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意,你好歹也是个江湖儿女。怎么会用这种卑劣的护身符来苟全自己?”
丐帮长老面露鄙夷之色,方才对花无意的改观再度打回原形。他本就讨厌这面皮潇洒的公子,对方再用这么令人不耻的手段更显面目可憎。
“前辈们三番两次的围攻也不见得有多高尚,晚辈孤身一人,自然是要苟全的。毕竟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花无意对长老的话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抛玩着手中的岁币,这是他白日从李不都的说书摊前经过时从孙思礼派来的人身上顺来的。
对一个贼来说,比起别人千金相邀,敞开大门欢迎自己进来,他更喜欢不请自来。
“哼,看你长得好看没想到这么不男人。有本事你别躲呀!”
五毒圣女吃了那一掌的瘪自然不愿意那么轻易放人。
“既然各位都那么有本事,何不如就放开手进来抓在下?”
这回花无意再不理会三人阴晴不定的脸色,淡定从容的把玩着岁币朝万来楼门口走去。
他想的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并不是武功高就能解决的。
就像现在,自己身后三位放在武林上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如今,他们连追上来痛打自己一顿的勇气都没有。就因为自己的门派需要这栋楼的主人的财力支持,他们不能妄自主张拂了孙思礼的面子,因为自己一时之怒而断了门派最大的经济来源。
只要拿到了天宝岁币就是孙思礼的客人,在孙思礼的地盘上伤害他的客人就是与他为敌。这,便是天下第一巨贾孙思礼的规矩。
“花无意,有本事你就在这里面躲一辈子不出来!”
开宗立派,受制于人,哪比得上孑然一身来得潇洒惬意。
无视了身后震天的咆哮与嘲讽,花无意从容不迫的向门口的衣着华丽侍者出示了手中的天宝岁币。
不愧是天宫的侍女,就连站门口的都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高雅大气,花枝招展,衣上的料子皆是出自江南织造厂的绫罗羽纱。
而侍女颦蹙举止间,竟比教坊司出来的官妓更要谈吐得体。踩着脚下松软的羔羊皮毯,花无意越发对这个天宫感兴趣了。
作为颖城最大的销金窟和极致奢华的代表。进入阁内抬首而望就能望见檀木作梁的云顶。
虽然塔身不施寸木,可内里却是使了最上等的木材。金珠玉壁上,灯烛辉煌,上下相照。烛光透过粉紫色的琉璃盏,折射着迷离的光晕,为内阁平添了几分靡艳之气。
早有婢女在香炉中置添了香膏。金笼狮头炉的嘴中云烟袅袅,缠绕着由一层云顶垂挂而下的蝉纱。空气中弥漫着龙延香令人迷醉的味道。往来莺歌燕语,带起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的轻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大堂中宝顶上悬着一颗足有人头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阁中明月一般。正下方的画壁上便是前朝第一圣手楚天阔的真迹《群仙乱美图》。
画中从云雾而下的仙人一同与瑶台之上的美女承欢作宴,云雾之上是宝相庄严的天庭宫阙,云雾之下便是一派颓靡浪荡的荒唐景象。
“果真是神仙见了也想一度尘欢啊,好个琉璃天宫。”
“公子可是初来乍到的仙客?”
正当花无意浮眼细望着阁内穷极奢侈的装饰时,一位胸前堆霜砌雪,气度却雍容斐然的女子迎上前来与他搭话。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没见过世面,让姐姐见笑了。”
花无意正眸瞧了来人一眼,唇角微扬。一笑间似春风化雨,说不尽的风流写意。可看着却不让人觉得轻薄,反生亲切温和之感。
“公子说笑了,如此气度不凡的玉面郎要自称凡夫俗子,那奴家这些个胭脂俗粉还真不知道要摆到哪里去了。”
到底是在这富贾如云的地方待久了,那女子只是一个恍惚便从花无意那富有欺骗性的微笑中回过了神。
成日里伺候着那些来自四海的人精,她也早已不是什么满怀春心的豆蔻少女,会因为俊哥儿的一笑大乱芳心。
方才她见这位面生的客人四下张望便知晓了对方是第一次到来,可看他从容镇定的样子又不似其他头客那般震惊无措。
即使是那些过惯了钟鸣鼎食生活的王公贵族初来此地时也会在宝阁如真似幻的奢靡前大惊失色。
唯有这位公子,虽然是四下张望打量。可神色中竟无一丝震惊讶异,唯有对比挑剔。偶尔在扫过极少部分奇珍时才会略微流露出满意赞许的目光。
这哪里是什么乡下人初次进京城的模样?这分明就是权倾天下的皇帝陛下出宫来到他的某位大臣家做客时随意品鉴的目光。眼里满满的都是爱卿你这天青釉盏虽然不错可仍旧比不得朕宫里那坛沧海浮珠的瑰紫釉尊的意味。
这般气度可不是见识过几个宝贝的小鱼小虾可以装出来的,那是只有日日居住在类似这琉璃宝阁,或是更富贵美好的地方里才能养出的挑剔。
如此客人,她岂敢怠慢?
“奴家唤作丹雪,是这九重天宫第一层的主事。有样东西,要赠予初来乍到的仙客。”
自称丹雪的女子拍了拍手,便有两个美貌侍女捧着一袭名贵的白雪云狐裘想为花无意披上。
后者确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制止了她们。
“怎么,这云狐皮不合公子心意?依奴家愚见,公子浑身都是施施然的仙气,若再披一件裘子,那才是真正的丰神俊朗,清逸绝尘。”
嘴上说着些体面话,可丹雪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这云狐皮可不是什么街边货色,单是这一件便是当朝一品大员十年的俸禄。这样名贵的礼物当做见面礼赠人,这公子居然还挑三拣四了起来,真是好不识趣!
“非也非也,在下亦知此宝贵重无比,更能让在下这肉体凡胎也沾沾仙灵的光……”
“那公子这是何意?”
丹雪露出不解的神色。
可那狐眸公子确是神秘一笑,转身而去。
“可若在下真披上了这料子,在下的师父便会将在下抽筋扒皮,然后再用这一身臭皮囊做做起花人皮缎什么的。”
被对方这一答非所问弄的有些云里雾里的丹雪出于好奇同时也是礼貌的下意识上前一步问道:
“公子,还未请教姓名!”
“花无意,落花无情的花,流水无意的无意。”
再抬眸,那飘然出尘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无数轻纱所织的云山幻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