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坐落于东城崇怀坊内,府门倒‘凹’朝南,白墙绘着青松壁画,台下以素面方砖铺地,台上大门漆得朱红,云纹斗栱盘旋其上,无时不昭示着它的权贵和威严。
陆易在长安时常行卷于王公权贵,见惯了各种雄伟豪奢的府宅,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感觉,他今天是来入职的,不过之前得先办理入职手续。
在张令则的引荐下,陆易与县衙的主簿孙元素照了面,这孙元素可说是张令则的一个反面,体型偏瘦,下巴有些尖锐,蓄着一小撮山羊须,一副老练奸猾之相。
论官品虹县主簿是正九品下,县尉是从九品上,孙元素品阶虽在陆易之上,但陆易是进士出身,而他是流外出身,无形之中就矮了一截,更不说陆易是相门之后。
而最关键的是,虹县并没有县丞。
县丞又被尊称为赞府,唐诗中关于明府和少府的诗很多,诸如《崔明府宅夜观妓》、《陪王明府泛舟》、《送王明府入道》、《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之类的几百近千首。
但关于赞府或某某丞的诗,却寥寥无几。
这是当今官场上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或许因为县令与县丞之间容易形成掣肘的局面,很多地方县里都没有县丞,即便有也是由一些流外官或胥吏充当,根本没有实权,完全还得看主簿和县尉的脸色,就如韩愈《蓝田县丞厅壁记》中描写的一般。
如今虹县的局面是,陆易这个进士出身的县尉,俨然就有了虹县二把手的意思,所以在没有看清张令则对陆易的态度前,孙元素这个流外出身的主簿,对陆易这个县尉也得陪着些笑脸。
一番客气的寒暄后,孙元素将陆易的甲历备案入库,他这个虹县县尉就算正式入职了。
县尉的职责是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割断追催,收率课调。
众曹即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在州县则叫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士,不过虹县并非京县畿县,所以只设有司户和司法,有佐史若干。
陆易入主自己的厅署,此时司户司法两司一共十六人,齐聚在厅下参见新任的县尉,张令则在旁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离开了。
司户佐史以李平为首,司法佐史以许彭年为首,两人各自报唱了其下廷掾的姓名、年甲、籍贯,还有各自的职司以及每月领取的薪俸数额。
陆易言语勉励一番后,就打发他们各自回去了,只留下李平和许彭年。
李平身上有些书卷气,尽管已近三十,但依旧给人眉目清秀之感;而许彭年则是完全相反,长相是满脸的横肉,一脸凶神恶煞模样,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
陆易蹀坐于案前,对案下的两人道:“日后衙中诸多事务,就需多多劳烦二位了。”
李平连忙低腰拱手道:“陆少府说的哪里话,职责所在,岂敢懈怠啊。”
“陆少府有事尽管吩咐。”许彭年瓮声道。
“二位可都是本县人?”陆易随意问了一句。
“我家原在城北五里的潼乡,十年前随祖父迁进了城中居住。”李平道。
“我家祖籍下邳县峄阳乡。”许彭年道。
“可是张子房圯上受书之地?”陆易问。
许彭年瞪着一对铜铃不明所以。
李平及时接过话:“陆少府说的是张良遇黄石公之地,不过陆少府初至泗州可能还不知晓,这峄阳山在下邳城西,张良受书则在城东圯上。”
下邳县同属泗州,在虹县以北,就是当初曹操生擒吕布的地方,县中有沂水、泗水汇聚,沂水在城北分支,经县城东西汇入泗水。
城东的支流上有一座石桥,当初张良刺杀秦始皇未遂,来到下邳遇见黄石公,得授《太公兵法》,就是在这座石桥之上,所谓圯上受书,圯就是桥的意思。
经李平这么一说,许彭年便恍然大悟,瓮声笑道:“就是张良给那老翁捡鞋的事啊,我听人说起过,换做是我,定要将那作弄人的老翁拘来县衙,打他个皮开肉绽不可。”
陆易笑了笑,话题逐渐转到县衙中的一些事务上来。
中午休息过后,李平呈上了虹县的户籍册,朝廷造籍的年份是丑、辰、未、戌,每三年更造一次户籍,这户籍册是去年刚造的,从中就能了解虹县乡绅多寡。
『正在收集人口信息……信息收集完毕;正在生成虹县人口数据……数据生成完毕;当前虹县人口数量:26597,居民生活指数:13563。』
『提示:提高居民生活指数,可获得声望奖励。』
虹县城内的居民生活指数居然只有13563,在系统设定里,每一个单位的人口都拥有1点生活指数,当对生活不满意的时候,生活指数就会变成-1,极端不满时-100,厌恶一切时-1000。
相对于26597的人口数量来说,抛开某些厌世的人群不谈,13563的生活指数意味着城内将近一半的居民对生活不满意,百姓这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啊。
李平翻开户籍册的一页,放在陆易案前:“陆少府,这是上任县尉的两百亩职田,都是城南临近水渠的良田,今日起便是陆少府的职田了,目前交由城中的韩员外代为打理,地租由韩员外每月以钱帛奉上。”
『获得良田200亩,缺少种植作物信息,请收集。』
当陆易的手一接触道户籍册,脑海中就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盛唐的职官除了有俸禄,朝廷还按品级给予职分田,官员将职田租给佃户耕种以收取地租,朝廷规定每亩最多只能收六斗粮。
不过官员往往会将职田交给大户打理,至于向佃户收多少租那就是这些大户的事了,而这些大户交到官员手中的地租是不是每亩最多六斗,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陆易收回手,望向李平:“这韩员外是什么人?”
“是虹县的大户韩家家主韩延寿,景云年间,这韩延寿在长安买了个员外官,便是那斜封官。早年朝廷还欲废黜这类斜封官,所以这韩延寿至今二十年都没有得授职官,久而在城中得了员外这么一个称呼。”
李平隐隐流露出嘲讽之意,似乎对着所谓的韩员外很是反感。
“没别的什么背景吗?”陆易多问了一句。
“没……应该没有。”
李平忽然低下了头,听语气似乎有什么顾忌。
陆易本打算从韩家收回那二百亩职田,由他自己直接租给佃户,只要少收一点地租,佃户身上的压力一轻,生活指数该会有所增加,而他也就能获得声望奖励。
陆易目前的声望还是0,声望商城都打不开,系统几近于瘫痪中。
只是听李平这话,陆易觉得还是先把虹县的大致形势摸清楚再说,抽丝要找摸清丝团的脉络,不然导致整个丝团乱作一团乱麻,再处理起来就会十分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