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师为了激发太子勇气，不惜挑动其斗志，齐王这边的上官矢志，得知以后，也不禁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呀！”
他倒真的考虑过劝齐王去堤上走那么一遭，不过最终还是作了罢。
太子答应前往，这点毋庸置疑挺叫人佩服，可惜他们不同道，小太子这次，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想到这里，上官矢志摇摇头，叹了口气。
“大郎君为何叹气？”家仆井丹问，不明白上官矢志怎么还不把手头写好的信给他。
“哦，无事。”上官矢志收回思绪，将信折好，装好，封了蜡，递给井丹，吩咐：“速速送回家中！”
“唯。”井丹应下，又问：“郎君，倘若家中大人问起，如何作答？”
“就说身体很好，不用担心！”上官矢志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井丹快走。
摇摇头，上官矢志两手搭在案边，手指在空了的几案上敲了两下，想了想，探手取过一本小册子，看了起来。
荆州多江河，水运四通八达，历来为商家云集地之一，上官家的银子，除了江南，就数来自这里的最多。此刻上官矢志手上的小册子，正是他家多年收集来的此地各大商户信息集。
思及打探来的消息，上官矢志有些微的出神。林家那位四娘子，年纪小小，素闻又足不出户，她是如何想到利用商户交易弥补物资不足的？古人有云：窥一斑而见全豹。她又是窥的哪一斑？
若不是确认消息来源可靠，这小娘子亲口所述，真叫人难以置信。
“郎君，”又有家仆走了进来，这次是禀告道：“都准备好了。”
上官矢志便不再多想，起身，收好小册子，大步向外走去。
屋外，雨大得宛若瓢泼，人在油纸伞下根本遮不住。上官矢志看那雨帘挂在檐间，嘴角弯起幅度，笑那王少师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王少师此次，的确是在下血本赌，竟专等了今日天气，陪同太子前往堤上。
堤上，抗洪抢险的民夫们穿着簑衣，戴着斗笠，与太子派来的一百亲率们日夜固堤排险，工部相公们不分高低，也每日里来这里轮值，半点不敢怠慢。
工部与户部两位郎中提心吊胆与太子一行人来到堤上，听一群人等高呼“太子殿下！”，一路看太子站在水里抚慰民夫、询问险情，走上一圈，好不容易听到他们要回去了，忙叫人拉了两条扁舟来，建议道：“这雨总不见停，城里水位肯定又涨起来了，殿下不如乘船吧？还能快些。”
太子又累又湿，身上发冷，巴不得能早点回去，当下便要登船。
“殿下，稍等片刻。”王少师接过后头人递上来的大葫芦，让石生赶紧给太子绑上。
小舟虽然快，但在雨里算不上多安全。
王少师并不是鲁莽之人，此行既为他一力促成，自然这安全措施他得亲自落实到位，虽然没有安排小舟，但他仍然准备齐了葫芦和木板等物。
眼看太子由石生结结实实捆上了三个大葫芦，又抓好了木板，他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就使劲的高声问道：“有谁会凫水？”
“我！我！我！”周边听到的人里，有三个人举手出来应和。
两个是身边的太子亲卫，一个是堤下头的一位年轻民夫。
“都来！”王少师瞧了一眼小舟，抬手抹了一把脸，喊道。
他叫人给他们仨一人发了一只葫芦绑上，然后对他们郑重命令道：“全力保护好太子殿下！”
太子四人带上石生和两个亲卫上了一只扁舟，王少师跟着几位太子属僚上了另外一只扁舟，两舟一前一后，往城的另一头划去。
其余随行人员，则还在稍后，等着人再拉舟来。
躲过大大小小的漂浮物，避开七七八八的小漩涡，眼看小舟将要驶出城门，突然，水下轰隆隆一阵响，一股大力涌起水浪，一下子就把太子坐的船给掀翻了。
等到王少师坐的这艘船稳住了阵脚，船上几人发现，他们已经被水浪推出城好远了。
“快！快！”王少师眼前一阵发黑，一股脑爬起来，冲上船头，一把抓住船夫的簑衣领子，拼命地吼：“快掉头！掉头！”
两名船夫此时亦是被这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听到他吼叫，方才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掉头。
待回到方才出事处，水上哪里还有半点人影？就连那叶扁舟，都不知道被冲到何处去了。
“太子！”，“殿下！”......几个人在船上一通乱喊，一点回应也没收到。
完了，完了，全完了！不止是王少师，所有人，都在心里想。
太子属僚们在船板上或蹲或坐，半分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四周一片死寂。
船夫手里捏着桨，不知道该划还是不该划，于是小舟就飘在水面上，顺着水流来回打转。
良久，船头那位被王少师揪过衣领的船夫，突然耳尖的收听到一点声响。
“是谁？”他猛然大喝起来，手中船桨高高举起，下意识地护卫住自己。
这一下打破寂静，所有人都看过来。
从一家房舍的屋顶后面，渐渐转出来两个人影。前头一个身上绑着一只葫芦，用一只手，拼命地划水，努力向前游动，另一只手，牢牢拉着一块大门板子，那门板上趴着上半身的人，腰间缠着三只大葫芦，可不正是太子！
“快！快啊！”王少师语无伦次，激动得热泪盈眶，双手抓着船沿，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王公小心！”旁边人赶紧拉住他。这种死去又活来的滋味，他们可不想再经受一次。
船夫把船划到了那两人身边，众人七手八脚，把太子和救太子的人拉了上来。
“我的个天爷哟！”救了太子的民夫大口大口地喘气：“这可真是太险了！差一点我戚老三就要把命给丢在今天了！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王少师等人围着太子，一查看，太子完全人事不省，又给吓了好大一跳。
“这，这.......”王少师指着太子，又一次跪了下去，这次他是真的哭出眼泪来了。
“哎，哎！”民夫戚老三翻身爬起来，走到他们身边，看看太子，再看看众人，有心劝慰两句，却不知该如何说词，最后吸吸鼻子，方才说了一句：“这个，太子殿下只是被那船撞了一下，应该没事，吧？！”
加上最后这个“吧”字转折，是因为他接收到了王少师的眼光，觉得自己再要多说下去，这个白了头发的人就会疯了。
