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一族，准备好迎接吾王的归来了吗？”
少年诡异的声音还在耳侧，云瑶扶着墙剧烈的喘息，一个念头不断地在心里扩大，可她怎么也不愿相信。
如果只是这样她还能自欺欺人疑惑一下那个“吾王”是谁，但下一刻少年就将所有的侥幸粉碎。
“公主殿下到了吗？我等……早已恭候多时。”
谁能称得上这一声“公主殿下”？为什么偏偏是她云家遭此一难？她这张脸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瞬间，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拨开了她眼前的迷雾，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云氏，战皇，公主，串成一条清晰完整的线索。
多荒唐啊。
多久远的谋划啊。
对高位博弈的人来说，他们就是一盘任人随意拨弄的棋子。
——
玉玺一碎，空气中躁动的因子似乎突然沉寂了下去，之前压在心上不知名的沉闷也一下子散去，风城里原本还追着云瑶跑的人群像突然失去意识般软倒在地，围绕着他们整个头部黑气渐渐溢散。
天空的黑气依然在不停地翻滚，但在厉鬼彻底消散的霎那稀薄了许多，黑气里还时不时闪过几缕细小的电流。
倒扣着整个风城屏障开始瓦解，城外陆陆续续出现几道强劲的气息。
天师团队还有几秒到达战场。
欢若靠着屋脊没什么反应，这些组织总是在事情解决后才姗姗来迟，这已经是惯性了，好在这房子里面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想什么都不付出是不可能的。
她倒是可以回之前霍长生把她安顿的地方，但是……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至于系统……
［我堂堂系统怎么可以用来找路！我不！］
欢若：“……”行叭，她也不想动来着。
……
霍长生握着碎着两半的温润暖玉，有些许茫然，那股冥冥中的感应在玉玺碎裂的那一刻被彻底切断，他再如何沉下心神也抓不住那丝联系。
他定定看着手里的玉玺，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情结束得突然，像是一场戛然而止的暴雨，他反复犹豫忐忑，下定决心做好了浑身湿透的准备，那雨却不下了，顿时心里一阵空茫。
他微微抬头，青白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
在云府门口碰见欢若的时候，霍长生要还不知道被骗了，他就是个傻子。
小姑娘背对着他坐在门前，小小的，像个紫团子，让他想生气都生不起来，空荡荡的心尖像是被塞了一团绵软，满满胀胀，一戳一个坑。
好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人。
还有人在等他。
离得近了，就听见调小的游戏音乐声，霍长生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扰小姑娘的雅、兴。
雅兴两个字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就不该对这个人抱有希望，但最后，他也只是默默叹了口气，魔障了，他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真的不计较吗？
在云瑶呼哧呼哧喘着气跑到两人跟前，小姑娘立马退了游戏站起来的时候，霍长生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果然不是在等他。
……好气哦。
欢若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与身后高了几个台阶站她身后的霍长生形成了十分巨大的身高差，但那一刻，云瑶第一眼看见的还是她。
娇小精致的女孩，满身矜贵，气质斐然，然而时光却将她永远定格在了稚龄，她再没有长大的一日。
倒真应了她最初的那句话，她真是她的祖宗，老祖宗。大概是第一眼就看透了血脉的相连，所以她才会跟着她，教诲她吧。
欢若：老实说……并不是。
云瑶怔怔地喘着气，胸膛里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她分不清是因为跑动所带来的身体反应，还是面对这个人时的血脉攒动。
她深吸口气，想告诉她那掩藏在繁华之下的虚假真相，但当她目光触及她清亮的浅眸，那句问话就这么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只有风在彼此之间穿行。
打破沉寂的是再次响起的纷杂脚步，一大堆形形色色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入狭窄的街道，却在感受到空气的凝滞时，又停下脚步。
三方会面，没有一个人说话。
后来的几方人马交换下眼神，都对拦在大门前的女孩颇为忌惮，那仅仅是展现在直播间的能力，就让人不敢贸然行动。
谁知道她还藏着什么手段。
惹不起惹不起。
欢若可不在意这些人在想什么，她也不是故意要挡道的，因此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灰，步伐轻缓走下台阶，人都等到了，自然该走了。
然后目不斜视地准备从云瑶身边走过。
云瑶有预感，这一别，两人之后可能再没有机会相见了。
因此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有些慌张地拽住了女孩的衣袖，可她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轻声问道：“你……你是不是都知道？”
欢若侧头莞尔一笑，轻轻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后退一步，“我不知道呀。”
她没说谎，她确实不知道。
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记忆是不完整的，她的死亡在记忆里没有留存任何片段，欢若不知道是系统故意为之还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可以隐瞒。
但她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看云瑶的表情更能确定这一事实——她什么都写在了脸上，连猜都不用猜。
更何况，从系统给她的剧情信息产生错漏开始，她对展现在自己脑中的那部分惊世荣宠也产生了怀疑，或者说，她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纵容宠爱。
何况无情的帝王。
这背后的故事，她没兴趣知道。
别人特意隐藏的伤痕，没有授意就不要碰。
那不是善意，是虚伪。
因此她退后一步，朝还站在门前犹如一尊门神的霍长生招招手，“走了。”
——
风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欢若的主线任务还差一点才能完成，因此她和霍长生依然活跃在各大直播平台上——
欢若已经不满足一个番茄了，她要占领整个蔬菜圈。
霍长生依旧沉默，两人心照不宣，都没说去留的问题，不过他始终记得她的那句“时间不多了”。
风城的事后续也听说过。
云家族内惊现血池，疑似某种祭祀仪式。
风城的居民陆陆续续清醒，但因为阴气入体，精气损耗，就算天师团队奋力挽救，也都时日无多。
当然，为了不引起恐慌，这点是秘而不宣的。
之后的事情，欢若也没刻意打听。
……
夕阳之中，一高一矮的身影逐渐重叠到一处。
霍长生站在青山之间，山风拂面，问前面的小姑娘：“为什么到这里来？”
他穿着欢若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裁剪的那一匹雪白鲛纱织就的长衫，夕阳染他衣角灼灼风光，山风鼓动，光风霁月。
黑暗的地宫里，蔓延着腐朽的味道，却是霍长生熟悉的味道。
而在金壁辉煌的长明地宫里，除了暗金灵木，高台上还添上了一副纯黑的棺椁。
是雷击木制成的棺椁，漆黑无光，内敛锋芒。
黑暗趋向光明的甬道里，响起女孩清软的声音——
“回你想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