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号突击舰到达木星港的时候是格林威时间上午九点,与他们同到的还有三艘其他国家的突击舰与几艘民用长途运输船,其中有两艘是来为木星港运送特殊供给与信件的,其余则是要继续航行到木星轨道以外的区域。
和火星港一样,木星港也是一座大型太空城,不同的是木星港是纯粹的军用港口,其以前由联合舰队组织管理,现在归属与联合作战协调组织。木星港是以一颗从木星与火星间的小行星带上运来的小行星为基础建造完成的,随着木星港的不断扩建,小行星的外表面已被各种金属建筑包围,其内部也几乎中空,被大小不一的通道充满。
一直以来,木星港都是地球方面对抗黑宇宙组织的重要据点,即使人类太空经济的主体以被压缩至火星轨道以内,木星港也依旧被妥善保存,继续发挥着维护地球方面与木星轨道以外区域的联系。
在停靠木星港后福州舰就开始缓慢而从容地接受补给,半天后便完成了可控核聚变燃料的装载,而在这半天当中王昆浩他们一直都呆在军舰上,即使还要进行训练,但在休息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来到走廊舷窗前对木星港稍作观览。
“这地方还真大呢!”这是王昆浩能想到的对木星港的评价,这是他第一次到离地球这么远的地方。
“这可是人类最大的太空军事港啊,巅峰时期这里可是联合舰队的总部啊,共有三个舰队共计一百五十艘各型军舰、两百个航空作战大队共一百六十万人在此坐镇呢!”阜西云见状炫耀起自己的知识。
“原来这地方有这么多人!”胡乙惊道,他似乎对这人数颇感意外。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黑宇宙把其他人都赶进火星轨道内却不敢攻占这里啊?”
“算了算了,再多的人还不一样没有改变战败的事实,”伊万说道,“即使是百万雄师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还不是玩具一样的东西,想扔就可以扔,——黑宇宙算是什么部队?刚开始充其量就是些恐怖分子和街头混混组成的欺负平民的坏东西,硬是没在刚开始的十年里消灭掉。”
听伊万这么一说,胡乙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后说道:
“但是啊,也有人是自愿加入黑宇宙的啊,也有人是真心想要实现黑宇宙最初说过的那件事啊……那个是什么来着?”
“‘为了能够使生活在太空城的人民获得与地球方面民众同等的权力而不只是作本已陷入经济停滞不前的国家的印钞机’,”伊万说道,“黑宇宙一开始还叫‘白色盖亚’的,目的还包括在宇宙时代为即将被抛弃的地球换取新生。但又如何?通过恐怖袭击摧毁所有太空城就是他们达到目的方式,他们原本该是那些后来被他们扶持而独立的太空城居民的敌人!
“但为什么他们还是要与这样的人为伍?大多数人尤其是年轻人与没有受过教育的底层人民永远是短视的,容易情绪化、被情绪渲染所感染的,再加上他们都想要获得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知足于当下,所以他们就会犯下此等错误,把危险的人扶上宝座,封他们为救世的王,——十年前人们就是这样把激进派分子扶持起来的。如果这一代与新一代的人不去自我反省,不去学会知足,他们——我们就会不断犯下曾经犯下的错误。”
“伊万你把氛围都毁了……”王昆浩提醒道,和他一样其他人也听不下伊万这富含感情的检讨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要知道现在在地球上天天都有这样的人在街头上闹事。”伊万并不理睬大家无奈表情中的潜含义继续说着,一直在一旁好好观察木星港的林戈似乎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情绪了,他转身要沿着走廊离开这里。
“你要去干嘛?”阜西云问道。
“去继续训练,”林戈回答,“即使对手是个喝肉汤长大没经历过真正风雨的富家子弟我也不能轻敌,——说实在的把世界交给这样的人确实不妥。”
大家都不说话了,他们明白林戈针对的是谁。
“你这是什么意思?”伊万的脸部肌肉有些失控。
“你真的了解过那些底层人民所经历过的吗?你知道为了在恶劣环境里为了活下去他们会有多拼命吗?这不是一个稳定的时代,不是谁都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的。世道沧桑,我们……他们的希望不断被给予又被夺取,他们又凭什么不去反抗?你是个富家子弟,你真的有体验过‘现状悲哀,却又无力改变’的绝望吗?”
伊万这一听,他的反应变得像是被一根木刺刺进了指甲缝里,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的血管都因此鼓了起来,鼓得发青,但他最终只是甩了甩手腕赌气离开了这里,林戈也没有再做停留,抓住走廊墙壁上的扶手一撑沿相反方向离开。
“健身室在伊万走的那边啊喂!”
“算了阜西云,你这样劝不回他的。”胡乙搭着阜西云的肩膀说道。
“看来我哥给他的教训他完全没领会啊。”
“他和阜弈打架的事还是别提了吧?——说回来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你哥啊,他去干嘛了?”
“他在替本忙情报方面的事,”王昆浩回答着胡乙随便提出的疑问,“本来我们作为联合作战协调组织的下属小队就有一定的特殊行动权,有些可能用上的情报要自己预先处理,——本最近申请请假回去和家人团聚过圣诞了,对于拥有不同信仰,所属国家不同的队员可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申请暂时脱队也是规定中写有的东西。”
“所以你批准他的申请啦?”阜西云问道。
“对啊,”王昆浩回答,“我觉得能与所有家人团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顺带我看他把该干的事情都超额完成了所以我就批准他放假了。”
“有些时候我其实倒希望不和家人团聚的,哪怕是唯一的家人……”
阜西云的话还没说完,舰内广播就开始播报一件突发事件:福州号受到来自联合作战协调组织的指令,暂时更改航行目的地马上前往火星港。闻此消息后王昆浩和阜西云、胡乙来到舰桥询问关于这一航向更改指令的详细信息。
“刚刚收到的指令,说是要我们作为先遣去火星港处理‘TPR’的部分接收工作,——‘TPR’的一些武装装置还未完工,其在离开火星港和与主要护航舰队会合之间的这段时间里需要我们福州号与其他几艘战舰进行护航。”福州号舰长回答道,他还表示这是原计划中所完全没有的安排
“现在出发吗?”王昆浩问道。
“命令文件上说收到此文件时即刻出发。”
“那命令文件上有提及我们零度小队如何行动吗?可否让我们零度小队下船继续前往德里特里三角洲太空站?”
“文件上未提及贵方的行动安排,——稍等一下。”
这时一位通讯员向舰长递交了一份通讯文件,这文件似乎是刚刚送达。
“嗯……零度小队要与福州号一同行动,作为观察队观察记录各战舰的合作情况,——发自联合作战协调组织。”
“可是我们还没有收到类似信息。”王昆浩质疑道。
“上面说是由联合作战协调组织发出的,不如请贵方予以确认。”
王昆浩取过这通讯文件进行确认,的确确认到联合作战协调组织的署名与该组织的确认,说明这是一条有效命令,必须执行。
“看来确实如此了,”王昆浩对胡乙和阜西云说道,“执行命令吧队友们。”
于是福州号马上终止物资补给,从木星港出发,孤身一舰驶入海盗与黑宇宙平凡出没的小行星带,前往火星港。
在战舰穿过小行星带时,舰上的一切依旧照常运行,舰员们正常轮班执勤,但在舰员交接班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拿换班下来的兄弟的冷漠表情说笑,在所有人的眼神中、手指间都流露着对这忽然而来的指令的困惑与不安,整艘战舰宛如台风前寂静的海边森林般阴森。
零度小队也沉寂于这不安气氛之中,——自那一刻起伊万与林戈就越发严重,先是在饭桌上两人都保持沉默,到走廊中寝室里相遇时故意忽略对方的存在,这令其他队友隐约感到他们的小队将会迎来一场恶战。
次日早上十一点,福州号靠近火星外太空。福州号安装于舰尾的反推装置启动,将可控核聚变引擎产生的热辐射导入四组导管,使其向斜前上方喷射而出以使战舰减速。
在完成减速,进入环火星公转轨道后战舰开始通过不断变速变轨,向火星港靠近,当火星港上的高塔映入舰桥中人员的眼帘中时,在刚才一直记录战舰航行操作数据的电子记录仪因记录过多不得不更换内存已保持效率。
但是此时,在这火星港周围的空旷太空中只有福州号中型突击舰这一艘战舰,火星港上也没有如想象般见到腾空而起的“TPR”号,光学侦测装置发现的疑似战舰亮点也只不过是火星港悲剧遗址中的战舰残骸。
格林威时间下午两点四十四分,在福州号进入火星港空域近一个小时后其收到了火星港空管台的呼叫信号,与空管台的无线电接通后福州号舰长亲自与空管员进行对话。
“不好意思请再复述一下贵舰来意。”空管台那边听起来像是个中年人。
“这里是亚洲联盟太空军中型突击舰福州号,”福州号舰长拿起联络官身前的麦克风说道,“奉T.P.R联合护航行动临时委员会及国家与地区联合委员会命令我舰前来为‘TPR’号提供临时护航。”
“额……我们没有查到你们的航行计划,——也没有查到相关命令。”
“请贵方再予以确认,——这确确实实是国家与地区联合委员会所认证的有效命令。”
“……好的,请等待确认。”
这一句之后,火星港空管台足足安静了有十分钟,期间这一在火星港空域供所有飞船开放通用的频道十分安静,没有对任何其他舰只的引导语音,也没有经过十几个小时航行后倍感疲倦的舰长调解枯燥氛围的玩笑声,而这火星港的空域与这通用频道一样空旷,这突击舰就是这片区域里的唯一舰只。
福州号的舰长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这奇怪的情况,站在舰桥大舷窗前负责目视观察的观察员也在望远镜里注意到在火星港的船坞中“TPR”依旧被船坞里的固定装置锁定在船坞内,“TPR”的船坞中也屯放着各式建造材料。福州号舰长知道“TPR”的建造其实在近期存在赶工,船坞里应该会一团乱,但船坞中至少在船只离开船坞前所该做的基本清理并没有进行过的迹象。
此时与空管台的通话没有断开,福州号的舰桥中先是听到那边的门自动开与关的声音,随后又听到了小声讨论的声音。而就在福州号指挥层为此思索的时候,他们突然收到了来自国家与地区联合委员会的新命令:
火星港正在被不明组织攻占,已到达火星港的舰只自行进行夺回“第二舰队”的突击作战。
“这……”福州号舰桥内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惑,现在的火星港看上去只是安静了些,说不定只是又赶上一次罢工活动而已,不管怎样都不像是被占领的模样,也没有看到有敌舰盘旋在火星港附近,更没有收到火星港在遭受攻击时理应会对外发出的“请求支援”的求救信号。
这时,一发信号弹从火星港的一座瞭望塔顶端向上飞出,在飞离火星港几公里后信号弹发出刺眼光芒,——设计之中这枚信号弹所发出的光可以在太空中传播过百公里而不会消弱变暗,与可控核聚变的尾焰一样耀眼而夺目。
随后福州号收到了火星港的与求救信号弹同步发出的求救广播,这条广播会在“请求支援”信号弹发出的同时向整个太阳系内播报火星港遭遇入侵的非语音消息。
现在,整个火星外太空里的人都知道在第一次火星港攻防战结束近五年后火星港又一次遭受到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