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若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外面是满林雪白梨花,飘落的花瓣已经将地面完全掩盖,如同冬日白雪,空气中飘浮的是浓淡适宜的清香。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不过该有的一应俱全,家具都是就地取材的梨木。大概因为她是女子的缘故,所以床幔特意用了淡粉,床边放置了衣柜和梳妆台,正对床的地方是书桌与书柜。
欢若看过其他房间,大约是考虑到她是个女孩,房间中间还格外竖了一个梨花木的屏风,简单将房间分成了两半,其余大致都差不多。
靠窗的位置有一桌榻,上面摆着一套简单的茶具,以及一只玉色花瓶,瓶中装着一枝常开不败的梨花。
晶莹剔透的白,像满园枝头的雪。
欢若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筑基成功。
不只是筑基,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特殊,旁人需要花费数十上百年的修炼阶段,她几乎是想什么时候突破就什么时候突破。
但也有一个问题——她永不能渡劫。
准确来说,她不能被雷劈,一劈就得完蛋。
因此她若是修平常仙法,便过不了金丹期的雷劫。
修剑修,因为某些原因,也过不了道劫,进入不了化神期。
可以说,她的最高成就就止步于出窍期。
当然,也仅限于身体而已。
满园梨花飘香,欢若坐在窗外一根树杈上,淡紫色的裙摆微扬。她低头咬了口手中的仙果,修仙界的东西都带着灵气,所以果子也格外香甜可口。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天机伞挂在了更高一些的树杈上,恰巧笼罩住自己的地方,身上也穿着雪白的斗篷,只是没戴兜帽,露出乌黑的头发以及一张稚嫩的小脸。
浅色的瞳眸清澈潋滟,透着一丝不属于年龄的通透。
经过昨天与系统的交谈,欢若不得不承认系统说的没错,隐藏目标就是个小可怜。
欢若又咬一口果子。
“沙。”
几若不可闻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欢若抬起头,就看见一道银青的颀长身影。
君如晦双手拢在袖中,缓缓靠近了欢若所在的树下,他抬起头,一双眼狭长而冷漠,声音极清极冷:“小师妹。”
欢若这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大师兄的长相。
银青衣袍,广袖翩翩,一头乌黑墨发被玉冠高束,额前一绺长发轻动,剑眉星目,鼻梁高悬,薄唇轻抿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即使是以欢若此时的角度看去,也依然俊美无俦,有遗世独立之感。
他身上,并无佩剑。
“大师兄。”
欢若坐在树杈上,腰间透出一抹雪亮的剑刃,她一手撑着树枝,一手将手中吃剩的果核随手一抛,低下一张苍白而精致的小脸,微微偏头,回以一笑,那些许笑意却只停留在她微勾的唇角上,不再蔓延半分。
君如晦的视线在她白皙的手指以及腰间的雪亮划过,然后看着她认真说道:“小师妹不适合练剑。”
“适不适合不是由大师兄说了算的。”欢若收起笑容。
明日山上的院子不大,但也就明日仙尊以及师兄妹共五人罢了,所以这个小小的院子倒也足够。
欢若的院子是新添的,毕竟当初明日仙尊确实只想过收三个弟子,因此房间数都是算好了的。不过都会法术,想建一间屋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她与君如晦的房间毗邻,正对着一片梨林,说起来,两个人在这里相遇的概率极大。
但是,却不代表君如晦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他主动上前攀谈就已经令人诧异了,更何况是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想起如果任务目标的实力提升一分,那他陷入危险的可能就小一分,她也就能轻松一些。
倒不如……
“听……”
“你……”
两人同时顿住,四目相对,一个坐在树上裙裾微动,一个站在树下青衣广袖,彼此的眼睛都寂静无波,一个清澈如潭,一个深沉如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大师兄先请。”欢若一手撑着脸颊,小下巴轻扬一下,示意他先开口。
[……宿主什么时候这么谦逊了?]系统疑惑。
“他长得好看。”欢若欣赏那些美丽精致的事物,君如晦长得好,所以她不介意给好看的人一点优待。
君如晦丝毫没有推迟的意思,声音依旧冷而清:“师尊让我教你练剑。”
欢若看着他眉间那丝微微的褶皱,道:“看上去大师兄似乎不是很乐意。”
“确实如此。”君如晦耿直地点头。
“我是长得不好看?入不了大师兄的眼?”
君如晦认真看她,倒像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仔细端详,然后摇摇头,“小师妹很好看。”
确实好看,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了点,其他都精致无双。这个他听师尊说过,小师妹畏光,所以应该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
“那大师兄为何不愿?”她虽这么说着,语气却漫不经心,仿佛并不是很在意他的答案。
君如晦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直言道:“小师妹的手不适合握剑。”
欢若闻言,抬起手翻来覆去反复看了看,手指纤细修长,白嫩如葱,指甲泛着粉白的光泽,肌肤雪白,莹润如玉,无一处不显得精致漂亮,“很好看啊,为什么不适合?”
君如晦盯着她没有说话。
欢若同样没有说话,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终于,君如晦缓慢地道:“就是因为好看,所以不适合。”
“我看大师兄的手也挺好看的。”
君如晦再次闭上嘴巴,不发一言。
欢若轻笑一声,这人看着还挺傻,“既是师尊的命令大师兄就该执行到底,不过……我看大师兄身上并无佩剑,又怎么教我?”
不等他说话,欢若又继续道:“听说大师兄中意赤冶?”
她说起赤冶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多少起伏,好像这把令天下人追逐的名剑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般,语气散漫,神色平淡。
“是。”他毫不掩饰地点头。
“既然大师兄要教我练剑,没剑可不行,”欢若居高临下地看他,“那要不我去跟赤冶商量商量,让它从了大师兄?”
她语气依旧散漫,却丝毫没有半点调笑的意思,君如晦听得出来,她说这话是认真的。
认真的不可思议。
他呼吸几乎都乱了一拍,眼神越发幽深,不知道想起些什么。
欢若也不催促,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个果子,张嘴就咬了一口。
“师妹既能如此,为何当日不取赤冶?”
欢若眨眨眼,她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谴责,似乎是不满她辜负了……赤冶?这副面对负心汉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轻笑一声,“大师兄魔怔了,天下何剑不是剑?”
她也听出来了,这人有自己的骄傲,就算她把赤冶捧到他面前,他恐怕也不会伸手去接。
君如晦一愣,明明追求名剑是所有剑修的本能,可此时在他这个小师妹面前,他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的确,天下何剑不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