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便近了春闱,聂天整日在家看书,可算寸步不移。福祥知道少爷应试的紧要,向挽生堂的老师傅告了假,在家伺候聂天。就连汤水茶饭都是亲自送进屋里。
姬媚人知他看重,也不敢打扰。只是吩咐了章伯仔细他的饮食,万万不可病了。
到了春闱前几日,又与他添了新的衣物书袋,又上广化寺进香求了吉符。府中众人皆盼着聂天高中状元。
到春闱这日,聂天沐浴熏香,着了簇新的宝蓝儒衫,福祥背着书袋,王胜驾着车,三人在门口别了姬媚人,赶去了贡院。
聂天进了考场不能回府,福祥在考场外等候了半日与王胜驾车返回寒梅居。二人将科考场面描绘的细致齐全。
“人可真多啊!我还听见沿海人士的口音呢!五城兵马司的人全站在外面。最里面站的是铁甲禁卫!里三层外三层,想挤也挤不进去。小的和福祥都没能进去,公子进去时还搜了身呢!”王胜一咋呼,脸上全是对制度苛严的敬畏。
“听说要考七日。公子进了前三百名才能参加殿试!”福祥轻声道。面上是对聂天的相信,但也隐现了三分担忧。
众人皆知,入了殿试,才能真正面圣做大官。也不知聂天是否能不负众望了?
寒梅居的众人焦急的等了七日,王胜与福祥亲自去考场将人接了回来。聂天淡淡微笑,面色有些苍白。一连写了七天,任谁也会吃不消罢!此次会试,又有人上吊自杀,另有个猝死的老者。
府中众人不敢乱话,那上吊猝死的事情自然听说,就是想问聂天,又哪里敢?章鹤一家是最希望聂天进得殿试的,届时他们也会沾些福分。
姬媚人心中有答案,也未问他。福祥怕急了主子,自然不开口。在他心里,只要聂天去考,管他是否考中,都是次要的。只要主子完好无损,就比什么都好了。是以悉心照顾着主子,半句不敢言语。
王胜却有些按捺不住,要是聂天中了状元,小姐就是状元夫人了。他便想问问考得如何了?只可惜,这时日府中氛围实在压抑,他老老实实的去武馆,当真没有问出口。
就连武馆的人问起,他也含糊应了,不敢乱说话。
又等了一月,四月初五名次出来,皇榜在贡院外公布。聂天早起梳洗吃饭,心中很是紧张。虽面上平静,心中却有些波涛。
福祥瞧出他的异样,宽慰道:“少爷,今日日头有些大,您就别去了!小的与王胜去瞧便是!”
张榜这日,去看榜的都是书童小厮。除非寒门学子,一般的少爷公子们其实也是不去瞧的。聂天极为看重,坚持亲自去看。
福祥无法,只得替他收拾妥当,让王胜驾着车,三人照旧同行。
府中众人又在门口相送,这一次,眼中的殷切期盼完全显露了。
贡院外果真人山人海。一张皇榜,明黄颜色,日头下直逼人的眼。
此刻,站在日头下的人都知道,若那榜上有名,此生便能飞黄腾达了。若那榜上无名,便只得落寞返乡。其间差别,当真天上地下。
这象征着富贵荣华、扬眉吐气、光耀门楣的一方明黄,牵扯的何止是站在这里的人的心?
聂天扶着马车,右手微微颤抖。站在马车门口,面色苍白,气息不稳。王胜武艺增进,一听他喘气,生怕他一会看不见自家名字岔过气去。要是昏了,他回去如何与小姐交代?
面上一急,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马车:“公子,小的眼力好。这里外三层您也挤不进去。小的去瞧了来!”
聂天闻言一怔,平复心绪,点点头,坐回榻上,虚弱道:“去吧!”
福祥见他坐回去,松了一口气。冲王胜露出个感激的神色,王胜会意,快步跑去。
皇榜外站了一圈明黄禁卫。看榜的考生都站在禁卫之外,看来皇帝他老人家也怕那落了榜的学子犯了失心疯撕了皇榜,毁了皇家威严。
王胜人高马大,壮实有力,又有武艺在身。这些个看榜的书童学子,哪能挡得住他。三两下挤到前头。盯着皇榜,仔细寻找着。站在前头的禁卫见一个武者凑上来,高大威猛,忙挺了挺腰杆。
王胜虽然跟着武馆里的先生学了写字,但认识的不多。不过聂天这两个字,是福祥早前就教过的,认起来也不算难。
王胜其实并不清楚聂天的文采到底如何?见他颤巍巍的摸样,只当是心虚。看来是考得不好了,叹一口气,找名字,便从下往上开始找了。
直快到顶了,也没见着名字,他心中焦急失望,真怕一会聂公子要岔气了。
直到最后一排第一个名字,正是他找了半天没找到的聂天!
“啊?”王胜揉揉眼睛,又瞧了一眼,张大嘴巴,眼睛瞪的似铜锣!
第一名?
面前的禁卫见他瞧了半晌,突然这失魂模样,连忙往前一站,握紧了佩刀。黑着脸,等他发飙。
“公……公子……”王胜一蹦三尺,话也说不清楚了,顾不得师傅教的莫要逞强伤了常人的话,一通乱挤,飞快的奔出人群,还未到马车跟前,便嚷道:“中了……中了……第一个,第一个!”
周遭的人闻言都回转瞧他,进了三甲,还是第一名会员?这些本来正欢喜的也暗了颜色,本来哭泣的更是雪上加霜,一道道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直射而来,灼的他生疼。
福祥听见他一通吼叫,脸涨得通红,扶着马车的手捏紧了,回头惊喜道:“少爷……会员!会员!”
聂天长出一口气,倚靠在马车一角,微笑道:“回吧!”
福祥忙应道:“哎!”钻出车帘冲王胜招手,欢喜道:“快些,回去了!”
三人回了寒梅居,闻讯的府中众人欢腾不已。厨房里杀鸡宰鸭,前厅里摆酒布菜,一番庆贺。姬媚人又笑着命紫嫣赏了银钱。众人沉浸在喜悦之中,都道聂天稳是状元了!
聂天俊脸含笑,只是在房中看书的时间愈加长了。上了皇榜,下月初一便是殿试。状元、榜眼、探花按照惯例都出自前三甲。但有时候,会员也不一定是状元,只看皇帝的心思了。聂天心中,自然希望自己以会员的身份中状元。
姬媚人的欢喜相较众人的兴奋,未免显得有些淡然了。聂天看在眼中,愈加肯定。自己中了会员,难道她父皇还不会看中自己吗?
只待殿试,他高中状元、飞黄腾达、鱼跃龙门之日便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