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歇了几日,恢复的倒也快,青衣居士一行人便启程返回了友来山庄,萧唤月原是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回吴兴的,但她执意要等云栖痊愈了再回,青衣居士也只得去信给萧立言,告诉他唤月等开春后再启程。而云栖养伤的这段时间,齐王府出了件大事,晋王府也出了件大事。
被刘淑妃安插在徐贤妃宫里的细作雪茹终于找机会被徐贤妃送进了齐王府去伺候韩侧妃,也就是雨烟。这雪茹进齐王府的任务就是按照刘淑妃的要求,把韩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弄掉。雪茹确实是找到机会要给雨烟下药的,奈何雨烟严防死守,把正在下药的雪茹抓了个现行,齐王闻言后大怒,当即便将雪茹关了起来,听候发落。看齐王那意思,是怀疑王府里某个妃子要害雨烟,雨烟便立即给红杉送了信。
晋王看到徐以遥递给他的信件后,只略一思索,便道:
“告诉雨烟,让她想办法让齐王相信雪茹是刘淑妃派来的人,而不是齐王府里其他妃子收买的人。”
徐以遥有些不放心,便道:
“这个难度是否有些大?”
晋王想了想,便说:
“让红杉提点她一二,想证明雪茹是刘淑妃的人有很多种办法,比如说,雪茹是从宫里来的,更有可能是受宫里人的差遣,再比如说,咱们之前为了栽赃魏王,曾在魏王府里藏过龙袍,如今若想证明雪茹是刘淑妃派来的人,大可如法炮制的伪造证据,雪茹到底是不是刘淑妃的细作本王也不知道,但重要的是要让齐王相信雪茹就是刘淑妃的人,如此才能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
雨烟明白了晋王的意思后,很快就想办法伪造出了雪茹和刘淑妃联络的证据,再加上雪茹本就是和刘淑妃联络的,齐王派人去搜查雪茹房间时自是搜出了更多和刘淑妃有关的证据,当即便勃然大怒。但齐王是个手段高明的,绝不会直接和刘淑妃撕破脸皮,而是将雪茹乱棍打死后毁尸灭迹,然后命自己的暗卫模仿雪茹的笔迹继续和刘淑妃保持联络,从中周旋。这样,他便还可以让刘淑妃与自己合作,只是这笔账,齐王暗暗记在了心头,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了让自己绝后居然要对自己的妃子下手,只怕也就只有母妃那么傻还以为刘淑妃真能把赵王的儿子过继给自己!刘淑妃要真有那么好心,又何至于煞费苦心的将雪茹送进母妃的宫里再经母妃之手送到自己身边。一想到这一点,齐王就恨得牙痒痒,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刘淑妃那样一个厉害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妃,而自己的母妃偏偏是蠢笨的徐贤妃!
然而,齐王府不得安宁的同时,晋王府也有件大事,被晋王府暗卫监视多日的仁济堂大掌柜李三全居然跑了!确切的说,是渐渐意识到自己售卖各种毒药的事有可能被人发现后,在半夜里一把火烧了仁济堂。埋伏在仁济堂外的晋王府暗卫拼命扑救,奈何那火是从内向外燃烧的,即便外面的火被扑灭,里面的火势依然在向外蔓延,最终整个仁济堂被烧成了灰。
晋王府暗卫共在废墟中发现了十五具被烧焦的尸体,可萧洛和红杉却说,根据他们多日的摸索,目前能确定仁济堂有十五个伙计,算上李三全应该是十六个人才对,怎么会只有十五具尸体。晋王当即便明白了过来,怒道:
“不好!那李三全定是借着大火死遁了!”
萧洛道:
“也就是说,这场大火是他故意放的,他想让大家以为他死了。”
晋王颔首:
“不错,他一定觉察出了有人想调查当年的事,想借此方法逃走。”
红杉疑惑道:
“难道是我们暴露了?这不可能啊!”
晋王思索了片刻,沉声道:
“暴露倒还不至于,应该只是打草惊蛇了,不过李三全应该不知道是谁在打草,只是感觉到了异动而已。”
晋王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感叹:好残忍的手段!为了这一点点不确定的异动就让追随自己多年的十五个弟兄葬身火海,而自己却逃之大吉!晋王看向萧洛,继续说:
“云川,你即刻去追查此人的下落,他越是这样急着逃走,就越是证明他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洛追查李三全时已经到了初春时节,人们褪去了厚重的棉衣,河水解冻,河岸的垂柳也开始抽出嫩芽,萧唤月终于告别了友来山庄,踏上了返乡的路。彼时云栖已经痊愈,便和青衣居士一起亲自送萧唤月下山,为了方便行事,萧唤月仍旧是女扮男装,青衣居士看着眼前穿着萧洛衣服、梳着和萧洛一样的发型的萧唤月,忍不住暗自感叹:她这副装扮,还真是像极了萧洛。云栖恋恋不舍的告别了萧唤月,一直目送到她消失在长路的尽头,仍旧舍不得收回目光,萧唤月临走前给云栖赶制了三套夏装,还给他做了两双单鞋,云栖终于明白,萧唤月最终还是把他当作弟弟来疼爱的,心里难免失落。见萧唤月已然走远,青衣居士揽过云栖的肩膀,强迫他收回目光,道:
“回去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又何必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
云栖转过身跟着青衣居士往回走,良久才沉声道:
“庄主所言,云栖明白,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萧唤月一路向东而去,吴兴郡在长安的东南方向,从西京长安到东都洛阳的路萧唤月还是比较熟悉的,青衣居士让萧唤月先骑马到洛阳,去洛阳投奔鸿运镖局,让镖局的人领着她去吴兴。一路风尘仆仆还算顺利的抵达洛阳时,天气已经渐热,萧唤月找了家客栈换上轻薄的衣衫,心想:一定要在入夏前回到吴兴啊,不然越来越热,带的衣服都不够换了。
萧唤月拿着青衣居士的书信火急火燎地去拜访了洛阳鸿运镖局的总镖头老宋,宋镖头在江湖上还是小有名气的,为人仗义,侠肝义胆,青衣居士早年四处游历时曾救过宋镖头的命,因此二人颇有些交情,青衣居士便以书信拜托宋镖头,让萧唤月先在镖局住下,等镖局有南下的生意,就让他们把萧唤月捎着,跟着镖局总比她一个女孩子要安全的多,也不会走错路,况且宋镖头的女儿也是镖师,路上也有女伴照应。
宋镖头看完书信后,当即便爽朗地笑道:
“既是世侄女前来,我老宋哪有不照应的道理,当初要不是你义父拔刀相助,哪有我老宋的今天!”
萧唤月一开始见宋镖头是个健壮孔武的大汉,心里还有些打怵,没想到竟还是个热心肠的,便连忙恭敬道谢。宋镖头似乎并没有留意萧唤月的道谢,转头就对一旁一个年轻瘦高的镖师说:
“去把若兰叫来,跟她说家里来女客了!”
若兰是宋镖头的独女,萧唤月听青衣居士讲过他们这一家人,宋镖头的妻子林氏本是鸿运镖局的女镖师,在一次押镖途中遇到一伙凶残的劫匪,林氏不幸被捕,为了给宋镖头和其他镖师争取逃走的时间,林氏以命相拼,最终被残忍杀害,只留下一个小女儿,就是若兰。宋镖头自觉愧对亡妻,故而未再续弦,将独女若兰抚养长大,后来若兰十八岁那年宋镖头从鸿运镖局里选了一位镖师招为上门女婿,就在半年前,若兰产下一子。因此,这次萧唤月前来,青衣居士特意让她给若兰的儿子准备了一份贺礼。
不多时,院中便传来脚步声,单凭这轻盈的步伐,便知来者武功不弱,待门帘掀起时,萧唤月抬眸望去,来者是一穿着靛青色束袖长裙的女子,二十岁左右,梳着简单的发髻,髻上斜插两支珠钗,个头高挑,模样清秀。此女扫了萧唤月一眼,便对宋镖头行礼道:
“父亲大人。”
原来,这便是若兰。萧唤月暗道:这父女俩的外表差距也太大了,老爹壮的像座山,闺女瘦的像个杆,宋镖头长得五大三粗的,若兰倒是生的很耐看,大概是随了林氏吧。宋镖头见了若兰,便指着萧唤月道:
“这便是你那青衣叔父的义女,西京萧家的姑娘,跟你提过的。”
若兰再次向萧唤月投来目光,这次在萧唤月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些,但也很快就将目光收回,象征性的行礼道:
“萧妹妹。”
萧唤月见若兰行的是拱手礼,而不是女子所行的屈膝礼,便同样以拱手礼回之:
“见过若兰姐姐。”
若兰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萧唤月心中一惊:怎么若兰是这般清冷的人,要知道宋镖头可是个热情爽朗的啊!不待萧唤月想明白,宋镖头便打破了僵局:
“若兰,你带你萧妹妹去后院收拾间屋子,安排她住下,你青衣叔父的意思是让咱们有南下的生意时把她带上,送她回吴兴老家,这既然来了,就不急着走,住他个一两月再说,也好让咱们尽尽地主之谊!”
萧唤月听了这话差点崩溃,再过个一两月已至暮春,而南方本就热的早,入夏快,等到那时再走这一路上岂不是要被烤熟了,宋镖头这热情也太过火了。就在萧唤月暗自叫苦时,一旁的若兰发话了:
“这如何使得?萧家妹妹既是要回老家的,如何能耽误这么久,若是来洛阳游玩,想住多久住多久,如今既有正事,自是越快越好,爹爹糊涂了不成?”
若兰说这话时仍旧是面无表情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甚至连看都不看宋镖头一眼。宋镖头听了若兰的话,老脸一红,笑成了一尊弥勒佛,尴尬的看着萧唤月说:
“你瞧瞧,是我糊涂了,让世侄女见笑了。”
不等萧唤月说话,那若兰便又道:
“三日后便有一批运往苏州的货,到时候咱们带上萧家妹妹,绕道去吴兴把她送回去就成了。”
宋镖头点头表示同意,若兰看向萧唤月道:
“你随我来吧。”
萧唤月不敢怠慢,连忙跟在若兰身后出了门。宋镖头看着两人走远后一声长叹:
“永远都是那副样子,连笑都不肯笑,好像所有人都欠她什么似的。”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那个年轻瘦高的镖师开口道:
“若兰自幼便没了母亲,性格古怪些也情有可原。”
宋镖头瞄了一眼年轻的镖师,笑道:
“你倒是会护着她。”
原来,这位年轻的镖师正是若兰那位上门夫婿,叫做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