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心中有万千的郁闷,只是此刻所有目光集在身上,向谁去说?他不知这位老先生在此地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呆在此处绝对是个错误。
许先生望着余悦许久,指着他说道“便先是你和我走一趟”!他说完这话,对场内众人问道“到底其它少年郎身在何处”?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有个叫吕千贯的孩子今日远行,他们去送还未回来”!
且将就……许先生闻听此言,扭头对伺立一旁得韩头说道“韩大人先行一步,去镇口看看,若是见到少年们,便带到那处与我汇合”。
韩头躬身一礼,带着几名兵甲急冲冲走了。
两名兵甲走到余悦面前,让他过去。众围观者心生忐忑,齐声问道“却不知大人召这集中少年所为何事”?
“秋景最后一日,当有少年远行。”许先生笑了笑,说道“我在此地讲经多年,年年今日都会带他们去郊外踏些风光。只是多年远离,却不想早已被人忘记”。
这时众人才发觉这位大人十分面熟,竟是当初这庙里的老僧。此刻见他蓄发长髯,面有春色。心中得那份不安倒是淡了几分,一丝鄙夷却油然浮现。
这厮不知何时与北凉军攀上了关系。今日来此,无非不过一朝发迹,衣锦还乡。
只是无论你如何威逼示好,若是想要我们修你身后这间破庙……不给钱便是北凉王他老子来这也绝难办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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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浮香集渐渐远了,与那片荒野与森林处交界之地便近了。一众兵甲沉默的行走着,四野只闻脚步之声。
余悦跟在许先生的身后,心中已经翻来覆去想了无数如何溜走的办法。然而那怕脚步稍微慢了一点,这位许先生的双目就轻轻瞟了过来,竟是没有丝毫机会。
到底是去干什么呢?余悦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缚在臂上的手弩,这才稍稍安心。只是怀中的乌鸦小二,在远离浮香集之后便进入一种近似冬眠的状态。呼吸渐弱,心跳渐沉。可是鸟这种生物……会冬眠?
天色已沉,当军队踏上那片荒原之上,便开始扎营。余悦望着这群起锅搭灶的兵甲,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片森林。
还有十里,便是自己曾经手刃野猪首领的敌方。这群士兵来到此地,是因为这件事?可是这怎么说的通?当时只有冬季在这,他不会说。而这群士兵是要带所有的少年来到此地,自然也不知有我。
他的疑惑还并未得以细想,察觉那位许先生的目光又向自己瞟来。
许先生起身,身旁两名兵士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许先生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跟随。穿过炊烟走来时,手里端着个大碗。
“你体力不错,竟可以跟上队伍”。许先生将碗递到他的面前,道“吃吧!”
碗里有块麦饼,还有几块色泽诱人的五花肉。只是自余悦猎了野猪首领,近几日吃的便一直是这些食物。所以那怕此刻碗中的五花肉作出朵鲜花,他也实难有胃口咽下。而且让他警惕并疑惑的是,只有自己享受这等待遇。
余悦推辞说道“平日里也没沾过什么油水,冷不防若吃肉食,必然坏了肚子。老先生不若让我和军爷们都吃些素”?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肉增力补气。”许先生神色和蔼,言语却不容拒绝“让你吃,就吃。忸捏捏的全无男儿作派!”
“要不……您就当我是个孩子”?
许先生哼了声,淡淡说道“不要装出副天真可爱模样,我能看出你眼眸深处那点心机。无须试探什么,那只会让我厌恶。”
语气很平静,态度很欠抽。然而便是北凉悍卒都对这位老人毕恭毕敬,更何况余悦这等在老人眼中不过杂鱼的小人物。
余悦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碗中的麦饼裹着五花肉,重重咬了一口。
许先生看见余悦进食,露出丝微笑。这时有兵士走来,说是韩将军有事禀报。
没有故事里,何事不可对人谈的豪迈,许先生起身跟着兵士走开。
余悦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见白天那位奉命寻找少年们的将军,只是独身而来。又看了会,发现曾与他随行的兵士,也坐在篝火前吃着干粮。那么这个结果,是浮香集中的少年便只有自己一人在此?
这等孤独彷徨之感还未等持续,许先生去而复返,手里又端着个碗。
“都吃了”。
余悦愕然望向那碗,便是很多事情都能无所谓之的神情,也有些许不自然起来。
竟又是碗肥腻的五花肉。
………………
……………………
篝火将息之时,有位兵士端着钵茶汤走了过来。余悦正痛苦的捧着碗五花肉发呆,看见之后有些急切的接过,拼命朝肚里灌去。
“这位军爷,这碗肉我不过动了几口,要不你也吃些”?
那位士兵并不答话,只是喉结耸动,眼有贪色。这自然无法瞒过余悦刻意留心观察的目光,待喝完茶汤后将钵还给士兵,便钻进了帐篷。
月上枝头。
余悦和衣躺下,却根本无法睡去。帐口此刻守着两名士兵,却脸冲帐中。看来羁押的意义,远要比守护重要。
回忆今日点滴,余悦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
一路上,这位许先生从未与自己交谈过。而且人在队伍之中,看来是去一个他也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地方。
在篝火旁与他聊天,是他让自己吃一碗旁人都不曾吃的五花肉。这位老人看似腐朽老态,但是众人对他毕恭毕敬……
有很长一段时间,想要踏入修行之路的余悦,对所有气度不凡之人,都有着刻意想要结识的态度。近日得知早已进入这玄妙的领域,一味欣喜安慰,眼中众人神色态度便开始变得不这么重要起来。
这位许先生曾赞自己可以跟上队伍,可他又何曾落下脚步?这么大的年纪可以一路轻松自然……他是一位修行者!
一位修行者请自己吃了三碗五花肉……
喂饱了让自己去送死?
有些难受的哈口气,余悦嘴中那股子与茶汤混合的肉味让他皱起了眉头。他心想难道自己是老人准备的诱饵,可以帮助他捕杀某种存在?
余悦揉着肚子,这时才发现怀中的乌鸦小二稍微有了些活力。此刻它的头奋力的想要钻出去,正用爪子勾挠着自己的胸口。
余悦当年与冬季下了那座雪山,小二曾经吓得冬季钻进了草垛。当时百里无树,四野无兽。而小二就这么仿若从天而降一般,而且跟着余悦便再也不走了。
小二与冬季的关系,一直不算友好。然而时间久了,却也终于并不会见他就炸开羽毛。冬季曾经研究小二许久,但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是这头乌鸦的好斗本性,在接下来的时间显露无疑。
除了人,这家伙什么东西都会探出利爪,似乎根本没有它所惧怕的事物。冬季曾戏言只要这丫飞的够高,怕是太阳都得被它叨上一口。
只是此刻,它微颤颤的直起羽翼还未新生的光秃身体,竟然是想要远离余悦,钻出这温暖的帐篷,投身于寒冷的夜色里。
你到底再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