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花有若感觉嘴里一股咸味地不住的朝外涌出,一股鲜血便沿着嘴角流下来,后背一阵灼烧的酸痛。她猛然回头,镜彧已经朝她身后的方向袭去,原来彷若在她身后出手,她一心想早点置她于死地,看样子如今已经豁出去了。
彷若黯然伤神地跌落在地,殿内闻声赶出来一众仙人。
“你们会后悔救她的!”彷若愤恨的看向镜彧。
“哥哥!”
“太子哥哥!”
菁之仙子和雲妙儿惊讶的看向镜彧。
花有若疑惑的看向他,他不是天虞仙倌吗?
“本座今日来麑镜处理一些事情,打搅各位仙修了,还请大家回大殿听讲经。”镜彧拱手朝向众仙,谦恭有礼。
他转身看向花有若,绿逸寒扶着受伤的她,帮她擦拭嘴角的血迹。他疼惜的看向她的眼睛,忽然一打横抱起她,对幻玺栎道:“你们守在这里,等玄靖上神来处理吧。”
幻玺栎见镜彧这幅焦急的神情,他心里很羡慕,他若是能像他这般勇敢的表达感情该有多好,只是他们毕竟身份不同,境遇不同。他心里顿时有几分难言的酸楚。
菁之轻轻上前,捡起地上花有若遗落的盘龙白玉令,她若有所思的往前看去。
雲妙儿一把拿过玉牌,“这不是太子哥哥的嘛,怎么在那个妖媚货身上。”
“妙儿,溪诺仙子毕竟是花溪女君,你还是不要这般称呼她了,让哥哥听去肯定会不高兴的。”菁之轻轻提醒她。
“唔,知道了,菁之姐姐。我只是很难过,太子哥哥连白玉令牌都送给她了。”说着她便一脸委屈的红了眼眶。
“那又如何,你才是母君钦点的太子妃。”菁之轻轻揽住她安慰着。
镜彧抱花有若回寝殿,好在伤势并不严重,她很快就在他怀里醒过来。她挣扎着看向他:“你不是天虞仙倌?”
他搂住她,温柔的看着她:“我是九重天宫镜彧太子,天虞是我的名号。”见她眉头紧锁,他便着急补充:“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的,那个盘龙白玉令就是太子的专属令牌,六界通用,我离开花溪前专门送给你的。”
“唔。”花有若想起来他上次见她莫名其妙的那些言语,此刻他又如此悉心的呵护着她。看来这个太子殿下真是对自己有心了,可他不是与雲妙仙子青梅竹马的人嘛,而她自己也已经有喜欢的人。
花有若起身离开他的怀抱,想把白玉令拿出来还给他。她摸了下袖口,却没在里面,她继续搜寻着,他见她寻摸着找东西,便是明白她想要还他东西。他立刻上前阻止道:“有若,本座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拿回来的。”
他见她如此拒绝他,忽然有些生气:“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莲雾端茶进来的时候,只见她一人坐在床头,面带几分惆怅。“太子殿下呢?”
“有事先走了。”她轻描淡写。
“莲雾,你说彷若上神为何要几次三番加害于我?”她想到之前差点害她仙陨的寂元丹。
“公主莫非怀疑之前在麑镜那颗寂元丹也是彷若上神所投。”莲雾不禁打了个寒颤。
“嗯,我今天便要找她问个明白。”花有若已经得知部分烈日彦仙姑的往事,看来这些便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她应该将这些跟她说明白。
麑镜,祥福殿。
彷若被玄靖禁闭在偏殿。花有若站在殿门口,但见她乱发垂髫,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清秀淡雅的脸庞已被十多万年的心劫折磨得容颜憔悴,一颗心早已因新仇旧恨而疲惫苍老。
花有若破开封印进入殿内,在烈日荒她身临其境地感受过烈日彦姑姑的痛苦虐恋,此刻她沉默地看向她,都是六界屈指可数的女上神,奈何把一生过得如此凄凉!若如此才是漫漫的上神之路,她是绝不会飞升的。
她感觉到了花有若到来,轻轻抬眼看向她:“你来干什么?不怕我杀了你吗?”
“要是怕,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花有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
她忽然上前,一把擒住她,逼她到墙角,花有若被她一把捏住了脖子,脸色瞬间便发白。见她没有反抗,她稍微松了力道,盯着她的脸,忽然狠狠瞪住她眼睛:“你为何不是烈日彦?烈日彦在哪里?给我出来!出来……”她一阵咆哮,把花有若掀翻在地上。
她疯狂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仰天吼着:“烈日彦,你到底在哪里?你害得我好苦......”她痛苦地流着眼泪,蹲在地上抽涕着。
花有若挣扎着起身,上前扶住她:“上神若是想问,就问我吧。”
她甩开花有若的胳膊,吼道:“问你......你知道什么,你能知道什么!”便一把推开她。
花有若跌坐在地上,忽然镜彧闪进来,一把扶住她。
她转眼看向他,哈哈大笑:“好一个情种,你以为你能救她几次,你终会后悔爱上她,爱上花溪女君!”她疯癫地跌坐在地上。
花有若伸手按住镜彧,起身上前扶住她,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很认真的看着她:“我知道,是因为端木凉上神。”
听到这个几个字,她淡漠失神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光彩,她抓住她的手:“你......你是烈日彦?你就是烈日彦是吗?”
“你就当我是烈日彦吧!”她心疼地看向她。花有若何尝不想看到烈日彦仙姑,毕竟她曾掀起六界波澜壮阔的历史,她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谜!
她缓缓站起身,拂过额前的乱发,定神看向她:“我问你,为何害死端木凉?”
“烈日彦从来没有害过端木凉,端木凉心甘情愿为她而死,因为他爱她,只爱她。”花有若回答道。
“不,不是这样!端木凉当日在麑镜因你而死。是你,烈日彦,你害死了最爱你的人!”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愤怒地指着她喊道。
“端木凉明知烈日彦心里只有玄靖,却在烈日煌强迫了麑镜之战中受伤的她。他得到了她,他爱她,他心甘情愿在麑镜之战替她挡了致命一剑。”花有若继续说道。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摇晃着头,低喃道。
“你们只看到端木凉为烈日彦而死,妄加追责她。可烈日彦所受的苦,又有谁知道。”她感叹道。
镜彧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些便是她那日在烈日荒回魂之境所见。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当你想方设法占据时,就已经离它越来越远了。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花有若必须要把这些说给她听,一场三个人的万年之恋,她只是可怜的孤独的看客。尽管她几次三番加害于自己,可花有若对她没有恨,只有怜惜。
她轻轻拽了拽镜彧的衣袖,跟他闪身离开。
他们并肩静静地走在麑镜。正值天界初秋时节,蒹霞苍苍,白露为霜,黄花灿灿,青雾迷茫。鹣鸟依依,残荷悠荡。
花有若站在他身边,一脸疲惫。她黯然伤神,不想再去言语,沉默着。
镜彧方才见她用心化解彷若上神心结,字字句句入理,倘若他之前更多的是因为迷恋她的皮相,那现在他更爱的便是她这颗灵魂。
漫漫上神路,他独独钟爱一人,断然不会轻易放手。
静谧的夜,浩渺的麑湖之滨,仙阙飘飘,他立于湖畔,安静的陪着她。
“殿下,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欠你的都不知道怎么回报。”花有若感激的看向他。
“唔,我若知道你该怎样回报,你会按我说的做吗?”他笑着转身看向她,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靠近她耳边,“我就是想要你一直欠着我的……”
耳边温柔的低沉的声音,撩动她的发丝,被风吹蹭在脸颊,心里便觉得一紧,顿时红了脸,她赶紧后退了一步,拱手对他:“之前不知道殿下是九重天太子,多有冒犯,殿下可别怪罪。你的令牌,我还没找到,过几日我一定还给你。”
他的脸刷的一下泛白,收起笑容,似乎有几分恼怒:“我说过让你还了吗,倘若真要还,你欠我的岂止是一块令牌!”
她心里咯噔,寻思着难道还哪里得罪他了吗,顶多不识他身份,有言语不敬嘛,也犯不上大罪。
见她低头不语,他便故意戏耍道:“数月前,在麑院墙角挟持上神,还出手偷袭上神的是你吧?”
花有若惊愕的看向他,忽然想起那夜在麑院她的确拽住了一个仙倌替她解围,正是他!她使劲摇摇头,这可是打死不能承认。
他抓住她的肩膀,逼近她,看着她的双眼:“我认得你这双眼睛。”
花有若看见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忽然有点慌了神,花溪女君有啥敢做不敢当的,她挣脱开他的双手,愤愤不平:“是我又如何,你奈我何!”
他忽然哈哈大笑,戏谑的看向她:“果然是你啊。”
“你……”她恼羞成怒,娇慎的瞪向他。
“那我再帮你一次,不会说出去的。”他朝她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天边的云霞,照耀着她,让她的心莫名的颤动。
可她明明喜欢幻玺栎,断然不会再对他动心。
花有若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只道是累了,便匆匆赶回麑院。
麑镜闵福殿,彷若被仙使引进来,玄靖正背向着她,沉默不语。仙使请示他,只见他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却并未转身面向彷若。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来是有些关于花溪女君事情要说。”彷若此刻是诚恳的。
玄靖忽然转身,花溪女君几个字似乎点燃了他心里压抑的怒火:“彷若,你几次三番加害溪诺仙子,我都睁只眼闭只眼,我知道你当她是谁。可你几次三番出手,甚至对她投寂元丹,你居然这么狠毒,我便是无法再忍了。”
“寂元丹!”彷若睁大眼,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她纵然是恨花溪女君,但也没想到用这么恶毒的招术。“什么寂元丹,玄靖,你把话说明白!”
“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不清楚吗?之前发现寂元丹少了一颗,我也只是对你有所怀疑,要不是这次你在天已仙尊眼皮底下对女君出此狠手,我还不敢这么断定是你所为。”玄靖有点激动。
“我没有!”彷若歇斯底里,“我真没有!我承认我是拿过一颗寂元丹,但我并没有用来对付她,那颗丹丸现在还在我寝殿里,那是我准备自己用来了此残生的。”她眼里悲怆而阴郁,她使出仙法,一个紫檀金木小盒便出现在眼前,她双手呈上递给玄靖。
他心里一震,眉头紧锁,带着怀疑的目光接过盒子,很快打开,一颗完好无损的寂元丹正完好的放置在盒内。“不是你......”
“我若做过,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几万年来,我虽然在麑镜被尊为上神,可我的心早就死了,我过得怎么样,你难道看不见吗?”她咆哮着,泪水倾泻在脸上。
“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想再去提了。你太过执拧!花有若不是烈日彦,你应该清楚。”他背过身去,语气透着冰凉。
“是我太过执拧,还是你太过冷血!玄靖,烈日彦就不该独独爱了你十几万年,她终归是爱错了人。”彷若冷笑着,泪水落在唇角,无边的苦涩。
“住嘴!我说过了过去的不要再提。”他内心激荡着,翻江倒海,他隐忍着,面上依旧平静。往事岂能真的说过去就过得去,烈日彦这个名字,哪次不是在他心里犹如针扎,失去她,他孑然一生,孤独至今。
他怎能不明白彷若的凄苦,他纵容她,因为他跟她一样,在七万年前失去了彼此的挚爱。只是他比彷若更痛苦,是他的优柔寡断导致他最终失去烈日彦,至今不知她魂归何处。
“魔族那边利用我对付女君,只是不知道为何每次都留有余地,我之前恨着十里花溪,所以一直没对你提起。我感觉他们有什么阴谋,或者只是时机未到,没有出手。”她直言相告。
玄靖没有说话,他迅速推测到彷若并不知道他与魔族的私下往来,只是她此番诚恳相告,看来她对花溪的旧恨已经释然。如此也好,只是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怎能化解她数万年的心头之恨。
“我来除了这个,就是跟你告别的,玄靖。”她平静的说着,慢慢转身而去。
“你要去哪里?”玄靖朝殿外喊着。
她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断然离去。
一席素袍,白绸飘飘。
转身,一缕冷香远。几段唏嘘一世悲欢,可笑命由人不由天。
风华一指间流砂,苍白一段佳年华。经流年,梦回奈水河边,任他凡事清浊,任你一笑间轮回甘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