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几圈之后,容恕和屈以总算是回了凤府,当然回来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找凤家祖母,而是要找吃的。
可现在已过饭点,她也只能找些点心,水果之类的填填肚子,简单吃过之后,她便起身去了凤家祖母的成悦堂。
凤家祖母的贴身女婢红苓早早就站在成悦堂门前等着容恕的到来,眼瞅见容恕从远处而来,赶紧回去回禀了凤家祖母。
容恕进了成悦堂,见凤家祖母正由女婢扶着起身,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老人,而且身体又不是很好的老人颤抖着起身,容恕还是决定上前扶她坐下。
“奶奶,您还是坐着吧,有什么话咱们坐着说。”容恕扶住凤家祖母,示意让她坐下。
凤家祖母身体本来就弱,也禁不住折腾,客气一番后还是坐了下来,遂又让容恕也坐。接着便吩咐房间内所有的女婢都退了出去,容恕心想看来今日这人要和自己说的话“含金量”不少啊。
“你来这里五天了吧。”凤家祖母开口。
容恕点点头,可说是五天,她却觉得好比过了几个月,这五天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凤家祖母叹气道:“可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五十年了。”
容恕以为凤家祖母这话的意思是,她嫁到这凤府五十年了,也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笑着问道:“那天您昏迷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您说想家了,这些年难道您就没有回家看看?”
凤家祖母摇摇头道:“在这里的那个家,不回也罢。可我想回去的那个家,恐怕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您家可真多啊,您如果真想回,有什么回不去的呢。您都五十年没回过家了,家里人也没来看过您吗?”
凤家祖母摇头不语,容恕瞧见她眼中闪着泪光,以为是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连忙说道:“奶奶,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您别哭,您这一哭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孩子,不关你的事。”凤家祖母抹泪笑道。
容恕心想还是自己少点话,只管竖直耳朵听这人说就行了,免得又因为自己的无知说了不该说的。
“孩子,我今天让你来,是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你想听听吗?”凤家祖母虽然拭去眼角的泪花,可容恕感觉得到她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其实容恕只想听她捡紧要的说,可见她这非说不可的样子,也只能笑着回道:“想啊,我这人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您说吧。”
容恕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白发老妪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可仔细一想,生而为人,谁又没有故事呢?
只是对于听故事的人来说,故事永远也只能是故事。
“五十年前的那个盛夏,我来到了这里。”凤家祖母意味深长地说起了那些往事。
即墨皇朝建朝前一年,也就是万俟皇朝176年。云城(后改为即墨皇城)太傅府上发生了件大事,南太傅最小的女儿南柯上吊自尽了。
这一消息在云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而对于南柯自尽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因为南柯与府中小厮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被南太傅发现后为顾及南家脸面,被逼自尽的。也有人说是因为南柯怀了百里世家六公子的孩子,而最后六公子抛弃了她,她伤心欲绝后自尽的。
总之,南柯死了。
南柯生母接受不了南柯过世的事实,在南柯头七的时候,也自尽了。南府上下沉寂在一片悲伤之中,可就在南柯过世后第八天的时候,为南柯设的灵堂内发生了件怪事。
那夜,有下人经过灵堂时,看到有人掀开了南柯的棺材,那下人还未看得清究竟是何人所为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南柯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那下人吓得直喊救命,很快就惊动了南府里的人,众人皆来观看。却只见到南柯从灵堂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并未见到其他人。南太傅一家以为是闹鬼了,又是请法师,又是找阴阳先生,瞎折腾了几天后,也就完事了。
可南柯是真真正正的活了过来,只是这个“活”过来的南柯与之前那个南柯判若俩人,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性情方面都是怪异的很,经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时常与一个名唤“阿容”的女子来往密切。
南家出了这等怪事,有谁人还敢上门来,都是避而远之,远远见着南家的人就都绕道而行。久而久之,就连南太傅的那几个女儿都要嫁不出去了,自然也没人敢嫁入南府。
再后来,应该是寒冬腊月天的时候,南柯突然不知所踪。南家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去找过这个失踪的小姐,总之最后南柯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同年,万俟皇帝驾崩,因皇家无子嗣,遂将帝位传给即墨世家家主即墨宸。第二年暮春时节,即墨宸改朝号为“即墨皇朝”,云城也改为“即墨皇城”。
是年,即墨皇朝凤家家主凤倾烊娶妻,娶的正是前朝南太傅府的小姐南柯。世人皆不知南柯失踪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凤家家主敢娶这样一个被人当作“怪物”的女子。其实更让人惊叹的并非是南柯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而是她与凤家家主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
凤家家主一生只娶了南柯一人,育有一女凤余笙,一子凤长笙。而不幸的是,凤家家主在南柯生下凤长笙的第二年后病逝了。凤倾烊又是凤家独子,自他离世后,凤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落到了南柯一个人的身上。
凤余笙于十六岁时便远嫁雪殇国谢家,而凤长笙从十七岁开始接连娶了五位夫人,只可惜这五位夫人并未给凤家生下一个儿子,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凤长笙于即墨皇朝四十二年暴毙于雪殇国雪楼,据说还是死在了女人怀里。
凤家近些年也多被世人耻笑,凤家地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说来也怪,当年的凤家家主凤倾烊那是何等的痴情,可竟也是生了这样一个浪荡子弟,真是家门不幸啊。
而如今,凤家祖母南柯已成了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凤家大夫人半年前又得了疯病,凤家又无男丁,凤府的管家权自然而然是交到了凤二夫人的手上。只是这凤二夫人虽说有管家的能力,可惜的是如今的凤家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恐怕也辉煌不了几年了。
容恕听完凤家祖母的讲述后,有过片刻的沉默,她抬头看着这个老人,只觉得这个故事太过于沉重,而面前这个老人讲的竟是这般风平浪静,好似压根这些事与她无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