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若心急如焚,托腮守在镜彧床头,眼巴巴的等着他醒来。一向英姿挺拔的他此刻虚弱的躺在这里,她难过得抽泣着,眼泪爬满了脸庞。盯着他胸前的伤口,离心脏那么近的距离,他为救她尽然不顾一切!花有若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愧疚难安,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
玄靖的万年灵力在他体内凝聚,快速修复着伤口。他沉沉的睡过去,梦魇里那惊心动魄的场景继续牵扯着他的心。他第一次感到要失去深爱之人的剧痛。哪怕一颗初心曾被狠狠拒绝,心如刀割,可他却无法面对失去她,那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纵然,纵然要他拿命去交换!
他意识到,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他便不能失去她。
深夜,静谧微寒的蓬莱秋夜。
靖彧慢慢醒过来,这一觉沉睡了很久。他好久没有睁开眼睛,环顾四下,却见花有若趴在他床头。他一惊,欢喜顿时涌上心头。瞧见她睫毛上依稀可见的泪痕,长长的睫毛覆盖下,一双美目紧锁着,时时不安神的跳动一下。他知道她的心仍被牵扯着,辗转难安。
他轻轻探出手抚向她的面颊,他心心念念的这张脸。花有若睁开眼的瞬间,他假装不经意的伸出的手,只能悄然落在她旁边。
“殿下,你总算醒了。”她激动的紧紧握着他的手,托在他脸上,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他的温度。
伤未痊愈,心却已然痊愈。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柔的热情,心里便不淡定了。就在不久前,她言辞决然的拒绝了他,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还犹在耳畔,灼伤心腑。眼下,她含泪看向他,满眼的关怀备至,焦急期待,他觉得很幸福。
小臧仙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她正扶着镜彧靠在床头。这机灵小仙使见状,赶紧把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便悄悄退下。
花有若拿起药,准备递给他,却见他一脸虚弱的样子,赶紧扶他靠在她身上,另一只手便拿着勺朝他嘴边递过去。如此近的距离,就连呼吸的气息都能听到。
安静的深夜,两颗小心翼翼的心,关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眼睛便再也离不开她的眼。
她认真的给他喂着汤药,他认真的看着她。
她只有好好的照顾他,才能让自己觉得宽慰。而他,也不愿意再去琢磨她的心。差点在眼皮底下失去挚爱,他便是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眼下她日日陪伴他,照顾他,即便只是感激之情,他也觉得满足。
可是,他决定让这个福利发挥到最大。
“殿下,药喝完了好好睡一觉吧。”她扶他躺下。
“冷……好冷啊。”他抬眼看向她,似乎哆嗦着捂着被角。
她赶紧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小心的盖在他身上,把被角窝好。“好点吗?这样不漏风了。”她关切的探向他额头。
“还是冷……”他心里戏笑着,瞧着她一脸的认真。
“还冷啊,那……我让小臧仙去拿盆火炉。”
“罢了,这么晚还是不要打搅小仙们休息了。”他悄悄看向她,忽然建议:“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嗯?”花有若似乎听到了,又没听见似的,反问了一句,“殿下,刚说什么?”
他不好意思的收回看她的眼神:“没,没什么......”。他轻轻躺下,又有点不甘心,就轻声补充了一句,“或许,有人抱着,就不冷了。”
她见如此傲娇的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想着她欠他的,何止一个拥抱。
她走向他,看见他额头隐约沁着冷汗,便俯身轻轻抱着他。小心的把自己隔在被子外面,保持着距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聚,滴答滴答……仿佛空气里只剩下一秒一秒的流逝声。花有若平躺在被子外面,看着幔帐的雕梁。他亦无言,试图悄悄转动眼珠瞥向她。
她在沉寂中悄然入睡,再次醒来时却发现面上的一层被子已经盖在她身上。而他,正侧脸对着我,酣睡着,像个孩子。
她转身面对他,盯着他俊秀的脸庞,想起第一次在九重天遇见他的情形。如此完美的皮相,剑眉如墨画,鼻梁若悬胆,颌角若削成,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他忽然睁开眼,一双星目闪烁,完全把她映照进去,她忘了挪开盯着他的目光。他目若秋波,即慎视而含情,那黑曜石般深情的双眸,似要将她深深旋进去,花有若两颊绯红,下意识的避开他贪恋的眼神,转过脸去。
“我去收拾下……让小臧仙给你拿药。”她赶紧起身离开内殿。
莲雾在外面等着她,见她一夜照顾镜彧,便想着来替她,好让她去休息。昨夜她就来了好几趟,被小臧仙支走几次,还笑话她是个木鱼脑袋。
“你去让小臧仙来照顾殿下吧,我去洗洗,换件衣服。”
“噢。”莲雾一直担心她累坏了身子,这下子赶紧去寻小臧仙了。
花有若刚沐浴完换了身衣服,莲雾就急匆匆闪进来:“公主,快去……快去看看,太子伤口又流血了。”
她慌着赶紧闪到内殿,一把抱住镜彧,只见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渗血染红了一大片。她赶紧伸手轻轻探过去,却听到他在耳边低语:“有若,别走……别离开我。”
她点着头,心疼的看着他血染的胸口,眼里横着一抹泪珠,映着他略显苍白的俊颜:“我不走,我一直都在,你……还疼吗?”
他悄悄朝小臧仙比了个手势,小臧仙赶紧悄悄退下,并轻轻掩上了门。
看着他伤口出血,花有若自责照顾不周,于是决定寸步不离的守候他完全康复。一抹狡黠的笑微露在他唇角,她全然不知。
幻玺栎在殿外徘徊了很久,正欲叩门,却见莲雾正端着药欲进内殿。
“幻栎仙君。”莲雾朝他招呼着。
“殿下好些了吗?”他心里明白,经过玄靖的灵力渡入,镜彧已经没有大碍。他更牵挂的是花有若,对玄靖此番安排,他心里难言的酸楚。
“仙君放心,我家仙子日夜守护着,太子殿下肯定很快能康复。”
“有若……”他还没来得及问到花有若,却见道影走进来,拍着他肩膀:“怎么咱俩又赶一块了?”
“我不放心,便来看看,咱们明天就要先一步回麑镜了。”他解释着。
“有若还好吧?”道影一脸担心。
“你是不是该问问太子殿下呢?我家仙子当然好着呢。”莲雾白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有玄靖师傅万年灵力,应该无大碍了吧,怎么还没好转吗?”他眼里露出几分疑虑。
这下倒是提醒了莲雾,这殿下是该很快好起来了啊,怎么忽然渗血,她觉得蹊跷,琢磨着找个机会问问小臧仙。
“那我就不打搅了,先告辞。这是前几日蓬莱采得的几枚灵芝,本想着当面给仙子的,现在不便打搅,就有劳莲雾替我给你家仙子吧。”幻玺栎从袖口取出几枚鲜艳的灵芝递给莲雾。
道影瞧见这么新鲜的灵芝,千年难遇,他知道幻玺栎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为何拒绝她又如此来关心她,他心里生出疑惑。
幻玺栎转身离去,莲雾拿着灵芝,看着他惆怅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叹啥气?”道影问向她。
“女君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当回事,现在这么上心,可惜晚了,已经晚了。”莲雾摇摇头。
“现在什么情况?”道影朝她使了使眼色,朝着殿内指指。
莲雾忽然觉得自己话多了,赶紧捂着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君莫非要报恩啦?”他故意问道。
“报……恩,报啥恩?”她一脸懵。
“救命之恩啊,太子殿下舍身救了女君,你应该知道吧。”他继续捣鼓她。
“我当然知道,知道。是该报恩……报恩啊。”莲雾若有所思。
“殿下恢复得不错了吧,估计没两天就能痊愈。”
“痊愈?”莲雾张大嘴,大惊:“哪里来的痊愈啊,刚还渗血了呢。女君还没顾上歇歇就又去守着殿下了。”
道影闻言,沉思片刻,立即明白了:“是嘛?你怎么知道渗血了?”
“小臧仙刚喊着渗血,我家仙子就跑过去了,这不还没合眼就在里面守着呢。”莲雾一脸忧虑。
“小臧仙。”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你再好好问问小臧仙,怎么渗的血。”说罢,他笑着离去了。
莲雾端着汤药楞在原地,她似乎感到了道影话里有话,于是去寻小臧仙。
只见小臧仙正在叨咕着啥,看见莲雾从身后忽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忽然冒出来?”
“你干嘛呢?怎么这么多血。”莲雾指着他面前一滩血迹。
小臧仙环顾了一下四周,赶紧捂着她的嘴:“小声点。”
“这不是血,你紧张啥呢。”他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忽然觉得这仙丫特别可爱。
“那是什么?”莲雾认真的问着。
“哎,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个木鱼脑袋。”
“小臧仙!”莲雾叉着腰,气鼓鼓的,“我警告你,不许再说我木鱼脑袋。”
“那是什么脑袋?”他笑着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存心想要捉弄她一番。
她一大早被大家轮番捉弄,现在已经有几分恼怒了。那些个仙君她不敢撒气,但是小臧仙跟自己一样,只是个低阶的小仙,她便无所忌惮。于是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脚把地上的盆子踢翻,便一溜烟跑了。
小臧仙见她真生气了,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便闪身把她一把拽了回来:“好啦,我不再这么说你了嘛,消消气。”
“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殿下都快为你家仙子丢了命,现在苦肉计装渗血想多跟溪诺仙子处处,你就别打搅了,好好配合我吧。”他朝莲雾眨眨眼。
莲雾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忽然智慧的光芒开启了似的:“我明白了,难怪大家都说殿下得了玄靖师傅万年灵力已无大碍,我总算放心了。”
“现在明白了吧,那就好好在这里看看星星吧。不知道今夜布的是什么星系呢,这蓬莱的夜还是比不了我们九重天的夜空。”小臧仙拉着她坐在石阶上,抬头仰望着夜幕。
“九重天的夜空是啥样?”莲雾托着腮,挨着他坐着,仰脸看向上空。
“回头我带你去看布星。”小臧仙兴奋的看着她。
“嗯。”她一脸期待。
花有若悉心照顾着镜彧,他恢复了之前的明朗,只是伤势好得很慢。蓬莱只剩下他们,和留守的天兵天将,其他人都已经先一步回了麑镜。
她陪他在蓬莱散步,作画,读书,夜听海浪声,看日月星辰。见他恢复如常,她感到宽慰,只是他胸口的渗血一直还在,依然让她难安。
这夜,趁他熟睡着,花有若便想着看看他的伤口,找些愈合的方法。
轻轻伸手探向他前胸,他鼻息均匀,酣然睡着并未察觉。她慢慢解开他胸前的衣服,结实白皙的胸膛裸露在眼前,她瞬间就红了脸,羞涩的扭过头去。
长吁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回过头来,往他伤口那边探触过去,却发现了一把沁血的布条。她忽然有点紧张,害怕看到那深入心腑的伤口。颤抖着扒开纱条,却见到完好的胸肌暴露,皮肤上已经愈合的疤痕清晰可见。
她知道被他戏耍了,虽有点气恼,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感到丝丝心安。正凝神盯着他的胸口,他忽然睁开眼,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拽向她,她便跌落在他胸前。
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听得见彼此的喘息声,花有若在他眼里放大,映照在彼此瞳孔里。他勾起头一点点靠近她,她唇边感受到一片柔软在贴近……内心忽然一阵慌乱,拧过头,逃似的跳开,慌慌张张的捂着脸跑出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