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有很多里坊是城内的贫民区,尤其是清平坊,又被人戏称为清贫坊,坊内一眼望去尽是黄土破瓦。
那从老妪那买了七八个煎饼的青年,一路来到清平坊内一处简陋的土屋前,破烂不堪的土墙开着几道裂缝,好像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青年推开了那半掩的屋门。
“小妹,我回来了。”
青年喊了一声,把买来的煎饼放在一口木箱上:“我买了几个煎饼,快过来一起吃。”
一个少女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七八个煎饼忍不住惊道:“阿兄,怎么买了这么多煎饼,我们也吃不完啊。”
青年无所谓的笑道:“那人着急回家,剩下这几个就便宜卖我了,反正天也不热,吃不完就留着明天吃。”
一面说着,一面在少女脸上端详起来,咦了一声:“小妹,我给你的那枚玉簪呢,怎么不戴上?”
少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一人在家,戴着也没人看。”
“谁说没人看,快戴上让我看看。”
在青年的软磨硬泡下,少女有些不情愿的从枕边取出一枚玉簪,抬起手腕将玉簪插进鬓中,眉目间流露着几分少女的娇羞,同时又暗藏这一丝忧郁之色。
青年望着少女微微出神,但想到老妪说的那番话,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心里忽然有些恐惧和害怕,好像眼前这张亲切的脸庞,随时会化作飞灰消散。
“砰”一声骤响。
正出神的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五六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一看来人的装束行头,青年顿时感觉一块巨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他最担心的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
“你们要做什么。”少女被吓得花颜失色,尽管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质问道。
许彭年看了兄妹二人一眼,指着青年厉声喝道:“官家捉人,我们怀疑你和近来城中发生的盗案有关,跟我们回一趟县衙,如敢拒捕……”
“不用怀疑了,就是他干的。”
陈彦玉大声打断了许彭年的话,径直走到少女的身边,从她头上摘下她才戴上的玉簪,举了起来:“这枚玉簪就是物证,这是我祖母传给我阿姊的妆奁。”
少女犹如晴天霹雳,急忙争辩道:“不是的,这玉簪是我阿兄在街上捡来的。”
“哈哈哈哈。”陈彦玉大笑道:“街上捡来的,街上行人那么多,为何唯独是你兄长捡到,询问那阿婆的人那么多,又为何唯独你兄长买了吃不完的煎饼。”
少女脸色紧张的抓住青年手臂:“阿兄……”
“小妹,我……”
青年面如死灰,低下头哑着嗓子道:“阿兄让你蒙羞了。”
少女抱着兄长的手臂缓缓滑落,一瞬间她仿佛失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青年心如刀绞,一张嘴巴扁了又扁,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但想到日后自己再也无法照料她,还害她有个做贼的兄长被街坊邻里嘲笑。
最终,眼泪还是没忍住。
陈彦玉看着相拥而泣的兄妹二人,看着这破败不堪的家,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簪,刚刚的欣喜突然荡然无存,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许彭年见惯了这种场面,冷冷一笑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行窃,带走。”
“等一下。”少女站了起来,拭去眼角的泪水,“这玉簪是我盗的,我阿兄并不知情,你们要捉的人是我才对。”
青年一听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玉簪是我盗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跟你们去县衙。”
说着就要跟许彭年走,却被少女用力拉住,两人拉拉扯扯让许彭年极不耐烦,一挥手道:“两个都带走。”
陈彦玉回到家,将玉簪物归原主。
“这么快就找回来了?”
陈玉娥拿着玉簪很是吃惊,毕竟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而上任县尉查了半个月,连一丝线索都没有查到。
陈彦玉半个身子倚在茶案上,百无聊奈的摆弄着案上的茶具,“阿姊,我不想去县衙了,不想当什么捕贼郎。”
见他找回了玉簪,反而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陈玉娥不由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陈彦玉将白天发生的一切都给她说了一遍,叹了口气道:“本来捉住了窃贼,我是挺高兴的,可是看见那兄妹二人的情状,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难受得紧。”
“那就别去了。”
本想着陈玉娥能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自己,她这话让陈彦玉更加抑郁了。
陈玉娥更关心她的妆奁,看着手中的玉簪问道:“只找回来这支簪子?”
“其余要等明日陆县尉审问过后才知道。”
“那你明日还去。”
近乎命令的语气,让陈彦玉气呼呼的走了。
陈彦玉离开后,陈玉娥看着手中的玉簪出神,盗窃者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知道那一晚她不在家中,以这新县尉的能力,这些问题明天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了吧。
次日陆易早早来到县衙点卯,张令则不到辰时是不会上衙的,召集许彭年和陈彦玉等一干司法佐吏,在自己的厅署审问昨夜拘回的犯人。
眼看系统升级材料,还有500声望就要到手,却被陈彦玉给拉住了:“陆县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盗窃的犯人会被怎么处置?”
陆易朝许彭年招招手:“许三,你来告诉他,以我大唐律,窃盗如何量刑。”
其实这个问题陆易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有时间翻阅一下《唐律》就知道了,许彭年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他学习的途径不是靠书籍,而是凭借长年经验的累积。
陆易一问起,许彭年想也没想便道:“如果没有盗得财物,稍微打打就放了;如果盗得财物,少说要挨六十丈;所盗财物超过一贯钱,就要收监充当奴役;超过十贯钱的话,不止要奴役三年,还要流放三千里。”
“这么严重?”
对陈彦玉来说,十贯钱根本就不算什么,却想不到因为盗窃十贯钱就要加流役。
想着心思活络了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其实我阿姊的那些妆奁,最多也就值一贯钱。”
陆易差点笑出声,你姐姐的嫁妆就值一贯钱,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会信,看来昨天晚上应该发生了点什么,让这小子动了恻隐之心。
当他见到被带上堂的兄妹二人,尤其是那年轻貌美的女子,才明白这哪是什么恻隐之心,这是在怜香惜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