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如期出院。
他遵守了和青山的约定，不取得全国冠军不回来见她。
看似孩子气的约定，让幸村全身心的投入到练习中去，目标打败青学——既为雪耻，也为赢得冠军。
当然幸村没有忘记自己住院时受到过队友们的‘关心’，出院第一件事就是联合真田制定了斯巴达式的地狱练习菜单，想了想，又让柳莲二去青学找乾贞治学习乾汁的制作方法，然后看队友们被真田操练累得半死，再被迫喝下经过改进配方的‘柳汁’后欲哭无泪的样子，站在场边监督的幸村部长唇角挂上圣母般的微笑。
立海大的正选们憔悴、憔悴，幸村部长心情UP、UP！
仁王受不了，暗中教唆丸井去幸村面前撒娇求情。
丸井听话的去了，回来的时候眼泪汪汪：“仁王雅治，我被你害惨了。”
丸井很单纯，去求情的时候恰好真田也在，这孩子不会拐弯，直接扑到幸村身上哭诉遭受到‘非人虐待’——当然丸井是不知道那张地狱练习菜单的幕后主使者就是幸村。
幸村温柔的捧起丸井的脸一脸真诚的表示同情：文太真可怜。
丸井含着眼泪拼命点头。
幸村转向一旁站着的真田“呐，真田，你看怎么办？”
真田压低帽檐，心里吐槽——幸村，你果然天纵奇才，演戏本领真是一流。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
“丸井太松懈了！去跑一百圈！”
丸井泪眼汪汪的回来找给自己出主意的仁王。
仁王雅治听完以后双手握拳义愤填膺：“太过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倒强权——胳膊拧不过大腿！”
丸井不哭了，换上鄙夷的表情：“我早就知道仁王你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所以我把你也招了出来，真田说了，你也要跑，你还要跑一百二十圈！”
仁王雅治心如死灰，他多想就此拜倒在真田的运动裤下，然后抱着真田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呼喊：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
看到此情此景，柳生推眼镜一脸怜悯：“雅治真可怜，惹谁不好，居然惹了女神的圣斗士。
旁边站着的柳一瞬开眼“柳生，你说什么？”
柳生耐心解释：“女神的圣斗士真田啊——喂！柳你不会不知道吧，全世界都知道……”
柳慢慢说：“我自然是知道了——不过弦一郎不知道啊……”
说着，用手指指突然站到柳生身后的真田。
真田说：“柳生比吕士，你也给我去跑一百二十圈。”
柳生无语问苍天，泪奔向仁王：“雅治，莲二欺负人！”
待到练习结束以后，看到瘫软在地上的队友，罪魁祸首幸村笑的灿烂。
“真是感动——大家居然能这么拼命的练习，我真是欣慰。”
晚上通电话，幸村把这件事讲给青山听。
电话那边的青山难得笑的这么开心：“幸村，你好阴险。”
幸村不悦：“青山，首先这不叫阴险这是谋略，其次，你是不知道我住院期间被那群家伙整的多惨……”
青山说：“喂！幸村精市，他们是在关心你好不好？”
幸村撇嘴：“所以就让我喝治疗脚气的中药？？？”
听见青山又是一阵笑，那笑声彷佛带有感染力，让电话这边的幸村脸上也浮现笑容。
“真想看看青山现在笑的开心的样子。”他轻轻说。
“喂，幸村，约定！约定！”电话那边的青山提醒。
“知道了——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和南做这样的约定，因为很久都不能见到南。”
“幸村，你说什么？”
“我说后悔和南做这样的约定……”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下。
居然不自觉的改口叫她的名字——南。
电话那边也是一阵沉默。
幸村突然不喜欢这种交流的方式，因为此时他很想看看青山的表情。
“南……”
一直以来小心恪守的防线被突破，幸村突然克制不住的想叫出她的名字。
南！南！南！南！南！南！
想这样叫她，一直叫下去。
可是，还要再等等。
等他赢了青学，就把一切告诉她。
半颗球。
从中一分为二的网球，幸村还是第一次看到。
此时它们正躺在自己的脚下。
6：4。
Gameset——GamewonbyEchizenRyoma！
对局结束——胜利者为越前龙马！
果然是很厉害的一年级新人。
看一眼赢了比赛而欢喜雀跃的青学，幸村笑笑，朝自己的队友走去。
有点不敢看他们失落的眼神。
最先开口的是仁王雅治，他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用少见的认真语气说：“幸村，我们可以向大会本部提出抗议，判定不公平，应该重新再比！”
柳用力的握紧手中的笔记本：“确实没错！将网球击成两半——越前君的那个球应该判技术犯规！”
幸村看看一旁沉默的真田，问他：“真田，你说呢？”
真田沉默许久，说：“幸村，我们输了。”
幸村也沉默许久，说：“恩——我们输了。”
别过脸去不忍看队友们落下的眼泪。
因为是王者，因为是立海大，所以他们不能倚靠规则去投机取巧，他们也不能赢得不够光明正大。
只因为是王者，败也要败的坦荡，离开王座时也要挺直身体，让灵魂正直。
——青山，我们输了——立海大输了。
幸村没有打电话告诉青山结果，他知道她会知道。
青山也没有打电话给幸村，她知道他现在不需要安慰。
决赛之后，网球部放了一周的假期，算是对之前严格练习的补偿。
这也是夏休的最后一周。
幸村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决心不碰网球，拿起画笔对着静物写生。
然而却心神不宁，总是忍不住去走过去将网球拍拿起又放下。
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网球。
第四天傍晚。他背起网球包朝学校走去。
平时这个时间总会看到有一二年级的队员在刻苦训练，但是今天，偌大的球场空旷的可怜。
幸村对着墙壁轻轻击出一球。
‘砰’！网球碰撞到墙壁时发出的声音大的让人心惊。
又一球，再一球。
空旷的球场上击球声不断。幸村觉得这样才有恢复平日练习的感觉。
“一个人对墙壁练习不无聊吗？”
不必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sanada——”幸村本想说‘你也来了’，转头过去却愣住。
真田、柳莲二、柳生、仁王、桑原、丸井、切原。
还有他们身后站着的一二年级的后辈。
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全体部员不知在何时站在了幸村的身后。
“幸村——我们重新再来吧。”站在队伍中的真田对他说：“和三年前国小六年级时一样——年底的新人赛、全员升入立海大高中、再一起练习、再一起捧起全国冠军的奖杯。”
轻轻点头的柳莲二，朝自己咧嘴笑的桑原，相扶相持的柳生仁王，搂着切原朝自己做出胜利姿势的丸井。
这些人，和自己在网球部一起度过三年时光的队友，此时站在幸村的面前，对他展露最灿烂的笑容。
幸村想用笑容回敬，谁知却掉下了眼泪。
他弯腰下去，对着这群队友深深的鞠躬。
“这三年来，谢谢你们大家……”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忍不住泪流满面。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什么时候再去见青山？
——明天！
东京，三丁目的网球场。
走上长长的楼梯看到戴着棒球帽的矮个少年。
“越前君——久等了。”幸村说。
“你好。”越前龙马压低帽檐——和真田同样的习惯。
“那么，开始吧。”
打电话给手冢国光，问出了越前龙马的电话，然后约他出来再比一场。
虽然是轻松的练习赛形式，双方却都知道，这是那场决赛里不能尽兴的对战的延续。
不想输的幸村，不想赢得不够彻底的越前。
对他们二者皆是。
——再厉害的选手在比赛中也不会有绝对赢的把握
——胜负的几率都是各自一半。
比赛结束。
6：4
Gameset——GamewonbyYukimuraSeiichi！
对局结束——胜利者为幸村精市！
幸村松口气说：“越前君，这样我们就互不亏欠了。”
戴着棒球帽的矮个少年朝他伸出手。
“我再也不想和你比了。”
幸村握住他的手笑：“呐，越前君，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到更大的舞台上比一场吧。”
越前龙马抬头看看他，嘴角微微上扬：“まだまだだね!（MaDaMaDaDaNe！）”
——你还差得远呢。
幸村说：“越前君，你也是。”
……
“就是这样，立海大输了。”幸村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用轻松的语气对青山说。
“下次赢回来好了。”青山淡淡的说。
“恩，我会的。”
九月。
幸村他们三年级在立海大附中最后的半学期终于开始。
做为三年级的毕业生，他们要轻松许多，因为有备考外校的学生，所以学校安排的课程很少，基本是上半天，剩下的半天自习或者休息。
所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在这个呆了三年了校园四处游荡。
“没想到学校里居然有这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仁王的语气里有些惆怅。
“本来那些东西都存在，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柳生说。
“也许早一点发现，会成为我们所珍爱的也不一定啊。”柳莲二在学校里竹林深处发现了既雅致又安静的去处，心里懊悔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否则午后捧本书去那里，该是多么雅致的一件事呢。
“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三年，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时间过得可真快。”仁王又开口。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做什么？”
“天台晒太阳，和青山交换便当里的菜色……”柳生记得很清楚。
“哈哈，是啊，不过说起来，青山她……”仁王看看幸村，又说：“算了。”
“准备的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启程？”柳莲二没有点名，但是大家都知道问的是幸村。
幸村也明白，慢慢说：“下周的飞机。”
“嘛。说到手术水平，德国确实要比日本高许多。”柳说。
“幸村会去送青山吧。”
幸村说：“不会，她的家人会送她。”
柳笑：“我是说，你会去机场送她吧。”
幸村平静的说：“那也不会。”
顿了顿，又说：“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下午放了学，幸村到站台坐车去东京。
三年级的社团活动已经停了，部长的位置也让给了二年级的切原赤也，偶尔担心会跑去看看，站在不起眼的位置看后辈们训练，有些感慨，看到赤也居然也把网球部整顿的井井有条，心里又有些遗憾。
确实已经不再需要他们这些前辈了。
“你就放手给赤也嘛！干吗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不放！”青山听完幸村的牢骚说。
幸村说：“我是觉得寂寞……”
“知道知道！幸村你打的不是网球，是寂寞！”青山吐槽。
幸村笑：“南你真是……”只说了一半就不肯再说下去。
这倒引起青山的好奇：“我真是什么？”
幸村笑：“没什么！”
“东西都收拾好了？”幸村看到墙角放着的旅行箱。
青山点点头：“差不多了。”她仰头躺倒在床上：“这次走，不知道要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日本来。”
幸村说：“不会很久的……”
青山坐起身，看着幸村说：：“幸村，c组的那群人现在怎么样？小渊班长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月，但是在立海大的日子却让她难忘。
幸村说：“是啊，班级的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了直升立海大的高中，他却说要考外面的重点高中，为了备考一直熬夜，每次见到他都带着重重的黑眼圈——”
青山笑：“那家伙就是很认真啦。”又说：“说起来，好像又快办学园祭了吧。”
幸村说：“啊——忘记告诉你了，三年级因为要备考的原因所以不参加学园祭的活动。”
真是太可惜，居然在他们毕业这年不能参与学园祭。
青山说：“好可惜，立海大的学园祭真的很有趣。”
幸村说：“还好吧。不过三年级的另有安排——三天两夜的夜晚远足。从神奈川一直走到富士山。”
青山惋惜的倒在床上，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好可惜，我也想去夜晚远足，一定很有趣。”
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开始，学校里组织的集体活动，她就基本上没参加过。
运动会、修学旅行，远足。
这些学生时代必经的活动，她却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怎么能不让人感觉到惋惜。
幸村看她一脸遗憾的样子，突然笑的灿烂。
他说：“呐，南。想不想来一次远足呢？”
晚上十点钟，医生巡完房，走廊上也只剩下微弱的灯。
换上便服的青山躲在被子里等幸村给自己信号。
听到门上传来轻轻敲打的声音。
十分钟后，青山和幸村已经逃出了金井医院的大门。
“如果被发现，一定会被狠狠的教训一顿。”青山还有些后怕。
幸村却拉着她的手：“出都出来了，还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夜空上零星的挂着几颗闪亮的星星，九月的夜风迎面吹来，微凉。
幸村和青山打算从东京徒步走回神奈川，然后去海边看日出。
以前从神奈川到东京往返都是乘坐公车，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却从来没有徒步走过这段路。
虽说如此，但是这段路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走整整一夜，他们打算慢慢的走。
况且青山的病也不能太劳累，所以走一段，他们就停下再休息一段时间。
走走停停，都到了后半夜，却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
青山已经有些疲倦，闭着眼睛靠在休息椅上轻声的说：“好累啊——还没到吗？怎么这么远。”
幸村看看她，说：“南，我背你走吧。”
青山很轻，幸村背起她的时候有些心疼。
平时看着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背起她才发现，她居然那么瘦弱。
青山安静的伏在幸村的背上，发丝落在他的颈边，痒痒的。
她在幸村的耳边叹息：“幸村看上去好瘦弱，可是没想到居然很有力气。”
幸村笑：“我是男生啊。”
青山说：“所以幸村偶尔也会给人安全感。”
幸村说：“那么我给南安全感了吗？”
青山说：“说了，是偶尔啦！”
她说话的时候呼吸吹动幸村耳边的发丝，幸村心底涌上一股奇特的感觉，有午后晒太阳时那种懒洋洋的味道。
幸村轻声说：“这样就好。”
青山闭上眼：“幸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怎么办？”
幸村心里难过，却说：“我不会想这个问题，南你也是，不要多想。”
青山说：“幸村，你以前说过吧，如果有一天你死去，你想变成雪。”
——青山，假如有一天我会死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选择变成雪。
——因为变成雪，青山看到它们的时候也许会想起我。
YUKI——YUKIMURA。
幸村想起来，说：“那个时候，是我刚知道自己的病情。”
青山也说：“是啊，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说这话的幸村莫名其妙，一直到后来知道实情后才慢慢明白……”
青山说：“幸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想变成海。”
幸村笑：“怎么会选择变成海呢？”
青山说：“变成海啊——就不会被分隔两岸了。而且变成海，就可以让幸村任何时候都可以找到，想起我的时候，就去海边看看……”
幸村说：“南，你的病一定会好。”
青山轻笑：“幸村你何必骗我，大家都在骗我——成功率那么低的手术，况且就算成功也不会活多久——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
幸村没有说话，青山感觉到有眼泪落到自己的手上。
“幸村，如果我能活到二十岁，和我结婚好不好？”
“恩，好。”
“幸村，你怎么回答的这么干脆？都不用考虑一下？”
“需要吗？”
“啊——幸村是在同情我。太可恶了。”
“我没有，南总是误解我。”
“因为幸村很心软，所以不会拒绝女孩子。”
“因为我只会对喜欢的女孩子心软，我不愿意看到她的眼泪。”
“恩，幸村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
她伏在他的背上，轻声说。
他们已经走回了神奈川，正沿着海边的道路一直走。
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走了整整一夜。
东方已经发白，星光暗淡下来。
走过海边的木栈道，他们并排坐在沙滩上，望着海平线，等待着日出那一刻。
“累了吗？”明明自己也很疲倦，幸村却问青山。
“累。”青山点点头。
幸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一会吧。”
“幸村好体贴。”她笑。
幸村也笑：“南你今晚夸奖我的次数比我们认识这一年加起来都多。”
“那是因为幸村演技出色，轻易不肯展现自己的好。”
“喂，南，我只是不想被人轻易看穿而已。”
“幸村，以后怎么办？”她问他。
幸村沉默了一会，说：“一直打网球，将来成为职网选手。”
“好厉害。”她轻叹。
幸村也闭上眼，说：“南，之前关于取得全国冠军的约定，失约了对不起。”
“没什么。下次赢回来。”
“我们重新约定好不好？”
“约定什么？”
“约定——我一定要成为职网选手，而青山南你——要一直在我身边见证这一切。”
“幸村好过分，我的病……”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幸村打断。
幸村说：“活下去，一直在我身边。”
太阳跳出海平线，升上了半空，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大地，世间的一切又恢复了生机。
青山南靠在幸村的肩上，闭着眼睛轻轻的对他说：“我答应你，幸村。”
在回去东京的站台上等公车，幸村去站台旁的便利店买来热牛奶，两个人安静的坐在站台的长椅上。
“回去医院，一定会被骂的。突然这么偷偷跑出来。”青山望着天空说。
一旁的幸村笑：“要被骂的人是我才对，是我拐了青山来神奈川。”
“毕竟是一起犯的错。”
“那就一起承担好了，现在是，以后也是。”
迎着晨曦，从神奈川通往东京的第一班公车准时到达了站台。上了车才发现车上仅有他们两名乘客。
两个人在后排的座位坐下，青山靠在幸村的肩膀上，呼吸轻柔，像是睡着了一般。
幸村低头看着她安静的面容，轻轻的说出一句话——很早以前就想告诉她的话。
“青山，我喜欢你。”
青山闭着眼没有回答，过了许久，她也轻轻的说。
“幸村，我也喜欢你。”
听到她这么说，幸村精市闭上眼，嘴角微微上扬，绽放出温柔的笑。
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年少女彼此依靠，在行驶的公车上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渐行渐远。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