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趴在猫眼上见杨轩独自离开,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是的,松了口气,他突然觉得浑身舒畅起来,刚才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最近越来越多的行为解释不了,索性不去想了。
隔了没多久,柳云也走出门,她站在门口,用拇指和食指,撑了下嘴角,以至于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丧气,假笑了几秒,她起身开门,她不知道这一系列的表情都被顾昀看在眼里,见她要开门,他马上跑回沙发上,坐定,拿了本书,胡乱翻着,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柳云推门而入,见他坐在客厅上看着书,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身上,那光影下的微尘似乎都怕打扰了他,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跳跃着,恍如隔世般美好。柳云站在门口仔细端详着他,微微低垂的眉眼,他一手拖书,一手摩挲着书页,认真专注的模样,她伸出手指围了个方框,对准了他,笑了笑,他回来了,这次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萧易,你看到了吗?他回来了,顾昀回来了,你要不要实现和我的约定,我们公平竞争。这次,我退出,放弃,把他让给你,我陪你,帮你追他,陪你一起努力,所以,回来吧,别躲我了。
柳云鼻子一酸,眼眶潮湿了起来,‘果然,离开的人比较重要。’她猛然间想起了杨轩说的话,和他淡淡哀伤的表情。
是啊,人都是后知后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的动物。
眼前的人,她在梦里见了好多年,一直问着他,什么时候回来?如今,他就在眼前,她却依然觉得还在做梦,原来,这些年,感情起承转折,不过一场梦。
顾昀抬眼听见开门声音的时候,唇角翘了一下,本就无心阅读,只是静静等她靠近,可这人就那样站在门口遥遥看着自己,又在想什么?他总觉得她瞒了自己什么,这些年他依然被同一个梦困扰着,那句,我等你回来,到底是谁说的?
柳云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手里的书,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顾昀抬眼问她。
她把手搭在他肩上,嘴唇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拿倒了!”
顾昀的脸瞬间通红,刚才太匆忙,竟然疏忽了,他合上了书故作淡定的看着她,“这本就是这么看的。”
“哦。”柳云似是赞同的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回来。”顾昀伸手拉着她,缓缓开口问道:“你和杨轩,你们...”
“和你有关吗?”
“当然,我要了解我的雇员的交友状况,一旦不慎,会影响到我。”
“哟,理直气壮啊,可惜,我的私事只能告诉我的朋友,而你...”
柳云看了他一眼,“老板大人,你对杨家比我了解的还多,有什么交友不慎的?”
见她不想告诉自己,顾昀的无名火又烧了起来,有些讥讽的说道:“怎么,见不得光,还不能说了?”
“是呀,我和他的事儿,都是在黑灯瞎火的夜里发生的,少儿不宜。”
顾昀脸色一变,声音冷了下来:“下贱,亏我还以为你多贞烈!”
柳云冷哼了一声,“是呀,还有更下贱的,就不告诉你。”
误会我吧,这样我也能放你走了,我会对自己说,是造物弄人,我们的分开皆因误会,这样留着小小的遗憾,我就不会忘了你,我不想忘了你,我怕我薄情寡义,最后再也想不起你来。
“你以为我信你。”顾昀站起来在她耳边说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可是,一个被男人抱一下都浑身僵硬的女人,一个接吻都毫无技巧的人,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是呀,我这种连性取向都正常的人,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只喜欢做出轨的事儿。”
柳云依然嘴硬,自己怎么这么幼稚,竟然想骗他,明明一次都没赢过。“哦?”顾昀凑到她的面前,“都怎么做的?”
柳云讨厌他这样问自己,他的眼神看得自己不自在,忙猛的推开了他。“管那么宽呢,关你屁事,我喜欢和谁做朋友是我的事儿。”
顾昀也不气,拿起桌子上的合同,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没仔细看吧,补充条款里写了,雇主有权了解雇员的一切信息,包括交友。”
“我们是普通朋友。”
“可我觉得他对你可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你知道他是红三代,他的婚姻,你明白吧,和你只能是玩玩而已。”
柳云低头笑了笑,看着他说:“我们兄弟而已,你想多了。”
说完,她走去厨房,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盒冰淇淋,坐在沙发上,开吃。
“说不过我靠吃东西泄愤?你这人还真没规矩,谁让你这么随便的!”
柳云把冰淇淋盒子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摔,不说话,抬眼瞪着他看。
顾昀愣了一下,从刚才的失控到现在的只想欺负她,他也想不通自己在做什么,见她这样瞪着自己,他想笑又有点怕,可别一言不合又跑了,到时候自己还得去追,嗯,要追。
他低头笑了笑,坐在她身旁,把冰淇淋盒子端起送到她面前,“来,我喂你!”话一出口,眼前的人是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别说她不信,自己也不信,恨不得直接抽一个大嘴巴,自己怎么了,喂她?怎么想的?
柳云呆呆的看着他,这人抽什么邪风,刚不是又酸又刺儿的,怎么回事儿?她抢过盒子,低下头去,“用不着。”
吃了几口,她扣上盒盖,把冰淇淋送回了冰箱,起身向门口走去。
“又去哪儿?”
“买菜啊,冰箱都空了,明天就过年了,对联还没买呢。”柳云边说边走进屋子里,不一会儿换好了衣服出来,抓起外套就要走。
“等等,我也去。”顾昀有些犹豫的看着她。
“我没听错吧,这种事儿交给我就好了,你在家歇着吧,做好你雇主的本分。”柳云白了他一眼,拉开门就要走。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顾昀伸手拉住了她,柳云回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五根手指:“松手,给你五分钟,我在门口等。”
三分钟不到,顾昀跌跌撞撞出门的时候,柳云窃笑了一下,着什么急,我还能跑,她看了眼表,对他说着:“三分钟,还挺快,走吧。”
顾昀在超市里显得有些不自在,好多年没来这种地方,看着眼前的人熟练杀鱼的动作,他恍惚想起,许多年前,貌似自己也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人杀着鱼,然后拿起鱼在那人面前晃了晃,他还记得那人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会心怀感激的吃掉你的。”柳云双手合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愣在原地,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走啊,愣什么?明天再来,今晚吃它。”柳云拉着他就走,顾昀突然笑了,他笑的那么好看,像三月的春风,柳云从头到脚,又是一阵慌乱,“快走。”她低下头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在榴莲面前停步的时候,顾昀皱了皱眉,“你喜欢这个?”
“对呀。”柳云伸手扒着榴莲的缝隙,一个个看了过去,“劳驾,给我这两个。”
顾昀捂着鼻子离得老远,柳云看着他坏笑了一下,“忍忍,我的速冻榴莲肉吃光了,只能到这儿买了。”
“我的餐费里没这项。”
“你不提还好,钱呢,你现在一毛不拔,吃喝都是我的!”柳云看了他一眼,顾昀笑了笑,“账户给我。”
“免了,我还欠你钱呢,从现在开始还你。”
称好了榴莲,柳云在他鼻子跟前绕了一圈,顾昀嫌弃的对她摆摆手,“离我远点儿。”
柳云窃笑,看着他,“走,再买点儿别的。”
又买了山竹,蓝莓,西瓜,柳云开心的拉着他,“竟然有荔枝卖,感谢网络的发达。”
顾昀见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笑,“这些有什么好吃的,我让他们从日本空运些过来。”
柳云笑着白了他一眼,“入乡随俗,懂吗?不接地气儿。”
顾昀什么时候变这样了,以前自己张罗着买进口水果的时候,他总是说,别小瞧了国产的水果,然后给她讲挑选水果的技巧,她当时觉得这人一点儿都不像个富二代,反而是个农民的儿子。
这女人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有钱人,穿的普普通通,吃的随随便便,他目测她最贵的衣服该是身上的羽绒服,又肥大又难看,和棉被一样,把她包裹的像只小熊。平常自己认识的女人,绝对不可能穿着这身就出门,她的装扮,都没自己家里的女仆时尚。
正走着神,一根牙签伸进了他嘴里,“这什么?”他一慌。
“甜吗?”
顾昀点了点头,柳云对他笑了一下,回头说着:“给我来两个。”
“再吃一口,真的很甜。”她笑着用牙签扎着几块淡绿色的蜜瓜,又塞进了他的嘴里,“别闹。”
“嗯?”柳云愣了,之前的试吃环节是她最爱的,她总是拿着牙签笑着问他:“甜吗?。”
他总是一脸温柔的回她:“没你甜。”
可今天,他说,别闹。
原来,只有自己还对过去耿耿于怀,他已经变了,自己该收敛了。
见她抱着瓜沉默着,顾昀推起了车,对她说:“走吧,再去买别的。”
之后的柳云一言不发,只是一样一样的捡起丢进购物车里,她买东西毫无规律可言,倒是对巧克力情有独钟,顾昀看着装了半车的巧克力问她,“你吃?”
柳云笑了笑,“给萧易。”
顾昀一顿,“给他?”
“嗯,初一是他头七,我每年也是这个时候送糖给他。”她拿起一个小细桶,在耳边晃了晃。“我这次多带几桶去。”
顾昀看着她手里的小细桶愣了几秒,多少年前,那人手里拿的也是这样的小细桶,她在耳边晃晃了,对他说:“最后一颗刚给你了。”
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出神,柳云拍了他一下,“你想要回去送你一桶。”
顾昀微微一愣,笑着点了点头。
趁柳云不注意,他想偷偷将她买的西兰花放了回去,“干嘛?”
柳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这人怎么回事儿,以前自己不爱吃把它们挑出来的时候,都是他替自己吃光,他不喜欢吗,还以为他喜欢的。
“说了我不喜欢。”顾昀看了她一眼,柳云笑了笑,“我喜欢。”
顾昀,你当初为我忍耐了多少,连饮食习惯也改了吗?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跑去蔬菜区拿了几样回来,面前的人看着她拿回来的蔬菜苦着一张脸,果然,自己猜对了,他并不喜欢,只是自己放进了他的碗里,所以,他都吃光了。
“不许挑食,不喜欢少吃点儿。”柳云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我给你换个花样,或许就喜欢了呢?”
“这么多年的饮食习惯,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可你爱我这件事,不是说忘就忘了吗?有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我书读的少,你还总骗我。
见她不说话,只是看着购物车发呆,顾昀拍了她一下,“结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