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的名字叫冬季。”
薛大人慢慢走了过来,淡淡说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余悦望着整个身体都似被金属包裹的恐怖男人,想到那群同样全副武装的军人来到此地,怎么可能只是为打听冬季回不回来?
望着沉默的少年,薛大人继续说道“抓你的时候,听说你虽然装做怕的要死,但是菜篮子始终都抓着。你其实是个胆子很大的家伙,所以如果你不开口,虽然我会很佩服,却只会把这种敬佩化成更硬的拳头表示敬意”。
“我不扔……是因为我抠。”
“要是抠门,会买肉食?我看了你今天买的菜,不是一个人能吃掉的。我知道你在这个镇子很孤僻,连个朋友都没有……所以也不要说什么请别人吃饭的假话,这没有意义。”
这是一个体型庞大,脑子竟然也不错的家伙。余悦眯着眼,心想最近几年怎么如此倒霉?他这种苦恼还未等宣泄成愤怒的反驳,一个拳头自下而上击中了他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呼吸都不畅起来。
吊着余悦的绳子,在半空中时而扭曲成个弧线,时而猛坠绷直。余悦的身体随着这个频率有节奏的上下浮沉,整个脸都涨的血红一片。他干呕了几声,却没有任何东西。颇有些自嘲的心想,为了今日的大餐自己连中饭都没有吃,果然是很有先见之明……
薛大人的脸色从开始的玩味,逐渐出现了丝狐疑。这名血甲卫,有着二境实力。他的一拳哪怕不尽全力,也并非一个少年可以承受住的。而随他来此的骑兵,为了确保这次伏杀的成功都是从军中挑出的非常人,然而却没想到一方至今没有找到那厮藏匿何处,这边的进展也同样没有收获。
“查下。”薛大人忽然探手虚空一抓,粗重长枪已经握在手中。他望着余悦,忽然咧嘴笑了笑。横枪一摆抵住他的咽喉,无数灼热的气息自枪尖喷吐。
从众兵士中闪出一位布衣。他的手指搭在额头,双目盯着余悦良久。
“普通人。”
随着这人话落,薛大人将长枪向怀外猛带一甩,夹着股凌冽灼热的气息,横扫向余悦的脖子。
不是刺……若想杀我何必这般装腔作势?余悦的双目瞪得极大,如赌命般的死死压抑着体内元气。那杆长枪轨迹由横平忽然上斜成撩,枪杆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将他整个身体弹的悬起数寸,挣断了悬在梁上的绳索,像块烂泥般拍在地上。
“嗯。”薛大人自鼻腔发出声确认的声音。他挥挥手,将屋中所有的军人都赶了出去。安静的室内,只剩下站立着的他,还有蜷伏在地上的余悦。
“你的身体很不错,我很喜欢。”薛大人看着在地上不断痉挛抽搐的余悦,淡淡说道“如果你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你同样可以得到我的一切”。
余悦被这番话震的有些悲愤,好在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真正的意思。这名壮汉似乎对自己这种能挨住打的体魄十分满意,想收他作徒弟。他的眼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望着此刻竟然神色带有期许的薛大人良久,平静说道“我以前真是时刻幻想这种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可我只是个木匠,我认识的冬季也是个木匠。”
薛大人深深吸了口气,冷漠说道“你认识的冬季,真名叫林冬。他连名字都不告诉你,想来你们之间也没有多少牢靠的关系。你被他当牛马的使唤十四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人愿意探究内里的细节,你的定位就是贼随。而今天他活不过去,你同样也会因为这个身份死去”。
“他当然要隐姓埋名。”余悦看着薛大人,认真说道“他当年得罪了某位权贵,不光被废了手臂,还要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可他已经如此落魄凄惨,你们身后那位,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
“薛大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盯着余悦,嘲讽说道“如果真要说得罪了谁,那他罪在天下!他是人间的叛逆!他勾结僵鬼,三十五万军人因他而死!”
“我不相信……”。余悦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如果是这等重罪,怕是这天下虽大,遍地也会是他的海捕公文!我不相信有这样罪行的家伙,还不值一份通缉令。可是来这里之前我没有见过听过,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因为没有人能说明白他到底长了怎么样的一张脸。”薛大人哼了声,继续说道“不要以为现在我们搜不到,就代表他无法被找到!”
余悦眉头皱着,忽然想明白在这间木屋内,几年前与冬季之间的一段谈话。
“幻念……这又是什么境界?”
“魔之反覆无常,便可瞬息万变…此为幻念”。
“魔?”
“既然有自诩维护世间和平的天门,当然要有个反派来破坏。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那所谓幻念,到底是怎样一种能力?”
“心有所念而面自幻!”
想到这里的余悦这时连身体都颤抖起来。他沉默良久,轻声问道“你这么肯定能将他找到……看来天门也有人来?”
薛大人冷冷的望着余悦,说道“所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也不多了”。
……
…………………………
“还有七里!”
一名血甲卫看着眼前这位一直在梅林中喝酒的中年男子,眼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薛大个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中年男子打着酒嗝,身上的灰袍尽是呕吐的痕迹。他有些赞叹的心想,这里的空气真是太醉人了!即便光秃秃的这片梅林再丑,其实都比山上的桃花好看。
听到这位中年男子毫无敬意的询问,血甲卫沉默许久。他跟着此人已经有一天了,这位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是很热情……抢着付账,每天问东问西。看见个生人会极好奇的盯着,眼里似乎有无数的问题。就像个……没见过市面的煞笔。
这名血甲卫决定不跟个煞笔一般见识。
“命啊……”。中年男子扶着棵梅树,摇摇晃晃的撑起了身躯。望着这位满脸都写满嫌弃的铁甲卫,笑道“你是不是特想骂我的娘,就是不知怎么骂?”
“神官大人说笑了……血甲卫心中凌然,想到中年男子的身份到底是天门中的神官。如果这人在今后有意为难自己,怕是说不尽的麻烦。
你当年总说世人多愚昧,今天我还真看见一个煞笔。他还不知人生那怕无数,却只有一种结局。中年神官摇摇头,指着地下某处平静说道“在这挖个坑。”
一个深坑在这名血甲卫愤怒的双手下很快有了雏形。他是二境之非常人,这双手捧过酒碗,杀过敌酋。却不想今日会做这等无聊的工作。
中年神官用双手扶着坑的边缘,平静问道“春天种下种子,会收获果实。若是秋天埋进去个我,会得到什么?”
这名血甲卫深吸口气,心想这位神官难道是疯子?你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们,也不是天上明媚的太阳,难道还期望能出十个?
中年神官跳进坑里,很仔细的将坑外的泥土轻轻扫回,慢慢堆在腰畔。他笑着说道“会开花……”
“花开而瓣落,有因而得果。”
随着中年神官话落,自他额头似有条丝慢慢的涌了出来。慢慢笔直爬上半空,开出了朵洁白的花骨朵。
“我叫陈棋侍”。
中年神官笑的格外痛苦,颤着声音道“今日和你说声再见。”
说完这句,他望着天穹上一道随着花开似乎逐渐绽开的弧线,神色逐渐安宁。
“今日后与你再也不见”
血甲卫惊骇莫名的看着此刻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不知应该表达什么情绪。然而他知道这位神官此刻必然进入了某种玄妙,而此刻必须全力保护他!
一支穿云箭飞向半空,盛开出个绚丽的烟火。
马蹄之声由远至近,如怒雷轰鸣。
有黑影冲向那朵小白花,其意甚急。
数道剑光陡然璀璨,如烟花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