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和外公一家吃饭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左右。
这天,夏绯正在家里用新买的电脑接收邮件,忽然听到自家大门被人一阵狂敲。
“夏绯,夏绯,你在家吗?快点儿开门啊,你妈妈出事儿了!”门外传来六楼小方叔叔的声音,而他边敲门边说出的话语却让正在卧室里的夏绯心中为之一惊。
赶忙冲出卧室打开大门,夏绯就看到小方叔叔一脸大汗,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正抬手要继续敲门,见门开了,一时没收住手势,差点儿敲到了夏绯的额头。
“小方叔叔,你刚才说我妈妈出事儿了是吗?她出什么事儿了?”夏绯打开门看到迎面而来的拳头,灵敏的偏过身形避开了,然后就满是紧张的询问道。
“不好意思啊夏绯,我……我没收住手,差点儿敲到你了。”方舟忽然看到门被打开,差点儿敲到夏绯,心里一惊,但见她避过了,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歉。
“没事儿,小方叔叔,你刚才说我妈妈怎么了?”夏绯心急母亲,赶忙问道。
“哦!夏绯啊,你舅舅跑到厂里找你妈妈,见到你妈妈后,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就忽然劈头盖脸的动起手来。我们将他拦下来了,可是你妈妈说头晕然后就昏倒了,我和你小张叔叔就分头来喊你和你爸爸了。”方舟连喘了几口大气,才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夏绯听了后暴怒,也顾不得换掉身上的背心短裤,趿拉着脚上的塑料拖鞋就冲了出去。
“哎,夏绯,你别去啊……你妈妈是叫你在家等她,哪儿也别去的啊。”方舟反应过来想喊住夏绯,可是她却已经一溜烟儿消失在楼道里,速度快的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下一刻就已经出了楼道跑到了街上。
“……这丫头,性格怎么这么风风火火了,都不让人把话说完。哎呀,连门也没锁,真是个急性子。”说着,方舟就将夏家的大门给带上,然后叹了一口气,快步朝夏绯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因为他是骑自行车来的,所以很快就在第三个路口追上了正一路狂奔的夏绯。他拦住了夏绯,让她回家等着,可是夏绯说什么也不愿意,他见她跑的连拖鞋都掉了一只,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让她坐上自行车后座,然后带她一起回了厂里。
一路上夏绯一直催促方舟骑快点儿,对于母亲的担心都写在了脸上。方舟被她这样一次次催着,不禁也铆劲儿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工厂的门口。
夏绯不待方舟将自行车停好,就跃身跳下了车后座,然后也不顾地上被太阳晒得滚烫,大踏步奔向了夏母所在的车间。
还没进门,夏绯就听见方卫军的谩骂声,进了车间,只见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工作,分成两批,男的将夏母和方卫军隔离开,女的则是围绕着夏母,很是戒备的神情,似乎生怕方卫军冲过来再袭击夏母似的。工厂的一个领导正在和方卫军说些什么,可是却仍不能阻止他口吐污言秽语。
夏绯看到被女同事们围起来的夏母,她的头发似是被抓扯后的凌乱,脸上还有哦几处淤青,衣服也因为抓扯而掉了两颗扣子,整个人靠在一个女同事的身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方晴,我告诉你,你别装死。你怪会演戏,平日里装的一副好人的样子,其实心里净是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你让你闺女跟踪我干什么,不就是想图老爷子留下的房子嘛。我告诉你,老子再有钱也不给你一分。老子是儿子,老爷子的房子和钱都是老子的,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一分也别想沾到!你个臭不要脸的……”
方卫军骂的正过瘾,冷不防被一只塑料拖鞋狠狠的砸在了脸上。
“去你m的,谁打的老子!”方卫军被砸了一下,顿时火冒三丈,从地上捡起了那只粉色的塑料拖鞋,就四处找寻砸他的人。
夏绯进来看到母亲被打的狼狈模样,然后又听到小舅舅方卫军歇斯底里的谩骂,不禁心中怒火翻涌,脱下脚上仅剩的那只塑料拖鞋就狠狠的朝他投掷过去,而后跑到角落里拿起竹扫帚就快步奔向他,劈头盖脸的朝他打去。
“打死你的臭不要脸的,让你敢对我妈妈动手!”
方卫军正四处找着砸他的人,没防备背后,就被夏绯几扫帚抽打在了背脊上和脖颈后脑上。愤怒之下的夏绯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几扫帚就打得他摇摇欲坠。
“你瞒着外公搜刮外婆的养老钱,还从我妈妈那里骗走了我家的积蓄,自己下海赚了钱,没说还钱,反倒在外面学人家包养二奶,成千上万的买衣服首饰给二奶,家里的媳妇孩子都一分钱没见你的,生活都不能保障。我撞见了你这破事儿我都嫌害眼睛,你也不瞧瞧你,都三十多快四十的人,搂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你觉得美的不是你了。如果不是我跟着那女人发现她和外面相好的打算算计你,想办法把他们给弄进派出所了,你早就被那个女的给算计了,她不设计你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能饶了你?你觉得你要是负债了,不落个妻离子散,这件事儿能够罢了?你不想着自己家人是为你好,还跑到厂里来找我妈妈的麻烦,你还敢跟她动手,方卫军,你简直连个畜生都不如!”
夏绯边骂着,手下的动作没听,还用力的一下下扑打着方卫军。周围夏母的同事都面面相觑,以前只知道方晴有个女儿,乖乖的很温顺,听说这次中考还考了魔都的状元,谁能想到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因为夏母被打,这个小状元瞬间从小白兔化身母老虎,还顺带着河东狮吼,暴怒下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吓人啊。
方卫军刚开始因为挨了打,有一笤帚正好打在了他的后脑上,力道很大,让他有阵子迷糊。听了夏绯一阵叫骂和扑打后,慢慢缓了过来,看清楚正在拿着笤帚打自己的是自己的外甥女,不由火起,站稳后就开始张开双臂试图反击。
“夏绯你这个死丫头,你居然诬陷雅雯害她被抓到派出所,还不让保释。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多心眼儿呢,而且还一肚子坏水儿,长大之后还得了!你爹妈没教好你,今天我就替他们管教管教你!”
夏绯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比得上方卫军正当壮年的汉子的力气。虽然她仗着身姿灵巧敏捷躲闪过几次他的扑抓,也趁机多给了他几下,但是终究还是不敌他,被方卫军一把攥住了笤帚。
方卫军一手抓住了笤帚的末端,往后一用力,就将扫帚从夏绯的手中抽走,并且使她因为受到力的作用向前扑倒过去。
“绯绯!”被同事们紧紧护着的夏母,在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后,顾不上头疼带来的晕眩,挣扎着起身,却正好看到了方卫军举起了手中的扫帚,而夏绯要倒地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紧,难以言喻的疼痛自心间蔓延开来。
夏绯被方卫军拽走扫帚的力气带倒在地,膝盖和手心撞击水泥地面被磨出一些血痕,鲜血隐隐从伤口中渗透出来。方卫军却在这时扬起了抢来的扫帚,带着凌厉的风声眼见就要打在夏绯的身上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挡在了夏绯的面前,那扫帚重重的敲打在了男人支起的手臂之上。
只听“咔擦”一声,扫帚应声而裂,可见方卫军用力之大,是下了死手的。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挡住了,这一扫帚落在夏绯的身上,她铁定要落个骨折的。
眼见扫帚对着自己要落下的时候,夏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听到了扫帚击打到肉上声音,却没感觉到疼痛的夏绯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夏父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爸爸!”
夏绯慌忙爬起身来,上前就要查看父亲的伤势,却被夏父一把给拦在了身后。
“绯绯,爸爸来了,别怕。快去看看你妈妈,你们娘俩去医务室清理一下。”夏父微微侧首对女儿还是和颜悦色,但是语毕再回首,面对小舅子他却是面如冰雪。
“小军,绯绯长这么大,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没舍得动她半根指头,你这个做舅舅的一出手就想要了她的小命。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和你不拉倒!”
夏父的声音铿锵有力,面容严肃不怒而威。
方卫军看到一向是个老好人模样的夏父,如今露出这般威严,不禁有些胆颤。但是身上传来的痛楚让他还是鼓起了勇气,昂首对着夏父叫嚷道:“这个贱丫头先打的我!她用扫帚打了我好多下,我是被她打急了才还手的!”
夏父根本不理会方卫军的狡辩,而是冷着一张脸,怒喝道:“那晴子身上的伤呢?她是你的姐姐,从小到大都疼你宠你爱你的姐姐,你今天跑到厂里对她拳打脚踢的,弄得她一身伤痕累累,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她!”
“是你们先在爸跟前给我穿小鞋的,还破坏我们夫妻间的感情,挑拨小凯跟我的父子关系的!”方卫军说的理直气壮,一副他没错,错的都是别人的姿态。
“你自己到派出所报了爸的名字要保释那个女人,人家自然会通知爸。爸问起来,我们有什么说什么,没多说你一句坏话。你赚了钱不拿回家里,艳子为了小凯的补习费整天愁眉苦脸的,你却拿着钱给外面的女人买这买那,如果这样艳子还不对你死心才是出了奇。至于小凯,从他出生到现在,你自问你做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的吗?你对于你的妻子孩子,你的父母,你付出过什么?你除了想尽办法从他们身上索取,你有好好的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儿子吗?”
夏父字句铿锵,将方卫军堵得哑口无言。
“别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你们还不是想挑拨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然后想贪图爸妈住的那套房子嘛。”方卫军语塞了一下,而后又找起了别的理由。刚才他对大姐方晴动手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理由,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置若罔闻。
“你从晴子手里要走的又何止一套房子的钱,如果我们想要,也只会要你家的那套,爸妈的房子我们从未想过,我们就绯绯一个女儿,要那么多房子有什么用!”夏父不像夏母,他在家里可谓是有绝对的话语权,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敢说自己对于方鸿吴娟老两口的房子没有想法,其实也就是让大家做个见证。如果他日后若是想打老两口那套房子的主意,就是自打嘴巴,所以他敢说,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是问心无愧的。
“说的冠冕堂皇,谁还嫌钱咬手啊。”方卫军仍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我们家就挺嫌钱咬手的,不然我家多年的积蓄怎么都跑到你口袋里去了。”他的这副样子让夏父心火骤起,不咸不淡的接了腔儿,引得周围围观的人都忍俊不禁,四下里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谁拿你家钱了,有借条吗?别总是说的好像我欠你家似的,我这么大的一个老板,还缺你那俩钱儿。我一个月赚的能顶你们两口子几年,我有钱!”
方卫军此话一出,配合他面部的表情,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看的火大。
“你有钱,那你就把你这些年来从姐姐姐夫家借的钱都还了!”人群外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都纷纷侧目,而后让出一条路来。
出声的人是夏绯的外公,方鸿。
此刻只见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梳理在头顶,身穿白衬衣西装裤,脚上踩着一双虽然有些年头但是擦拭的锃亮的大皮鞋,手执一条约莫两尺长两指宽的藤鞭,藤鞭上因为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所以油亮亮的。方鸿手握着藤鞭,缓步从人群让出的小路中走了出来,然后伫立在方卫军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