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江弘治看着眼前血红色的天空逐渐变淡，接着成为灰色的，无限延伸的线条，最后消弭。自己才进入这里感觉连一个小时都没有，而且没有看见一丝人烟。
一个半透明的弹窗从视线的左上方出现，上面的字体还是让直江弘治松了一口气——链接已断开。虽然不知道外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至少不需要再漫无目的地瞎晃悠了。自己没有找到学园长，而且感觉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他把眼睛闭上，知道可以感觉到中央空调送出的冷气，知道自己回到现实才睁开眼睛。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让本想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直江弘治又被摁了回去，闭上眼睛直到晕眩感消退。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樱井博士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因为是出于意外事故突然断开的链接，所以身体上可能有些不适，等一会儿就会自然消退。”他把句子从嘴里扔出来，接着又急匆匆地从直江弘治身边走开。
“发生什么了。。。”他强忍住不适感从椅子上站起来，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围绕着“Animus”转来转去，同时还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嘀嘀”声。然而在直江弘治听起来，声音的频率和正常人的相差甚远，心率几乎比正常人的慢了一倍多。
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除了自己的钱包和手机，他没有摸到那个本应该存在的，十字形的硬物。
“好，这不是梦。。。”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接着慢慢挪到仪器前面。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姬子骂骂咧咧地把唾沫星子喷在德丽莎的脸上，同时按压的动作还在不断加快着，她自己甚至都能听见德丽莎的胸骨发出不堪承受压力的脆响，但监护仪上的曲线仍然没有向上抬升的趋势，反而变得愈发平滑。
“他妈的！快点给我起来啊！”
姬子拼尽全力地按压着德丽莎的胸膛，嘴里不断地咒骂，樱井博士过来想要扯开她，但是没有成功，反而被姬子一肩膀撞开。
“快把她拉开！”樱井博士喘着气从地板上爬起来，和直江弘治他们一起过来扯住姬子的手臂，拼尽四个人的力气，终于把姬子扯开——德丽莎的胸口有一大块红印。
“你冷静点，”樱井博士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按在带扶手的椅子上。“再这么下去，你会把她的胸骨按断的。”
“那干什么！就这样让她死掉吗！”姬子挣扎着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只能用头去顶挡在自己前面的樱井博士。甚至于想要拿牙齿咬他的手臂。
“你听我说！”樱井博士同样用吼叫回答，“既然你知道你做的这些什么都没有用，那就等着医疗部的人过来，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他吼叫时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白大褂里那件扣得整齐的白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两粒扣子，另外脸上也不知是怎么弄出的一道血痕。他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作案后的连环杀手，而不是加州理工大学毕业的博士。就连姬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失态的樱井博士。
仿佛是樱井博士失态的样子降伏了她，姬子停止了挣扎。她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倒在了椅子上。
樱井博士看着她应该不会再乱动，示意其他人放开手。他则自己转头去打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
“姬子老师。。。”芽衣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走过来。
“我没事。。。”姬子虚弱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去看着学园长。”
“你们快来！”
直江弘治把脸从监护仪上转过来，让周围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里——他们大概已经搞清楚状况了，监护仪响声的频率突然开始急促起来，原本微弱的心电曲线立马被抬升。
直江弘治敢说，自己学了三年的医，也跟着导师跑过临床，进过ICU，但是现在心电监护上的数字还是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尽管他知道这个小萝莉学园长并不是什么正常人类。但心跳300次每分钟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事情。不到几秒钟之前，她的心跳还只有30次每分而已——接近嗝屁的边缘。
如果换成普通人，她的心肌大概会直接撕裂，直江弘治就没再看血压那一栏的数字，生怕自己从此不再相信科学。他甚至觉得下一秒钟血液会直接从血管里喷射而出。。。只是现在他完全从德丽莎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只是裸露皮肤上的血管微微鼓起。
接着，在他移开视线的时候。红色沿着血管已经开始蔓延，她的胸膛就像是一张红色的蛛网，红色顺着皮肤游走，逐渐爬上脖颈。房间里的人只能愣在原地，双脚就像被钉在那里无法迈步。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直江弘治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医学知识毫无用武之地，自己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专业学医的。按照正常处理方式走，心跳血压急剧飙升的病人应该赶快注射抑制性的神经递质。但对于现在看到的这样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东西，他连判断都没法做。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就是学园长应该是被什么恶魔附体了。
至少对于一个医学生来说，他不肯相信真的有什么恶魔存在。只能认为这应该也是世界客观规律的一部分，应该和那种叫“崩坏”的东西又有什么关联。自己牛仔裤口袋里的拳头被握得汗涔涔的。。。
“我来了！”
琪亚娜把门撞开，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一个推着小车的护士。医生简单地扫视了一下德丽莎的情况，脸上也没有任何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他转过脸，去取注射器和药品——那些透明的液体是被金属框架保护起来的。看上去不是什么去甲肾上腺素。他把脑袋凑过去，想要问一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左侧传来的推力让直江弘治失去重心，他跌跌撞撞地倒下去，猛烈的推力传递给另一边的医生，让他手上的注射器还有药剂被打飞，撞到墙壁之后躺在房间的角落里。
“小心。”
布洛尼娅面无表情地掰了掰自己的手指骨节，周围的人全部都把目光对准德丽莎——她像一只野兽一样四肢着地蹲伏在仪器上，用来检测生命体征的电极片被她一把扯了下来。红色的瞳孔里布满着杀意的光。
房间里的人就这么盯着她，变异仍然在发生。德丽莎白色的头发开始蒙上一层怪异的粉红色，就好像是血液涌入到了头发里把它染色的。她用十根手指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慢慢转动脖颈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一对长长的，兔子似的粉红色耳朵从头颅的上方生长出来。。。
“这他妈的。。。”直江弘治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他感觉到指甲都把手心压出一道道凹痕。德丽莎学园长现在的样子，自己在书里完全没有看到过，死士化不可能在头上长出兔耳朵来；律者？如果真的是律者觉醒，自己应该就没了。“是魔物化了吧？”他盯着那一对耳朵，感觉真的是有什么魔鬼附上了德丽莎的体。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要想赤手空拳把暴走的德丽莎制服住，可能不现实——大家都已经见过德丽莎学园长那可怕的怪力。然而也没人敢逃跑，虽然那个医生还有护士都紧盯着门，想要一找到机会就夺路而逃。
德丽莎猛地暴起，朝着直江弘治扑了过来，她看上去是要对直江弘治的颈动脉一口咬下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扑到了直江弘治的旁边，即使反应再快，也没人可以拦得住拥有怪力的德丽莎。直江弘治连回避的机会也没有，他下意识把手交叉挡在前方只不过是徒劳的行为，可能在死之前他的两条胳膊会先被扯下来。
“叮！”
又是一声响，直江弘治的身上并没有少任何一块肉，淡蓝色的光幕将德丽莎的扑击阻挡了下来，在光幕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德丽莎被那层坚硬的，但是又仿佛具有弹性的屏障排斥开，她的额头被撞出了一片红的印子。这让德丽莎懊恼地向后退了几步，喉咙里发出像是野兽的呜噜声。
直江弘治向前踏出一步，这时他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用来保命的圣痕护盾。他在德丽莎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向后退了几步，借着助跑的力量，把一只41号的运动鞋鞋印摁在德丽莎的脸上。
“一库！”
当他的脚感受到了接触面的时候，直江弘治把剩余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同时学着《崩坏联盟》里赤鸢仙人放大招时的样子吼了一声。在游戏里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所谓的“R闪回旋踢”，只好拣着这个机会在现实里中二了一把——德丽莎在这一脚的力量下，脑袋狠狠地撞在墙上，整个房子都被“咚”的一声闷响震荡的摇晃起来。她的喉咙里仍然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呜噜声，四肢也还在活动着，可是她站不起来，应该是撞晕了。。。
周围的人才七手八脚地围上去，想要制服住德丽莎。但却因为她四肢不安分地乱动而放弃了这个打算，也没有人会想被德丽莎抡上那么一拳头或者给上一脚。所有人都向后退了几步，只有琪亚娜还站在德丽莎旁边。看着她脑袋上那一对长长的的耳朵出神。
“琪亚娜，快过来！”芽衣朝她招着手，她很怕德丽莎无意识乱挥的左手。当然也很担心那会打到琪亚娜。
琪亚娜没有理会，她蹲下去，伸出左手食指戳了戳德丽莎的长耳朵——就好像是打了一针镇静剂，德丽莎的动作立马就慢了下来，手臂挥动的幅度也碰不到琪亚娜了。
琪亚娜先是一愣，接着开始把两只手都放上去，慢慢地揉搓着那对耳朵。德丽莎则像是被点到了笑穴，嘴里发出一阵阵连续的笑声来，同时四肢几乎没有动作了。
“好像。。。有用唉。。。”琪亚娜转头看着大家，感觉是发现了新大陆。“你们要不要来摸摸？”
没有人会拒绝新奇，先是犹豫了一会儿，接着众人一哄而上，争着去体验一下学园长耳朵的触感。除了那两个医疗部来的人立在原地一脸懵逼，还有直江弘治坐在地上一身冷汗之外，大家都沉浸在无穷的快乐中。。。
“没关系，学园长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开除你。”樱井博士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之后过来和直江弘治咬耳朵。“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而且说不定她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弘治敷衍似的点了点头——或许自己应该是第一个敢于给学园长“猛龙摆尾”的学生，他再回想起自己刚下飞机时学园长展现出的怪力，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泛起一阵恶寒。
另一边，医生已经重新把药剂捡起，用注射器推进德丽莎的静脉里，她被一针放倒，只不过耳朵还在。
“再去多叫些人来，”樱井博士把德丽莎抱回到“Animus”上，三下五除二连接上电极片。“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但是还没完，现在还不能结束。。。顺便再把应急小组的人叫来！”
弘治叹口气，他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于是不等樱井博士开口，他自己乖乖把那个头盔戴在头上。
“该死的人类。。。等到我占据了这个身体，第一个就宰了你。。。白毛的小鬼！”
那个声音郁闷地嘟囔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