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邶蹙眉,不悦地瞪楚未一眼,刚一转眸,恰好对上江客肃然凛冽的神色,一时间,许多话如鲠在喉,难以表述。
楚未抿紧唇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常人也就罢了,他是个医生,这话一出,以江客的敏感,难保不会起疑心。
江客翕动着鼻翼,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冷静的淡笑:“楚未,你怎么知道我有严重的心理障碍?你叫人查我?”
“……这,这个,这个,”楚未干笑,支吾半天,一瞥南邶,索性把问题甩出去,“你问他。”
“南公子?”
江客转眸看南邶,漆黑的瞳色挟着些许未明的愠怒。
南邶沉默了几秒,言简意赅道:“很早以前,我叫人给你做过心理催眠。”
“……很早以前是多早?”
江客抓着问题不放,音色因为质问而愈发地掷地有力。
楚未暗恼自己这张破嘴,忙解释:“是你高中卷入校暴杀人案那次,那些天你情绪特别差,所以我们才,才借机……江客,我们知道,你一贯不喜欢袒露真心,南邶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江客嗤笑,“是关心我,还是帮着牧羽调查我?嗯?”
最后一声鼻音带着浓重的笃定,显然,无论答案是什么,对她来讲,都已是借口。
她不是不通情理,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逆鳞,竟然遭人窥视已久。这种被侵犯隐私的耻辱感,一刹那便蔓延到四肢百骸。
楚未担心此事会影响南邶与江客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感,继续沉着道:“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与警方无关。而且,其实南邶……”
“好了~”后面的话被南邶骤然打断,他摇摇头,“不用说了,没意义。”
江客阖了阖眼,仰头直直倒回床褥间,缓了几许,又问:“是凌悦做的吗?”
“……是。”
南邶应声。
“果然,还是警方的人。”
江客自嘲地勾了下唇,困乏感油然而生。
室外的阳光已经倾斜,恰好洒在她身前。她不适地抬手挡额,以做遮掩。
楚未看着滞默的两人,两手抄入衣袋,寻到一处沙发前坐下,语重心长道:“江客,你心理问题很严重,需要及早治疗,一味靠自己是很辛苦的。”
“是吗?”江客长吁,手背拉低,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往下,几乎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医者仁心,多谢楚医生为我着想。”
楚未:“你究竟在怕什么?”
江客默然,沉闷的呼吸逐步开始转换节奏,这昭示着,她将很快再次进入睡眠。
南邶了解她的毛病,每到一件问题无法纾解,她的身体总会自发陷入疲倦。
楚未还想劝说,南邶走过去,适时地制止他:“你先回去,我会和她谈。”
楚未颔首,起身聊表歉意:“实在抱歉,南邶。”
南邶拍拍他的肩:“没事,回去吧,早晚都要面对的。”
“嗯~”
楚未又看江客一眼,随后离开。
南邶回到床前,俯下身,在她耳边呢喃:“怨恨我吗?”
“……不恨。”恹恹的嗓音自手背下传来,伴随着吐息萎靡,颓然生忧,“我没时间纠结这种问题。”
南邶心口起伏了几下,旋即,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江客不闪不避,由着他将自己抱入怀里,瘫软匍匐在他胸前,手臂也自然而然勾着他精壮的窄腰。
“不想和我说话吗?”
南邶吁气,手指在她剪去头发的位置不住地摩挲。
“……也不是。”江客闭着眼帘,“我不想迁怒你,也不想迁怒楚未。你让他走是对的。”
南邶却是觉得她这样子有问题。她虽然并不排斥自己的靠近,但淡漠的语气还是藏着对他警惕的疏离。
“迁怒也好,不用这样隐忍。”他低头,吻了吻她稍许凌乱的发丝,“起码让我知道你会生气,我才能想主意应对你。”
江客半睁开眼,由下至上打量他。
男人的下颌线十分漂亮,借着日光柔和,打出浅浅的一层阴影。她不由自主在脑海中将眼前的景象描绘个千百遍,一棱一角都没放过。
“……我平生,最痛恨迁怒。”良久,她闪烁着眼睑,慢慢道,“我自己就是迁怒的牺牲品。”
南邶垂下眸子,与她潋滟的目色相对。
她眸底氤氲一片,却不是湿了眼眶,而是步入某种游离在外的迷乱当中。
“江客~”
他低沉着嗓音,叫着她的名字。
“嗯~”江客扬起鼻尖蹭蹭他,“你不用说。其实……我想了想,许多事你不言我不语,我也没什么立场责怪你。就保持这样吧。”
南邶喟然,每每遇事,她迅捷的思绪转变总能令人惊讶:“你对待突发事情时,总是应对得这么圆滑吗?”
江客吸气:“不然呢?不想活得那么累。”
南邶揽过她的肩,轻轻拍着:“累了就休息,一切有我。关于那件事,没经过你同意,我道歉。”
“……嗯,我接受。”江客再度阖眼,颓废的思绪被压下,其他事又应接不暇在心田里翻滚。须臾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倏然睁开,“我昏迷的这几天,那部老式手机有没有来过什么电话或者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