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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战胜特大洪灾,坏事变好事(1)

李顺达是全国著名劳动模范,毛泽东亲笔为他的合作社作过批示。

他的登门造访,说明大寨已是今非昔比。

1963年夏天,大寨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暴雨。但人心不散,士气不倒。

庄稼和窑洞两方面受灾,陈永贵的对策是:先治坡,后治窝。

在与洪灾的搏斗中,大寨涌现出了一支“铁姑娘”队。

坚持“三不要”:不要国家的救济款、救济粮和救济物资;保证“三不少”:向国家卖粮、社员口粮和集体库存粮不少。

陈永贵对“自力更生的十大好处”的概括,经《人民日报》转载而广为传播。

1.李顺达来访

山西省农业生产先进单位代表大会及随后在全省开展的“学大寨,一带二”运动,对在山西的著名全国劳动模范李顺达也是个刺激。据说他散会后从太原回到长治,连中共长治地委的门都不进,马上搭上一辆运木头的卡车连夜回到平顺县西沟村。然后连着开了两天的会,讨论西沟怎么办,会上决定,西沟放下架子,学习三个先进单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农业要学大寨,干部要学陈永贵。到了6月,李顺达又决定要来大寨参观,学习“取经”。

李顺达是平顺县西沟村的党支部书记,老劳模了,陈永贵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1951年省里组织劳模代表团去天津郊区参观学习时,陈永贵还在火车上见过他一面。但那时李顺达早已是大名鼎鼎,而陈永贵则鲜为人知。在火车上陈永贵一口一个“李老师”地叫着,但“李老师”似乎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只给他讲了几句关于愚公移山的大道理。其实愚公移山的故事陈永贵早就听说过了,在教育别人的时候,他还用过这个故事,但这次从著名劳模李顺达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故事,他仍觉得那么新鲜有趣。

十多个年头过去了,大寨早已今非昔比,陈永贵早已今非昔比,李顺达的登门求访就说明了这种变化。

与李顺达同时来访的,还有郭玉恩、武候梨等22人,他们都是著名劳动模范。这是大寨接待的第一个大型访问团。这么多劳模一道来访,就不仅是大寨的荣幸,也是昔阳县的一件大喜事了。李顺达一行人到达阳泉火车站,昔阳县的吉普车已经等候在车站门口。县委领导及陈永贵本人都热情地迎接客人,与尊贵的客人亲切握手。大寨党支部的领导成员更是全体出动,还组织了一些社员在村口搞了个夹道欢迎的仪式。

李顺达等人参观了大寨的山山水水,他们深为大寨人所发扬的那种愚公移山的精神所感动,对于大寨取得的成绩赞不绝口。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寨人设便宴招待客人。陈永贵给客人斟满了酒,然后举起酒杯开始了他的祝酒词:“我们首先为李老师前来大寨检查指导工作干杯!”

李顺达赶忙说:“这一杯我不能和你碰了。我今天到你家是向你学习的。你已经走在山西前头了,省委号召向你学习,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应该称你为陈老师才对!”

陈永贵依然举着酒杯,充满感情地说:“你在50年代就成了我的老师啦!毛主席为你的合作社作了批示!记不得咱们一块坐火车时我就认识你啦?这师生关系可不能变啊!我提议,拿起酒杯,为李老师登门指导干了这一杯!”

不要小瞧这个农民,他有着一副绝佳的口才。一年后他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面对着上万名党政军各界听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时间,凡听过他报告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以后他能够在政治斗争的风浪中大出风头,与这副口才也有直接的关系。在这方面,“李老师”不是他的对手。

酒过三巡,话也就说得多了。李顺达是个实心人,他不仅唱了大寨的颂歌,也实事求是地谈起了大寨的不足。比如他说大寨的水利工程还发展不够,林业是个薄弱环节。此时的陈永贵还远没到听不得不同意见的时候,再加上给他指出不足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李顺达。他很诚恳地说:我有机会,一定要去西沟看看,看你们怎么发展果园!

那天,大寨人还为李顺达安排了一场报告会,会名就叫大寨大队欢迎李顺达登门送宝大会。会议由陈永贵主持,李顺达作报告。作为一名国家级劳模,李顺达也是见过大世面了。他讲了西沟村的创业历程,讲了毛泽东主席给他们的批示,还讲了他的访苏经历。大寨村民听得也心情激动,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这一年秋收过后,大寨村的陈永贵、宋立英等人又到西沟作了一次回访。同行的还有陈永贵的长子陈明珠。在西沟村,最令他们大开眼界的是那里的农林并举。西沟村不仅农业搞得好,还栽了大片的果树。那一棵棵结出果实的苹果树,给陈永贵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回村以后他还多次对大寨人不无羡慕地讲:“你们钻在大寨,就总以为咱们干得如何如何,可差得多哩!啊,天外有天呀!看人家西沟,你躺在地下一张嘴,就能咬住树上的苹果!”

那年夏天,大寨刚刚经历了一场洪灾,李顺达问陈永贵有什么需要西沟帮助的,陈永贵笑着回答说:“不用,上级给我们送去的救济物资、救济粮食,我们还一概不要哩。你要愿意支援我们,就给我们拿一些好经验、好办法,帮助我们克服困难吧!”大寨人这种自力更生、战天斗地的精神,也给西沟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洪水自天降

中国古代的智者贤人老子有两句名言,叫做“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两句话充满了辩证法的思想,讲的是祸与福之间相互依存,相互转化。

大寨村在1963年的经历证实了老子的这两句话。

“大跃进”运动中,大寨人由于顶住了“共产风”、“浮夸风”和“瞎指挥风”,在其他村子闹粮荒,集体经济摇摇欲坠的时候,不仅能够使本村的村民都大体吃饱饭,而且还向国家卖了大量的“余粮”,受到了上级的多次表彰。山西省委号召全省党员、特别是各级党的领导干部学习陈永贵的好榜样,《山西日报》多次刊登文章介绍大寨的先进经验,不少人都到大寨参观“取经”。大寨确实是名声在外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63年8月,大寨村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暴雨。大雨从8月2日一直下到8日,整整下了7天7夜。

这场洪灾后来曾被大肆渲染,通常的说法是“百年不遇”。直到最近,一些介绍大寨及陈永贵经历的书中,谈到这场洪灾时,仍说这是一次“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其实大寨村根本没有什么水文资料的历史记载,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难说某次洪灾为“百年不遇”。

大寨刚遭灾的时候,没有人说那是“百年不遇”的洪灾,1964年2月 10日《人民日报》发表新华社记者宋莎荫、范银怀写的长篇通讯《大寨之路》中,浓笔重彩地写了这次洪灾,但也没有说它是百年不遇,只说是“遮天盖地的暴雨”。“百年不遇”是陈永贵的说法,但他以后又说大寨在1968年遇到的雹灾,1969年遇到的旱灾也都是“百年不遇”的。没有人对这三次灾害作过对比,但我想,如果真有所谓“百年不遇”的话,这三次灾害最多只能有一次属百年不遇。

有资料表明,1996年太行山区又遭洪灾,大寨也不例外,而且比以往几十年间中的任何一次洪灾都要大许多。这样看来,1963年的洪灾也许并不是“百年不遇”。

但不管怎样,那是一次很严重的洪水灾害。那7天7夜下的雨相当于1962年全年的降雨量!雨大风急,山洪暴发,除了狼窝掌,大寨人十来年经营起来的100多条大坝全被冲垮,层层梯田冲成了大沟壑,好端端的土地冲成了红石板,庄稼毁的毁了,倒的倒了,苹果树也斜过躯干,把树根高高地翘了起来。大寨村的每块耕地都受到了损伤,20%的土地、石坝、地堰,甚至连地基也冲得净光。全村有180亩土地被冲毁和淤没,540亩地被洪水冲刷过。在村里,全村140孔窑,塌了113孔;125间房子,塌了77间。

这是一次真正的飞来横祸。

但是,此时的大寨人再也不是大自然的奴隶了。在狂风暴雨的7天7夜,大寨人在泥里、水里搏斗。大队团支部副书记贾吉义领着一些年轻人,刚刚把23头大牲口从快要倒塌的圈里救出来,忽然听见大队长贾承让喊:“抢救粮食呀,仓库快塌了!”他们又直奔仓库。夜色如漆,放着粮食的窑洞,土皮一片一片地塌下来,抢救粮食的工作十分危险。但是,贾承让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了,贾吉义也随着冲了进去,陈永贵的儿子陈明珠也冲进去抢救粮食。接着又有更多的年轻人、老年人冲了进去。他们冒着窑洞随时都可能倒塌的危险,虎口抢粮。扛的扛,担的担,只用两个小时就把1.5万公斤粮食运到安全的地方。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轰隆一声响,窑顶裂开了一尺宽的大缝,泥土哗哗地塌下来。

7天7夜,大寨人很少合眼。他们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涌现出了许多感人事迹。村民贾货小房子塌了,全家五口人没有地方住,贾承禄就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还帮他们砌好火坑。陈永贵的儿媳刚生下娃娃,房子本来不宽余,但她宁肯自己吃些苦,也要把房子让给更加困难的人家。随着被冲毁的房子越来越多,大家就干脆挤在一块住。

天降大雨的时候,陈永贵正在县城开人代会。他是县委候补委员,县里的许多会都要去参加。在会议期间,暴雨自天而降,会议也就临时增加了一项议程:讨论如何组织全县人民抗灾自救,恢复生产,重建家园。但陈永贵此时的心思实际上已经不在会场上。村里人把电话打到城里向他汇报灾情,但话刚说到半截就断了,原来洪水冲倒了线杆,大寨与县城的联系也中断了。

散会后,陈永贵心急如火地往回赶。但途中的松溪河正发洪水,滚滚洪流冲毁了小桥,冲得石头满河床乱滚。作为在山区长大的农家汉子,陈永贵不会游泳。再说像这样的河流,即使会游泳也无济于事。但是,人一旦坚定了意志,办法还总是能想出来的。结果在几个年轻人的帮助下,前拉后推的他总算过了河。

陈永贵回来了!大寨人又有了主心骨。在洪水面前坚强不屈的大寨乡亲,见到陈永贵后一个个都哭出声来。人们七嘴八舌地哭诉道:“金小,咱们的庄稼冲了!”“庄窝也塌了!”“往后,这日子咋过呀!”金小是陈永贵的乳名,大寨村的一些老人总习惯于这样称呼他。

其实陈永贵也很难过,大寨的山山水水都凝聚着他的汗水与心血,11年的艰辛毁于一场大雨,他可能比谁都更难过。但此时他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金小了,他已经成为一个见过世面,有了涵养的农民领袖。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他是大寨人的主心骨,他的一言一行一个表情都会在他的村民中产生重要的影响:如果自己表现出悲伤,大寨人就可能灰心丧气,那就真正是前功尽弃了;而如果自己能够挺住,大寨人就会信心不倒,大寨的山水就可以重新得到治理,大寨这个太行山区的先进典型就可以更放异彩。

陈永贵没有更多地谈论梯田、大坝、窑洞和房屋,因为谈论那些会使人越谈越泄气,而气可鼓不可泄是毛泽东教给他的一种最基本的领导方法。于是,他便向着没有受到损害的方面问了去:

“人怎么样?”

大家回答说:“人都在。”

“牲畜怎么样?”

“牲畜也都在。”

“那,粮食怎么样?”

“大部分都抢出来了。”

陈永贵于是开始给大家鼓气:“人在就是大喜!山是人开的,房是人盖的,有了人,一切都会有!”这也是毛泽东的思想,毛泽东说:世间万事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

接着陈永贵又详细地给人们“道了喜”。他说:“我真的给大家道喜嘛!不承认是喜?第一,遭了这么大一场灾,一个人没有死,人在就是大喜事呀!第二,遭了这么大灾,几十头牲畜没有损失,这是不是喜?第三,咱们的粮食保住了,饿不了肚子,道不道这个喜?土地刮了,我们重新修起来;窑塌了,我们盖起来,走了旧大寨,来了个新大寨,该不该道喜?”

本来是一场大灾,经他这么一番“道喜”,人们真的开始转悲为喜了。陈永贵还给乡亲们搞了“忆苦思甜”,也就是说一说旧社会的苦,思一思新社会的甜。他说:“要是这次大灾发生在旧社会,那就算完了,不知有多少家要死人,要卖儿卖女,要去逃荒要饭。咱们上了点年纪的,不都还记得1920年那场灾,那时我们陈家整5口,被俺爹卖了3口。如今,俺陈家又整5口,要是我现在张罗着卖老婆孩子,大伙儿不把我当疯子吗?”

陈永贵的乐观态度感染了大家,人们从他的话中得到了力量,一个个新的希望又向他们走来。

3.先治坡,后治窝

安排完村里的事,陈永贵又到虎头山上转了一圈。地里的损失确实是严重的,据陈永贵估计,有180亩地不仅当年收不了粮食,第二年的庄稼也不好种。其余的600多亩地里,庄稼倒的倒、歪的歪,还有的被埋在泥里。他走到一块玉米地里,蹲下身子把一颗倒伏在地上的玉米苗轻轻地扶起来,又用脚壅起一堆土,埋在苗的根部,轻轻地踩了踩,玉米苗还能够站住。这说明,只要抢救及时,粮食还不会绝收。

当时大寨遇到的灾害是两方面的:一方面是地里的庄稼被冲毁严重,另一方面是村里的窑洞和房屋大多倒塌了。两方面都要及时抢救,但大寨的劳力只有那么多,外面的救济陈永贵又不要。那么就有个先后顺序的问题了,即救灾先从哪里入手。陈永贵的方针是六个字:先治坡,后治窝。也就是先集中力量把地里被冲倒、被埋起来的庄稼扶正、培直,保证当年的收成,然后再修整房屋和窑洞。陈永贵将村里的劳力兵分三路:一路是拿出60%的劳力去扶苗修地,准备种麦;二路是拿出20%的劳力去割蒿沤肥,准备明年的生产;其余的人烧砖、烧石灰、修窑、盖房。

把倒伏的青苗扶起来是生产自救的当务之急。大寨人紧急动员起来,在地里一株一株地扶起倒伏的庄稼,扶不起来的就几株合起来捆扎,他们戏称这是“组织起来”。大寨在大灾之年仍能夺得粮食丰收,扶苗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这也成了大寨人对付天灾的一个法宝。此后,每当遇到灾情,大寨人就要挨着苗走去走来,少了的补,长得不好的下肥,歪倒了的扶正还绑上一根棍子。这就是大寨人田间管理的独特方式——单株管理。

后来,在一次大寨村的社员大会上,有个叫赵小和的人又提出了一个改进意见。他提出,咱们白天干地里的活,晚上点上汽油灯给新房平地基、抬石头。他的这个主意获得了大家的赞成。于是,大家便在白天到地里去扶苗修地,晚上则集中在规划好了的宅基地上抬石头,垒砖头,为建设他们的新家园而加班苦干。赵小和提出的这个新方法,后来被大寨人概括为白天治坡,晚上治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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