想起沈柔嘉，那个同样脾气暴躁任性妄为的沈家大小姐，也是曾经与他相爱了十年的那个女人。她比他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从他19岁开始他们俩就在一起，到29岁分开，本来应该结成一对，却最终成了互相怨怼的仇人。他还记得在南非最后的那个晚上，她苦苦哀求他留下来，不要浪费了两个人接近十年的感情，可是他还是决绝地离开了。
苗苗一把扔下了手中正在吃的那只炸鸡，生气地说道：“星期二每个人都只能吃烤鸡！星期三是烧鸡！每天都是鸡鸡鸡！学校餐厅难道就不能做点别的什么吗？”
“餐厅里的菜的确做得很糟糕，你不喜欢吃的话，就去学校外面那条街吃点别的嘛。”
“潘哥！”
“嗯？”
“我做你女朋友吧！”她两只手一下子抓住潘明之的胳膊，求饶似地对他说道。
他愣了半天，然后整个人向椅子后背一倒，随着笑出了声：“苗苗，别闹了！”
“我是认真的！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
他忍住笑对她说道：“快吃！吃完了之后赶快回去做功课！”
“我不！反正你现在没有女朋友，为什么就不能先答应我？”
“苗苗！”
“难不成你有喜欢的女人？难道——”她一转脸死死盯着晓莲，“是她？”
潘明之一下子就愣住了。而晓莲本来在一旁默默地吃饭，装作没听见两人的对话，这个时候突然被拷问，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瞪着苗苗发呆。
“跟她没关系，你不要瞎扯。”
“我哪有瞎扯？那天明明你脖子上戴着她的围巾，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晓莲听到这句话脸刷地就红了，低下头不敢看苗苗。可是苗苗哪里肯放过她，探起腰用手指着她，劈头盖脸地就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你说啊！说啊！”
“好了，”潘明之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说道，“你闹够了没有？她什么也没做。”
正是就餐时间，餐厅里的人很多。大家几乎都在说话，因此没人注意到他们三个人坐着的这张小圆桌上正在发生什么。苗苗被潘明之这么死死地抓住手不放，很快眼泪就在她眼里开始打转。她还太年轻，虽然很聪明，但是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她到底应该怎么和异性交往，所以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自己都还完全无知无觉。潘明之的做法在她看来明明就是在维护宋晓莲，她真是又惊讶又生气，拼命想挣脱他的手，可是越是这样，他的手就抓得越紧。最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终于伤心地哭了起来。潘明之这才放开了她。
苗苗坐在那里流泪，其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晓莲才开口对她说道：“苗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他什么事情都——”还没等她说完，苗苗已经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也顾不上拿伞，就头也不回地向餐厅的大门冲出去了。
剩下的两个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久，最后潘明之终于开口对她说道：“刚刚你为什么突然脸红？好像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事情一样。”
“我怎么知道。。。。。。”她疲惫地回答道，“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大反应，真是个刁蛮任性的孩子。”
“她今天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估计她爸爸又对她说了什么吧，谁知道。”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能好好跟她说说？每天容忍她这么乱撒娇，耍小脾气，对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真能多管闲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不耐烦地说道。
“当然跟我有关系，现在苗苗以为我跟你有一腿，以后说不定还会用什么办法骚扰我。我很忙，可不想卷入什么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三角恋里头，所以我拜托你潘先生去跟小妹妹说清楚！”
“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难道你刚刚没听到我跟她说了什么吗？对不起，我也很忙，在这所学校里的人没有不忙的，我可没兴趣跟你们这些女人耗下去，”说着他扔下盘子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烤鸡拌咖喱，拿起伞本打算就这样往外走，可是马上又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她要是来找你麻烦，你就告诉她我的女朋友多了去了，你只不过其中的一个，至于她这辈子想都不要想！”
“潘明之！”她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道，接着便一屁股瘫在椅子里，动也不动不了。周围的人看了她一眼，便就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