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娅,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春天,两个人站在刚刚开化的雪地上,男孩的左手紧紧攥着某个东西,女孩手里则是一把小提琴,花边的裙子在还有些凉意的风中飘动着,像起起伏伏的波浪。“听我拉完我新学会的曲子再走吗?”女孩努力深呼吸,鼓起勇气,小提琴声断断续续的响起,闭着的眼中溱出点点泪花,在睫毛上挂起晶莹的水珠。
男孩伸出右手拍了拍低自己两个头的女孩的头发,“每次离别都是为了更加美丽的重逢,哥哥一定会来找小娅的。哥哥希望回来的那一天,小娅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名出色的小提琴手。”男孩笑容在雪景的衬托下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小娅,我可是给你准备了礼物,哥哥走后要每天都开心哦!”左手摊开,一个精巧的箱子被托在他的手心。
箱子不过一厘米宽,两厘米长,一厘米高,通体棕色,一道道金色的纹路附在上面,还有一把小锁挂在上面……只是,男孩并没有把钥匙交给女孩……
港口远处的海面映着落满了红霞的天空,两只海鸥盘旋了一会,并列着朝余晖中飞去,破浪的巨轮挂着彩带,站在船头的男孩抱住了曾拿在女孩手中的小提琴,女孩站在散开的人群中,捧着还没有送出的花束,看着天际最后一点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三年后,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回来,然后,和小娅永远在一起……”无需打开箱子,没有锁孔的锁,注定会永远,把自己,挂在想要守护的东西身上……皎洁的月光落在床头,打湿了女孩的枕头,窗边,留着男孩气息的玫瑰花静静生长着,等待开花的一天……
下雨了……水从女孩的发梢滴下,远处的灯塔闪烁着橘黄的光芒……一年过去了……
风从指尖略过,卷飞了女孩的帽子,落在海面上,飘向相同的远方……两年过去了……
红霞再度布满天空,天空飞舞着的,只有一只,形单影孤,似是失去了什么,悲伤的叫着,似曾相识的巨轮,载着相同有不同的人群,花环取代了彩带,随着船的靠岸,小提琴慢慢的响起……人们从船上下了,路过女孩的身边,有的没有丝毫迟疑,有的甩下两张钞票,女孩紫色的眼睛只是看着前方,寻找着她,魂牵梦绕的人……
巨轮在鸣笛声中缓缓离开了小小的港口,只有女孩一个人还站在海风中,让小提琴声越发的悲伤。“哥哥是那么优秀……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又怎么值得他……牵挂呢……”完全黑暗的天空挂着寥寥无几的星星,在当年的月光从云中破出的一刹那,琴弓和琴,一并从女孩的手中滑落,疲惫了三年的身体,终于在戛然而止的小提琴声中,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啊……”
第一人称)当我醒来,看见白色的天花板,吊瓶中不断升起细小的气泡,感受到了右手轻微的刺痛感,还有额头上的毛巾,头发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面前的是无言的母亲,她的嘴快速的张合着,脸上满是焦急。白袍的护士托着另一条毛巾,站在母亲身边,而我刚刚醒来,头脑有些发昏。
世界好像格外的安静,像深夜中的大漠,连细小的虫鸣都难以听见,不远处从打开的窗中照进来的阳光,仅仅攀爬到了病床的脚下就开始无声地湮灭。“如您所见,您的女儿已经失聪了。”护士小姐轻描淡写地陈说着现在的情况。“办理出院手续吧。”母亲的神色不太正常,瞥了我一眼由立马把视线移开只看得见嘴唇蠕动的我并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我也开始认识到了……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听觉……
我的小提琴被收走了,原因是“我不会再需要它了”,一切与音乐有关的东西都不被允许放在我的房间里……我被锁在里里面,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他们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摆出不同的笑脸,愉快的交谈,楼下的草坪上小孩子们在玩着陌生的游戏,窗边的玫瑰不知怎的枯萎掉了,整个身子都变成了黑色。
对于一个音乐家的女儿来讲,拥有出色的演奏技巧是父亲引以为傲的资本,父亲之前总是说我比他的朋友们的孩子都要强,这让他很有面子……而现在,父亲在回家后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又匆匆地出门去了,在他走出家门的一瞬,望了我的窗口一眼,和探头出来的我的目光相交,我看到的只有……一种近乎憎恶的眼光……
想必我的失聪让他受到了朋友们的嘲笑吧,我开始思考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了,以前和我同拉小提琴的朋友再也没有来找过我,经常热热闹闹的家现在门可罗雀。母亲总是在路过我的房门时踢上一脚,门边的玻璃摆件被震下来摔的粉碎。
我的失聪是连续三天的高烧导致的,到现在我的身子依旧发软,甚至我还失去了部分记忆……床底下上锁的盒子已经忘记了钥匙所在之处,回家两天后一名男子来到我家,被母亲挥舞着扫把赶了出去……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像小时候陪我玩的大哥哥?说起来有七年没见了,他正比我大七岁呢。
我坐在床上,想象着,也许我以后会忘记了怎么说话,忘记了我所热爱的音乐,忘记了一切声音,眼泪流进了咧开的嘴里……又过去了一天,我关上了窗户,外面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只是瓷瓶里的玫瑰更加干枯罢了,我渐渐有了去另一个世界看看的想法……
在我卷起床单的时候,银白的钥匙掉了出来,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我想多了,我听不见的……这是打开床下盒子的钥匙吗?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的人竟然在此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盒子……这种东西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我挂好自己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一首熟悉的曲子,独自响在黑暗的夜里被人拉响,极远处的篝火上盘旋着扑火的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